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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七夕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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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今日是七夕啊……”流珠手托腮,目光空茫地望着前方。
则秀知道自家小姐多半是在等太子殿下,毕竟七夕嘛,谁不想跟喜欢的人一起过。“小姐,要不我去问问看?”
“问什么啊!”流珠心思被窥破,杏眼一瞪,欲盖弥彰,“我又没有等他,问什么问!”
则秀正要偷笑自家小姐,就听门口一个小寺人进来传话:“使节大人安好,太子殿下要奴婢来传个话,说是今晚与人有约,不能陪着大人过节了,望大人宽恕。”
封流珠一时似愣住,半天没回过神来。则秀连忙打发走那小寺人,有些担忧地上前:“小姐你……”
流珠恍然:“啊?怎么?”她拍拍脸,“我怎么?我好得很啊,我没事,真没事。”
则秀更担心了:“……小姐你脸色真差。”
“是么?放心,你家小姐一点事儿没有。”像是为了证明她话的可信度,流珠站起身来,理理裙摆,“太子不来就咱俩自己玩儿,走,今晚咱就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三绝。”
则秀将封流珠的坚强与勉强都看在眼里,也打起精神,故作欢快地眨眼:“好哇!我已经打听好了,那歌姬唐歌凝和名妓华枝都在朱雀门那儿的红袖招,咱晚上早些去,吃食之类也自带为好,免得吃坏了肚子。”
流珠眯眼笑,脸上毫无郁色:“还是秀儿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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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朱雀门·红袖招
华枝右手捻着杆水烟枪,凑近唇边深吸一口,微微偏开对面人,向侧面吐出一阵烟雾,随后呛咳两声,开口道:“太子近日很是青睐那北域来的小丫头嘛。”
贺北望浅笑着,无奈道:“阿枝消息仍是如此灵通。”
华枝状似惋惜地叹气,粉黛未施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浪荡气,反倒一股洒脱风流:“这可怎么办呢,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太子对别国重臣之女青眼有加,不知跌碎了多少春闺少女的芳心,华枝想不知道都难呢。”明明说着怨语,神情中却一丝怨色也无,“可怜红颜知己转瞬成见捐秋扇,可怜又一二八少女成为太子的掌中雀呦。”
贺北望对华枝的调侃不以为意,转了话题:“真的不用接阿枝出来么?”
华枝好笑地转过脸去,眼风在贺北望的脸上一扫而过:“出来?去哪儿?在东宫和未来的太子妃朝夕相对?”说完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哎我的太子爷您醒醒吧,我都说过多少遍,我乐意待在红袖招。你呀,只管去讨你姑娘的好,华枝可不要人惦记。”言毕,又深吸一口水烟再吐出。可能是吸得急了,一阵呛咳撕心裂肺,烟枪尾端的碧绿香包不住震颤。
贺北望被下了面子也不恼,侧身过去拍着华枝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不提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又抽上这玩意儿了?”余光看见那个香包,眸子一闪,“这香包……你还留着?”
华枝平复了一下气息,侧过贺北望的拍抚,转回身翘着脚倚在榻上:“嗯,太子殿下给的信物,自是要好好保管。原先是贴身放的。后来嫌光秃秃一杆烟枪不趁手,就挂在这儿了。”她仔细盯过贺北望的表情,“怎么?太子殿下不乐意了?”
“没有,怎么会。”贺北望脸色平静,回身自从小几上斟了一杯酒,“此次北域来使乃是为和谈一事献了邺水之南的十五城,父皇已经同意了。”
华枝听贺北望说起了朝堂之事,姿势不变,手中的翡翠烟枪却放了下来:“北域是想稳住我们,至少在十年内没有大动作,好让他们拖延出时间来筹备战事。”漂亮的丹凤眼微眯,“况且邺水之南的十五城虽名义上属于北域,但毕竟靠近我南国的势力范围,就算不用来议和,想必北域也鞭长莫及,与其等到开战时他们窝里反,倒不如此时给我南国做个顺水人情。”华枝眸色深暗,长长吐出一口气,“倒是好计策。”
“嗯,父皇也想到了这个。”贺北望神色平稳,抬起酒杯浅酌一口,心中却暗中惊叹于华枝的智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透一切,即便是接触了那么多次,自己依旧觉得佩服,真不愧是华家人,她和她哥哥都是不世出的奇才,华大公子华清风长于机巧奇技,而华枝,原先的华小姐华月明智计卓绝,一位可遇不可求的谋士。
贺北望心中澜翻,面上不动声色:“但就算是名誉上的‘献’,我南国却也坐收十五城的赋税,等到战时可都是……粮草啊。”
华枝略略沉吟,斜挑的眼梢处处风情:“没错,拱手送上的十五城哪有不要的理。但必须得谨慎些,难保北域不在城内安插细作。”微一犹豫,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坦白讲,如今这形势一旦开战,南国胜算不大。北人天生身强力壮,尤擅骑术,当年我大邺被逼至邺水以南不就因为其奔袭战打了长安个措手不及。而现下南人先天劣势又长年优游,兵力上根本不敌。”
太子放下酒杯,眼神直直盯向华枝,目光深邃诱人沉沦:“这都没错,但若得一物便可扭转局势。”
华枝明白太子的俊美都是带着倒刺的。听他之言,心有所觉。她心底微微冷笑,只作不知,翻手又取回了翡翠烟枪,倚着靠枕懒散道:“哦?是何物?”
果不其然,太子定定瞧了漫不经心的华枝半晌,开口吐出四字:“凤眼菩提。”
华枝闻听此言,低低轻笑开来:“呵……殿下莫非认为那天下至宝在小女子手上?”贺北望不置可否,但那神情分明就是笃定。只听她说下去,“太子殿下也知道,当年华维言被人弹劾贪污下狱,抄家时连我这个女眷的闺房都被搜查,却一无所获。华大人没等到平反便在牢中‘畏罪自尽’,可谁知天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对不对太子爷?”
贺北望意味不明地问道:“那阿枝是想……为华太傅报仇?”
“那倒不必。”华枝答得很快,“毕竟我当年也不在华府长住,对华家并无太深的感情。更何况那时父亲差人传的遗言也并非报仇。”她缓步踱至窗前,推开窗格,夜幕已落,华灯初上,底下正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好风光,“不过奇的是华大人入狱后不久便有流言传出,说华家有所谓‘凤眼菩提’,其实在那之前根本无人知晓这个名字,而此后却一直……沸沸扬扬。”她偏过头,极淡地扫了一眼贺北望,“后来华氏一门零落殆尽,也怪我父亲,谁叫他一直子嗣不旺,只得了大哥和我。大哥在华太傅身亡之后也遭遇不测,亏我一直蒙太子庇佑才苟全至今,说来,小女子也当谢过。”
贺北望苦笑:“阿枝你又何必提那陈年旧事来讽我,我早已澄清当年华氏的案子我从未参与。莫说你没有那凤眼菩提,即便真的有,”他一顿,“我也不会逼你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