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脱险 ...
-
薛瑗心里也急,只是此时已容不得她害怕,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思索对策。她需要等一个时机,等他们走到烛光映不到的院子,她知道今晚只有一弯残月,若无烛光,则形同盲人,这正是她动手的机会。虽不知道能否行得通,却总比现在为人鱼肉任人宰割的好。
挽珠强装镇定地领着他们出门,薛瑗的右手将藏于袖子里的匕首紧了紧,这是她先前便藏起来以防万一的,却不想还真派上用场了。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耳边只有清风的气息和自己心跳的声音。
正当薛瑗准备动手之时,忽地,空气中传来哨声,先是一个长音,再是急促的几个短音。声音不大,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落在三人耳朵里却是不同心思。贼人顿起警觉,心想该不会刑部的人在这里做了埋伏,只等他自投罗网吧。薛瑗心里却是一喜,她知道这是大周军中常用的暗号,意为动手。有援兵在侧,她又多增了几分勇气。
薛瑗察觉到了贼人在那一瞬间的疑惑和征愣,知道这正是最好的时机。不再犹豫,身子靠贼人方向一倾,拉开自己和匕首的距离,迅速抽出自己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狠狠刺向贼人握住匕首的手。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啊!” 薛瑗年纪虽小,这一刺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扎得极深。贼人只觉钻心之痛,右手再提不起力气,匕首不觉落在了地上,无暇顾忌薛瑗,左手忙捂住伤口,痛得直叫唤。这一变故给了薛瑗时间,她娇小灵活,立刻挣出桎梏,不等贼人反应过来,拉住挽珠就往前跑。
挽珠本就紧张,被先前的动静吓住,身体被薛瑗拉着朝前跑,实际上却还未缓过神来,没跑几步就崴了脚,倒在地上,竟一步都挪不了。挽珠此时方惊觉,迅速作出决断,慌忙拨开薛瑗的手把她往前一推,直喊:“姑娘莫管我,快跑!”
贼人就着月光,勉强分辨出薛瑗她们的位置,左手拾起匕首便如恶狼般地扑过来,面目狰狞宛如恶鬼。薛瑗又急又怕,心里埋怨那暗处的援军怎的还不行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利箭带着劲风从耳边穿过。只听扑通一声,原先还穷凶极恶的贼人竟面朝下倒在她们面前,一动不动,脑后正插着一支白色羽箭。
“没事了,还不起来?”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话音刚落,眼前伸来一只手,她抬起头,只见眼前人身形高挑,肃然挺立如松柏。黑夜中看不清样貌,若不是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出卖了他,倒真像个威武的小将军。
薛瑗知道是他救了她们,也不矫情,把手搭在少年的手上,想借力站起来。少女的手柔若无骨,略带凉意,仿若一块上佳的美玉。软软搭在自己右手上,纤长的手指紧握住自己的手腕。顾旸只觉手里痒痒的,一直麻到心里,右手被触碰过的肌肤如火烧般灼烫,心也跟着跳乱了节奏。他深觉不对,迅速抽回了手,背在身后,调整了一下呼吸。
还没站稳又没了支撑,只好一屁股坐回地上的薛瑗:“……”
不等顾旸吩咐,几个小厮就匆匆赶来将尸体抬了出去,整个过程不出丝毫声音,可见训练有素。顾旸轻咳了一声,对薛瑗道:“你也是个命大的,碰到小爷我,救了你一回。” 可能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每句话都力求言简意赅。
薛瑗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爬起来,识相地向顾旸福了一福身,致谢到:“ 多谢公子相救,不然只怕我们今日就要无辜丧命刀下了。”
“你也不必谢,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不过是看不惯他欺软怕硬的怂样。这贼人是夷人的将军,自己无能,败给了先薛侯爷,却要来寻你一个小姑娘出气,不知羞耻。”
“原来如此,竟是冲着我来的。”薛瑗一副刚刚才恍然大悟的样子。
“啧,薛家六姑娘少在我面前装了。我看你机灵的很,早就猜到他是冲着你来的了,还知道隐瞒自己身份拖延时间。” 何止啊,还明白了自己吹哨的用意,下手果决,又准又狠,一点不像娇养闺阁的小姑娘。
薛瑗被点破也不恼,笑眯眯地说:“我这点小聪明在世子您面前,自是不够看。都说晋王世子是京中“无能第一,纨绔无双”的浪荡子弟,谁想到竟是一等一的神箭手。”
挽珠这时才惊觉眼前少年竟是晋王世子,听到自家姑娘还如此不知死活地调侃他,吓得眼皮直跳,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捂住她的嘴。
却见世子也不生气,只是很不屑地说:“小爷的本事多着呢,还要一样样昭告天下么。今日留宿寺中的只有你我两家,你猜到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我警告你,今晚之事不可往外说一个字。小姑娘家莫要自作聪明。”
薛瑗有些无语,这种可能败坏自己名声的坏事,傻子才到处去说嘴呢。便乖顺地应道:“自然不会。” 想了想,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亮了,若是被清晨洒扫的师傅看见,恐怕不好。便告辞到:“世子今日之恩,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天快亮了,只怕家中长辈遣人来寻,我先回房了。”
顾旸矜贵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第二日,许妈妈来寻薛瑗去薛夫人厢房:“六姑娘作日可还歇息的好?夫人心里记挂,特让老奴赶早来接您......晋王妃已遣人来告辞,待拜别住持,我们便可归家了。”
薛瑗自是客客气气地扶起许妈妈:“辛苦妈妈。夫人可还安好?三姐姐也过去了么?”
