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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梨花妆 ...

  •   梨花洗妆,有民间的,也有权贵间的。流珠自然参加的是高门贵族的年轻人之间的私人聚会。这一场梨花洗妆在诚意侯府后花园举行,邀了殿阁大学士孙绍湘家的公子孙颖、太子少保郑汴家的庶子郑新文、良意侯之女江兰香,自然还有贺北望和封流珠二人。
      诚意侯家一对姐妹花是本次梨花洗妆的东道主。两人到侯府已是未时(13点到15点),姐姐常菀一身深青色交领襦裙立于门口,笑着引贺封二人来到花园,亭内四位衣裳华贵的少年男女正琅琅谈笑,见得贺北望行至近前便都笑着拱手,道声参见太子殿下,贺北望也一一回礼。
      “北望兄竟然带佳人赴会,真是难得呀难得!”孙颖的目光早就瞄见了今日一身粉娇娇的流珠,太子刚刚礼毕他便迫不及待的出言调侃。
      贺北望偏头见封流珠又恢复昨日初见时分的严肃冷漠,心下微微好笑,但还是正色维护道:“孙公子慎言,这位乃是北域来觐见的使节封流珠封姑娘,与在下并无瓜葛。”
      “啊呀呀对不住对不住,”孙颖便是道歉都油腔滑调,“真是冒犯了,封姑娘莫怪!”
      封流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周围人又都瞧着自己,更是慌乱。面上不显,眼神却乱瞟,下意识的看向太子,贺北望正浅浅向自己微笑着,眉舒目展,眼神中带着鼓励。她心下安定,抿抿唇,矜持的一点头:“嗯。”
      孙颖夸张地长出一口气,顿时逗笑了常菀:“孙颖我告诉你,一会儿你要是敢欺封妹妹新来,我绝对饶不了你!”
      “还用得着你啊?太子爷第一个把我劈了。”
      众人哄堂大笑,就连向来持重的江兰香也掩唇莞尔。封流珠仍是端着冷脸,却偷眼瞟了贺北望一瞥,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不禁面红过耳。面对众人的调侃,贺北望只好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
      常菀连忙打圆场,转移了话题:“封姑娘,我来为你介绍一下,我是常菀,那边天青衫子的是我妹妹常薇。”常薇看着只有十二三的样子,听姐姐介绍到自己,便从石凳上站起,笑眯眯的挽过封流珠的手臂道:“封姐姐的眼睛好大好亮呢,不像我的,笑眯了就只有一条缝。”
      封流珠就怕人对她热情,此时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偎着她夸她,她的冷面便也端不住,胡乱点了头,回以一笑:“小薇也很可爱的呀。”
      “谢谢姐姐,”小姑娘更加兴奋,“一会儿要是孙颖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孙颖一听脸就皱起来了:“呦别呀小祖宗!哪一次轮上我欺负别人了?不都是你欺负我么!”
      常薇眼一瞪:“你不服?”
      孙颖嘴一撇怂了:“……怎敢。”
      众人又笑。常菀接着道:“你也瞧见了,这就是孙颖孙大爷,斗鸡走狗的一把好手,偏我妹妹治得了他。”言毕也不管常薇孙颖二人相看两厌地转开头,继续朝着一位摇着折扇向外看风景的白衣公子道,“那是今年春闱的新科状元郑新文郑公子,当真是少年俊秀,前途无量。”
      郑新文啪的一收折扇,向着封流珠深深一揖:“小生见过封姑娘、常姑娘。”话落连一个眼神也不投过来,低眉又自坐下。
      常菀见此,甚是头痛的扶额,低低道:“……就是太过守礼,实在难为。”
      封流珠只好冲着个不看自己的人回礼。
      常菀还未开口介绍江兰香就被常薇抢过话头:“这位是江兰香江姐姐,江姐姐的女红是整个临安城最棒的,曾绣过一幅八尺来长的长卷呢。”
      封流珠向来绣活儿不成,闻言不禁肃然起敬:“江姑娘好手艺!”
