74、长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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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点的H市。路灯，车灯，摩天大楼楼面的巨幅LED灯，甚至路旁景观带树木草丛中也埋着灯光。这座城像不会睡去。
季风的脸上因酒宴烧着一片红晕，意识倒是清醒平静。说，回去公司。
卫迪上了副驾驶，提醒说，顾长鑫来过电话。
季风抓起矿泉水瓶贴在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卫迪问空调温度还可以吗？季风含糊地应着。另一只手摆弄着手机，回拨。
顾长鑫寒暄了两句。才说江于流再借向华码头，这次是出货。向华拿不准，问顾长鑫意见。
顾长鑫的语气很坦然，像询问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透出股阳谋的味道。
倪轩和田志全出事后，不碰冰|毒仿佛一条隐形的规则。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状态是暂时的，还没人敢率先挑战，更不必说绕过季风。
向华交账前后难免和顾长鑫多聊几句。季风判断，以向华的性格，轻描淡写地提起来，通过顾长鑫探探口风，再正常不过。她也没必要过度敏感。
季风放下水瓶，“好，让我想一想。我会打给他。”
电话对面停了片刻，顾长鑫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小风，别太感情用事啊。听说上周她去找你，把你特斯拉砸了？……”
顾长鑫还在絮絮，季风望向窗外飞驰的街灯，不觉有些出神。
已经有些记不起那晚她们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回忆起那一晚的寒冷。她以前从未觉察过原来人的自我防卫如此高效，按说最激烈的语言应该被刻在记忆里，却偏偏被大脑屏蔽干净。
只可惜就算抹除自己的记忆，没办法抹除别人的记忆。
如此劲爆的花边，顾长鑫听到了也不出奇。但他要是以为她会回应，未免太低级。
顾长鑫接下去说，“后来还在高速口撞了车。动静闹得有点大吧？”
“撞车？……什么意思？”
卫迪立刻扭头过来。与季风的目光对上了一瞬间。
这算不上刻意隐瞒。季风那时吩咐查封江于流物流公司的事情到此为止吧，也一并吩咐，不必刻意打听她的事情了。所以她被物流公司里新来的女孩从车祸现场送去医院，到季风宿醉醒来时，她已经出院。这样还有什么好报告季风的？
顾长鑫讪讪道，“你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听人讲起。单车事故，没什么大事。”
“是么。谢谢提醒。”略停顿，“我知道分寸。”
季风语气里并无一丝波澜，但皱着眉，拇指无意识地搓着食指指节。
卫迪屏息等她挂断电话。不敢解释，说江于流在医院只呆了一晚，检查也并无大碍。
季风料想是如此，还有心继续她的卧底任务，起码行动如常。可是凭江于流的车技，她日常驾驶又相当规矩……这概率堪比一个训练横渡海峡的游泳健将淹死在泳池浅水区。季风为自己过分糟糕的联想感到害怕。
试图回忆，江于流那时看上去当然状况很差，但再要想下去就很模糊了，车厢里光线黯淡，消磨了她脸部的一切细节。
绝大多数时候，卫迪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预料季风的反应，表示赞许的微笑，或者稍显严厉的指正。但在他说完一切能说的细节后，季风的沉默不可捉摸。季风绝少释放情绪，更不必说暴怒。越是如此，越令人恐惧吧。
车速缓下来，转下高架。写字楼的外轮廓是圆润的弧形，随着车子驶过，逐渐展露出每一寸崭新的角度。无论如何角度，一格格灯光亮满，窗前还有走动的人影。
冬夜是来得特别早，她离开时天色已沉，此刻更像是倒扣的井，霓虹灯光穿不透黑暗。
季风松开拳，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人没事就好，不用再提了。……是问要不要给江于流出货。虽然如此……你去打听一下现在市内还有什么货色，卖得怎么样。要低调一点。”
卫迪马上答应，松了口气。不觉后背一阵汗湿的潮意。回过身，仿佛听到身后飘来一声叹息，若有似无。
事态发展全不由江于流计划。对，你没看错，不是“全部”，是“全不”。
数日过去，柳一行好像就冲着昧掉这波运费，没了音信。