昨晚刚有动静,薛夫人就已接薛瑶到她屋里去了。许妈妈略有些不自在,脸上讪讪的,回到:“三姑娘已经过去了。六姑娘不必担心。”薛瑗心知薛瑶必是昨晚就过去的,也不点破,依然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样子。
薛瑗和薛瑶同坐薛夫人左侧,丫鬟妈妈们在忙着收拢物什行李。薛夫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今早上才在后山那里找到了贼人的尸体,说是摸黑逃跑掉下山了。听晋王妃说,竟是个夷人的将军。阿弥陀佛,幸好昨日没往这边来,也是菩萨保佑。”
本来安平侯府和晋王府没什么交情,碍于礼数,昨日薛夫人也就是带她们到晋王妃面前走了个过场。不过经过昨晚的一场闹,两家夫人倒生出了些情谊出来。一早,晋王妃就遣人来问平安。
薛瑶显然也是才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张大了嘴巴:“夷人将军?”
薛夫人喝了口茶说:“可不是。原先你大伯父平夷,活捉了几个俘虏,这个将军是里面官最大的。好吃好喝地供在刑部,一直倒也温顺。昨晚也不知道施了什么计策,绕过看守的几人,跑了出来……我就说这些夷人,一个个狼子野心的,养在那里早晚都是祸害。”说着又表达了下几分对刑部的不满。
薛瑶听到伯父二字,想到身边的薛瑗,不自觉地放下了正准备往嘴里放的绿豆糕,腾出手来关切地拍了拍身边堂妹的手。薛瑗先前还有些神伤,感受到手上的温热心下却是一暖。她知道这其中的情意,整颗心都仿若装的满满当当。
她虽然年幼失怙,但在这世上也不算是孤立无援。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疼爱,舅父舅母还有表哥的照顾,现在又多了一个堂姐的关心,卉姐姐和敏如待她更是亲如姐妹。甚至还有昨晚素未平生却愿意暴露自己来救她的晋王世子。
想到这个,薛瑗又觉有些有趣。说来晋王府也是颇多谜团。晋王是当今的同母胞弟,与今上感情甚笃,可以说今上能登基,有晋王的一半功劳。加之他又最是个公正明事理的人,在如今宗室中地位很高。但晋王妃却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具体是什么来历只怕也没几个人知道。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对外只说是浙江巡抚夫人的义妹,也无人知晓真假。晋王前往东海平倭时相识,之后便请旨赐婚,先帝极宠幼子,竟就答应了,太后却对此甚为不满,直到晋王世子出生后才有所改变。据说太后格外偏爱这个孙子,就算是几位皇子都比不得。
晋王妃向来深居简出,薛瑗也是昨日才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五官不算精致,合在一起却有独特的韵味,一双桃花眼稍显柔媚,剑眉唇角却又极富英气,对着人微微一笑,同为女子也不免脸红心跳。真是丹青难摹,雌雄莫辨的美。
晋王妃看起来很是亲和温柔的样子,晋王也是稳妥持重之人,偏偏有这么一个小霸王儿子。薛瑗想起昨日他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就觉好笑,一路上眉眼都是弯弯的。
回来的马车上,薛瑶盯着薛瑗好生奇怪:“熙熙,你别是吓傻了吧。昨晚上闹得那么凶,你怎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薛瑗用手拍了拍脸:“有么?想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有些兴奋吧。”
挽珠抽了抽嘴角,无语道:“三姑娘,姑娘这是为了大家平安无事高兴呢。” 真是难为自己编出这么个完美的理由,可比刺激兴奋什么的适合她家姑娘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