      江兰香掩唇低笑:“过奖。倒是封姑娘不远万里来此,这才真是女中英秀。”
      好容易介绍一圈,孙颖早就等不了了:“好了好了,话不多说,咱这就开始吧。今日姑娘家不少,咱便以茶代酒吧。北望兄先。”
      ————
      诗会诗会,比的就是接诗句。几轮下来喝的最多的是常薇,终于她忍不住了:“那个你们先玩着,我失陪一阵儿!”说着匆匆忙忙跑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不是输得太多让这小姑娘不高兴了。倒是最了解妹妹的常菀嗤嗤笑了起来:“咱玩咱的,不用理她。”
      孙颖有些不安:“可是……不太好吧?要不要去哄哄她?”
      常菀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你当她是难过?”见孙颖还是一头雾水,只好含蓄道,“她喝水最多,不过是……”
      这下众人都心领神会,轻笑着摇头。唯那孙颖一愣之下恍然,笑得趴在桌上起不来。正赶上常薇臊眉耷眼地回来,见孙颖笑得抽抽,咬牙切齿地过去狠狠踩一脚下去解气。
      孙颖嗷一嗓子跳起,瞥常薇一眼又哼哼唧唧坐下,竟然还是帮常薇说话:“那,这样,我们次次都玩接诗句也没什么意思,咱们来射覆如何?就请常家姐妹这两位东道主出题吧。”
      众人不忍常薇总输,便都点头同意。常家姐妹二人转进内室出题,封流珠有些担忧的悄声对贺北望道:“我在北域没怎么练过射覆,怕是玩不好,怎办?”
      贺北望轻笑:“不打紧,输赢都无妨,尽兴便好。”
      封流珠仍有些犹豫,便又听贺北望在她耳边低低言道:“况且……有我,莫怕。”
      流珠瞬间脸色大红:“……嗯。”
      不多时,常菀捧着个扣着木碗的托盘出来,后头跟着的常薇蹦过,笑嘻嘻道:“申时二刻(16点)放入。诸位贤才猜猜看,里头是什么呀。”
      几人便低头算开。郑新文首先抬首:“困,缺毁破损或已使用过,形扁边薄又或含口容物,色白或青,似剥了肉的果核。是么?”
      “不对不对。喏,罚茶一杯。”待得郑新文乖乖饮下,常薇又开口:“稍有挨近。继续。”她显然很享受耍弄众人的感觉,摇头晃脑很是得意。
      “嗯……我算得了。”接着抬头的是孙颖,“此物为圆形,中空,外有文字图案,透明。像一个小花瓶,再推测为一个小罐子。可能是小火罐。”
      “完全偏了!”常薇在面对孙颖时就根本不留情面,满满倒上一杯茶递过去,盯着孙颖苦着脸灌下去,心情忽然大好,开口给了提示,“是跟植物有关的,诸位加勉啊。”
      “哎,我说北望兄,怎的不带你那红颜知己来呢?那姑娘射覆可真是神准啊。”孙颖一出局就开始不安分了,撩着贺北望说话,“那个名妓华枝不是跟你关系很好的么?”
      “有阿枝在还有我们什么事儿?”贺北望头都不抬,继续在手心推演,“她肯定第一个就射中了。”
      “嗯,也是。”
      封流珠早在“红颜知己”四字时就开始竖着耳朵听了,此时不禁发问道:“华枝……是什么人?”
      “嗯?封姑娘不晓得吗?”孙颖端起茶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位可是我们太子爷的相好啊。”
      “孙颖你别乱说!”常薇就见不得孙颖嘚瑟,上去狠狠拧了他一把,“那不过是一个妓子,如何攀得上太子殿下!”
      常菀眉一皱:“小薇!怎么说话呢!”
      封流珠无心理会那边的叫嚷,只一意看着贺北望。太子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出言解释道:“一位旧识而已,封姑娘不必在意。”
      流珠心下一宽,点点头。又立即撇开眼去,小小声咕哝:“我又没在意。”
      贺北望一笑,伸手摸摸她发顶,低语道:“可曾算了出来?”
      流珠被他一记摸头杀弄得小脸红红,却没有躲开:“有些眉目了。”
      “那好,那我先说,你听听看。”
      那边的混战以孙颖委屈地捂着胳膊告终。贺北望微笑着说出自己的答案:“巽为体,草木之属,下艮变离,为中空外有硬壳,莫非花生豆荚?”说着看了封流珠一眼,不露痕迹的给出提示,“总归该是果实一类。”
      “哈哈,太子殿下也猜错了。”常薇手下留情,只倒了半杯便递给贺北望,“不过已经很接近了。”
      封流珠会意贺北望的提示,往果实方向想。现下正是烟花三月(公历四月),几乎没有什么果子可吃,市面上不过一些青涩的新桃。她思来想去,只得开口道:“是桃子吧?”