江于流甚至怀疑地向程峰再三确认，邻省绝无半点和走私穿山甲鳞片沾边的消息。
虽然季风似乎网开一面，调查朱潜龙的专案小组没有停程峰的职，在缉毒队也不过是松了半口气。月底结案名副其实是条死线，程峰对着江于流的脸色，没比死了亮堂多少。
江于流再去赌局，三两天后才听说柳一行已经打道回府了。
下了牌桌，到吧台边，江于流准备来一杯压压惊而后就此挥别这个伤心地。
当此时刻，宋飞亲自送上门来。
就是从前倪轩指给他那六百万生意的主顾，姓赵那位老板。对方等着拿货已经有段日子了。宋飞提议把这笔生意让还给江于流。
江于流低头看了看酒杯，没问题，杯子还是满的。
就算喝高了她都不会作此幻想。
江于流推辞本金不够。宋飞说，钱不是问题，都好商量。
这是宋飞和倪家交涉的结果。没人敢触季风逆鳞，他们想推她打头阵。
这绝对不算理想的结局，可以说和理想毫不沾边。宋飞这个级别的毒|贩，如果放在一两个月之前，江于流看不上，缉毒队也看不上。
但季风的施压卓有成效，年关在即，无论处在哪一层级都逃不了对上汇报。能马上收网已是万幸。
往好处想，教授的身份已经锁定，只要人赃俱获地抓住宋飞，不愁他不拖教授下水。虽然这意味着公开行动，甚至要跨省合作，变数重重，却也不失为一种机会。重点是，江于流不用孤身犯险地验证这种机会。
行动会议都开过几次。老郑特批了一支特警待命。
江于流确定货已经到了宋飞的加工点。
临近交易前一晚，向华的小弟打来，说对不住江老板，码头最近查得严，H市刚刚平静一阵子，谁都不想出事。
江于流感觉一颗心像被人捏住，生生提出胸口。
小弟喘了口大气，说还有个备用方案，大坞湾附近一带，海岸多岩壁，夜里没人，也没什么人管。零星也有不成组织的走私者把船停在近海，从这边下小艇。已经和陈家打过招呼，陈家答应了，还说会帮忙关照海警。
整个行动计划推倒重来。
江于流向程峰这一边确定海上抓捕可行，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再去说服宋飞。找艘快艇不是难事。不过照规矩，货交到对方手里前，哪怕一秒钟，都算己方的责任。从陆地到海上，快艇不过十几公里。这十几公里的距离，风险陡增。如果这还不算糟糕，宋飞担忧的关键，向华不借码头倒也罢了，指明陈家的地盘算什么意思呢？
江于流知道电话里没法说。直奔酒吧。包间里堆满杯具，飘着酒精和香水的浓重甜味，一群人欢饮过后的场面，此刻却只坐着宋飞，自斟自饮。
宋飞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但江于流一路瞥到几个眼熟的打手。
江于流干坐了一会儿，“办法是土了点。一直有人做，说明也有效。海面上，最差情况就……”江于流做了个挥洒的手势，“要是不出货，压在手里，那可成了定时炸|弹，迟早要爆。”
宋飞的脸色被氛围灯映着，cult片一样的酱紫色。
作为试水的这一批货，量并不大。说的是合作，过程相当曲折。
起初宋飞想让江于流也参与一份。江于流拖着不答应，她得规避结案的法律风险。
江于流暗示宋飞，她知道浪哥劫掉她那批货便宜卖给宋飞了。这次交易成了之后，她会从宋飞那里把这批货买回来。
宋飞也就认了。
接手时那批货已经被掺过东西，他一时找不到接手的买家。季风又似乎不让卖散包。本市的价格水涨船高。越涨得疯，越不敢往外散，越担心手下小弟馋红了眼，偷去卖。
敢情风险全让他一个人担了。
忽悠别人接受自己的行动方案，这感觉有点像传销，自己要确信无疑，还得把亢奋的感觉传递给对方。
江于流连打鸡血的几小时，嗓子干到要冒烟。在满桌狼藉中挑挑拣拣，找到瓶苏打水。
宋飞亦似乎于利弊交战中寻出个关键，“你和我讲实话，你和你那个，新招的那个手下，季小姐知道吗？”
宋飞想，向华没必要替他们去找陈家商量，陈家也未必买向华面子。只有季风授意才可能这样。
江于流差点被一口水呛住。
“季小姐怎么会有这等闲心？你真要听实话……实话是，货一定有人卖，哪怕季风不愿意她都挡不住。所以也不在于她是不是看重我，是姓倪的姓陈的给她留台阶。她会往下走的。”
季风对她已经眼不见为净。争风吃醋？没可能。但江于流也很明白，警方即将收网恐怕全在季风预料之中。也许季风又将计就计地做了一场局……
她整晚一刻不停都在思考各种可能，焦虑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不过，“钱是我们自己要赚的，怕东怕西，还搞个屁啊？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长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