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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竹杖 ...
回了春的金陵就像重获青春的美人,化了雪、退了寒、褪下了冰雪的裘袍,显得温婉且柔情,由耄耋化为了豆蔻。万物温存且生机盎然,大约有了几分“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影子,向所有人拍板叫嚣着生命。
旷阔天际之中,那一只雪白的信鸽自北方飞来,混在云端之中,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教人捉不到影子。
它展翅而来,穿越山脉丛林,最终悄然落在王竹石卧寝的竹窗架上。
王竹石这时方能下床,却也走不动几步路,想来几日顾济的痛惜斥责,他也仍然十分犹豫着刮骨疗伤一事,一次次地往后退去,“再晚些、再晚些吧”。
他见着信鸽便不顾右腿下了床去,一踩地便是极其尖锐的刺痛。王竹石紧紧蹙眉,怕是这个“再晚些”也晚不到哪里去了。
竹窗外可谓生机,一片翠绿葱茏之间缀着不知名的花的春意。那信鸽在那竹窗架上跳了两三下,露出腿上绑着的小竹筒。
王竹石慢吞吞地踱了过去,他的动作极缓,从貂裘之下伸出的手显得苍白、无力、冰冷,他相较先前更瘦削,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辨,在这一抹春色之中显出了悲秋的萧瑟。
他取了竹筒中的信条,细细展开了那纸条,上头寥寥几字却令他眉头深蹙,竟还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感。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病体纤纤的落魄文臣了,他是马背提刀的浴血猛将,他脚下站着的是点将台,他要做的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王竹石将那纸条攥紧了、捏皱了,头颅都不同寻常地高抬着,褪去了这几日融化而出的暖意温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霜又将他整整冻起,寒气凌人、目放傲意,这才是他右相王竹石!
他再转过身来,一深一浅地往门外走去。步子极稳、也极沉,仿佛要去的地方是黑暗、是炼狱、是一去不复回。
他苍白冰冷的手背蹭过火盆的架子,却似是毫不在意那手背传来的烫伤之痛,王竹石只是眼也不转地抬手将手心里的纸团丢了进去。
那纸团被丢了进去不消片刻便成了灰。
王竹石推开门去,阿九正站在门口候着,去回春堂受了教,倒也规矩了不少,只是他仍不敢多直视王竹石那双深沉的杏眼。
阿九看着那苍白的下巴,刚想开口问:大人有何吩咐。
王竹石便沉沉开口先道:“阿九,取一根手杖来。”
阿九一愣,惊愕过多,也不怕了,抬头愣然看着王竹石,只是看见那微微眯起的杏眼和那紧蹙的眉头,阿九便又回过神来,匆匆跑去取来了他准备已久的手杖。
阿九动作很快,一个眨眼便捧着一根手杖回来了。王竹石接过那竹制的手杖,略微长了一些,但手感顺滑且结实。
“很好。”他轻声赞了一下,但也不知是在讲那竹杖还是在夸阿九。
阿九露出一个笑来,瞧着傻乎乎的,教人安心,教人放松。
“大人喜欢就好。”他那张略黑的孩子脸蛋透出了红来。
王竹石低头瞧着那讲话带着乡音的孩子,喟叹了一句,“若是能一直这般……便也是好了。”
阿九并不明白,他不需要明白。
王竹石更不会多讲,撑着拐杖便沿着长廊而去,离开前淡淡地落下一句给阿九。
“把屋里的火盆清理一下。”
阿九犹犹豫豫,还是跟了上去,轻声地问,正如他初来时问王竹石是否需要手杖一样小心翼翼,“大人,屋子里还需要火盆吗?”
王竹石却仿佛没有听见这个问题,他答非所问道:“那炭火太过熏人。”
这话说得轻,却凛然带着寒意,直嗖嗖地往阿九背上刺,阿九闻言一缩脖子,那股红晕退下去了,又便会了初入王府的阿九,却是连下巴也不敢看,“是。”
阿九退下了,等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了淡了后,便只剩王竹石竹杖的“哒哒”声在长廊上响着,规律得很,跟他的步子一样,一深一浅。
陆琅遥遥地听见便探出了头。他略惊愕地看着王竹石手中的竹杖。
王竹石却没等他张开嘴就抢先道:“你的字练得怎么样?”
“……还行。”陆琅只好咽下了话去答他。
陆琅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再把眼珠子转回来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想问这竹杖,却又听王竹石道:“诗经背到了哪里?”
“……”
“三字经总归背全了吧?”
“……”
“三字经背完了,那便是时候开始背千字经了。”
“……我,”陆琅舔了一下嘴皮,“诗经还在背。”
王竹石也不意外地把头点点,拄着竹杖进屋去了。
进了屋便暖和了许多。火盆旺着,屋里被烤得热气腾腾。
王竹石只觉得温暖,但他却发觉了其中的问题。自己需要火盆是因为体寒,但陆琅显然并没有这样的问题,王竹石蹙眉道:“待这样的屋里,你竟不觉得热吗?”
陆琅先没接他的话,只是拿起自己的练字纸,满是张扬地说:“现在的字,好看吧?”
王竹石没怎么仔细看,面对陆琅他整个人就都是化了冻的春水,方才结起来的冻立刻碎了,那股傲气、杀意、威严全然消散,他只是柔声道:“很好了。”
陆琅这才把那叠纸放下了,席地而跪坐,翻着手边那一本诗经。
那本东西已然破旧,尽管被人细心保存了,仍免不了岁月侵蚀。书页泛黄,边角起皱,大大小小的残缺破口颇似名将利刀的豁口,残破且犀利。
陆琅一边翻一边道:“我怕你进屋开太冷,便燃了火盆。”
王竹石早就注意到他微微汗湿的单衣,“不必如此……”
“你的腿伤不容乐观。”陆琅斩钉截铁道,“顾大夫与我说了,你现在半分寒气都是受不得的。”
陆琅只说了这一句话,王竹石却知道他都知晓了什么。大约自己需要刮骨一事他也知晓了。想到这个王竹石便觉得心中难受沉郁起来了。
正想着,陆琅又站起身来,口里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坐下”,一边又扶着王竹石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挨个儿往他腿上叠毛毯与手炉。
王竹石捧着那手炉往膝盖上放,他眸色沉沉,头也微微垂下,露出裘毛下纤细的脖颈,上头那条暗红的绳子显眼得很。
陆琅瞥见他紧蹙眉头,“顾大夫告诫过你,莫要多思多想,需静养。”
王竹石却满面愁苦,隐隐透出那抹旁人学不来的慈悲,“天下未定,何以安为?我救不了他们,可唯独想求你平安喜乐。”
他这句话说得悲切,一声声一字字地吐露,似是看到了未卜将来的血色,怀了必死的决心。
陆琅嗅出了其中的味道,心尖猛然一跳,“怎么了?”
王竹石深深地望着他,“阿琅……”只是他唤了这一声之后却再无半句言语,彻底默了声。
陆琅自知自己撬不开他的嘴,心中却猜到了些许。
看来风云将起,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将面临这一场浩劫了。
陆琅不愿多问,也不愿王竹石多思,便也闭了口。
王竹石口中含了千千万万句话,但那些话碰到了嘴皮就又退回了喉咙,他又想到陆琅的苦楚,这些话便又一退再退地落进了肚子。
最终王竹石只是勉强一笑道:“……我听你背一下诗经吧。”他说着便自己扶着把手跪坐在席上了。
陆琅不以为然,想伸手扶他,“还是坐椅子里吧。”
王竹石却摇头,“这几日不是躺着便是坐着,都乏了。”
陆琅无奈,只是帮他多拿了几个软垫。
“诗经背全了,我便给你讲解其中含义。”
陆琅却道:“我懂意思。”
“你真的懂?”王竹石笑开了,歪着头去瞧他,“这里头的韵味,还是要细细地品。”
陆琅似懂非懂,把头点点,给王竹石背了《关雎》与《硕鼠》,正想着先求解这两篇的深意,却是见王竹石一脸倦意,便收了声替他看药去了。
待他走后不久,张放却是来了。
王竹石见了张放却又是另一番面孔,倦怠与困顿尽显无疑。张放毕竟与他一同长大,两人之间不需要任何言语。
张放只是唤了他一声,便快步上前于他身旁跪坐而下了,王竹石竟也歪头靠了上去,颇似苏玘那软骨的姿态了。
张放从未见过王竹石这般倦怠,他立刻反应过来,剑眉紧蹙,一双星眼瞪住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竹石只是太息一声,并未言语。
张放此刻有瞥见了王竹石一旁的竹杖,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道:“可是郑玄动手了?”
王竹石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却答非所问,“我本不愿你们被卷入这场风云之中……你、阿敛、阿琅以及许许多多无辜之人。果然不论兴亡,百姓皆苦,能度众生的也只是三千诸佛而已。”
张放一抬手把王竹石的肩揽住了,“我本就没想过能逃脱。你都深陷其中,我与大哥怎能远离这漩涡以求自保?”
王竹石把头摇了一摇,“现在内忧外患,北戎一事才是当务之急,朝中却是争权夺利,皇子们也把夺嫡之争搬到台面上来。”
“所以你也不要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有什么事情,我与大哥都站在你身旁。”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王竹石都不禁动容,他浅笑阖眸,“何时华亭闻鹤唳?”①
张放便越发紧地揽住他的肩头。
王竹石歇息片刻,正容道:“京城的一些人,我怕是保不住了。”
张放了然,“郑玄发现你安插的人了?”
王竹石这才话归正题,“他已经开始铲除异己,王党的势力远不如以前,情报网被他撕裂了一角,这个破洞也很难马上补上。”
张放却道:“等一切结束,我们便去华亭谷。下雪了我给你堆雪人,入夏了让大哥陪你钓鱼,春秋时节便让阿琅去捉野鹤给你!”
王竹石笑得双眼弯弯,几乎看不见眼了,“好!”
①华亭鹤唳,感慨平生,留恋过去生活,带有悔入仕途的意思。不过王大人的意味更偏“希望能再过上喜乐安康的平静生活”。
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鸭。(我军训的时候把前文排版改了一下,并加了一点小片段,主要是除夕堆雪人,上次我给忘了……等全文完结后我会再修改一次,所以也不必现在就去看前文啦,等我真正完善了再看吧(?°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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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竹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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