      “哇!了不起啊封姐姐!”常薇瞪圆了眼,伸手揭开木碗,正是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奖品合该奖给封姐姐,就请收下这颗‘蟠桃’吧。”
      封流珠拿起桃子,一股甜香扑面而来,半分不似新桃:“可是,桃子的月份还不到吧?”
      “这是特供给世家贵族的,自然比市面上要早些。”接话的是常菀,“封姑娘也不必觉得难为,毕竟太子东宫中这些玩意儿倒也不会缺,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这样栽桃子,不知又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南人还真是……封流珠心中不禁大叹一番。
      封流珠收下桃子,转开话题:“所以那位……华姑娘,到底有何不凡之处?”
      “就如孙兄所言,华姑娘射覆甚是了得。”说话的竟然是一向寡言的郑新文,可见其崇拜之情,“上次郑某有幸与华姑娘小试一局,是常大小姐出题。”
      常菀微微颔首:“是。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我问‘日前巳时末(11点)小女子读《离骚》,有一字不解,求诸典,请各位推算何字困我。’”
      封流珠皱眉道:“这并不规范。”
      “是的,当时我也不过想刁难大家凑个趣儿罢了。谁知半刻不到,华姑娘便有了答案。”
      “若郑某没记错,应是‘齌怒’的‘齌’字。华姑娘一举射中,当时真是惊人。”郑新文现在想起都十分叹服,“我们央华姑娘略作解释,她说:‘《离骚》的离字暗示了火象,再以我的时间和方位,因为我在东北位便定了紫斗的寅宫,寅宫的主星是七杀,属火。’”
      “就这样?”
      “不止,她还说,常大小姐在巳时末遇到此字,此字理应在《离骚》的上半部分。且当时常二小姐正与孙公子吵嘴,面色不豫,再加上此字属火,当做‘愤怒’解。况常大小姐诗书皆通,能难住她的字也必定生僻。由此推出。”
      “……啊,这样。”封流珠听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华枝这一番推算梅花紫微出入自由,竟然连外应都加上了,难怪高傲的郑新文对她推崇备至。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实在是……
      “而且啊,华枝的飞天舞可是南国三绝之一呢。不过这两年倒是没怎么提过了。大前年我曾见过一次,那真是……惊为天人啊……”孙颖啧啧赞叹,他对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儿总是感兴趣,“封姑娘还不知道吧,所谓‘南国三绝’指的是华枝的飞天舞、歌姬唐歌凝的遏云曲还有凤眼菩提。”
      “凤眼菩提?那是什么?”封流珠发现有个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嗯……”孙颖隐晦的看了一眼贺北望,有些犹豫地开口,“传说,得凤眼菩提者得天下……”
      孙颖刚刚那一眼封流珠也注意到了,只不过两国毕竟立场各异,她也不好再问更多。常菀及时打圆场道:“咱们继续啊,本次胜者出题。封姑娘,请跟我来吧。”
      ————
      几人玩的尽兴,直到晚膳前后各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住处。
      *********
      就这样,不论大小节日,贺北望都带着封流珠体验南国风俗。曲水流觞、繁花照眼、佳酿起封、灯火明灭……二人间也越发的熟稔起来,都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当初言定的两月期限眼看要到了,还没等封流珠盘算着怎么给老爹去封信,再延些时间,就收到了封相的信件,说是已同北帝言明,封流珠可以在南国多留两月。
      太子亲自来送信,封流珠也不避讳,直接在他面前就拆了信。片刻后惊喜地向贺北望笑道:“贺公子,我爹说我可以再留两月!”
      “那是好事啊。我们都欢迎你多留些时日。”贺北望也展颜,一笑起来那眼瞳更加深邃,“我们都很喜欢封姑娘呢。”
      封流珠笑着笑着脸就红了。太子很是贴心地适时告辞。
      送走太子后流珠依旧捧着脸痴笑着靠在椅背上,则秀凑上来打问道:“小姐,老爷咋知道小姐您想再留会儿呢?”
      封流珠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脸,缓缓将气吐出,脸上潮红渐褪:“北域那边,怕是要出事了……”
      *********
      又是两月将尽,北域那边却迟迟为下召令召回使节,流珠便也只做不知,依旧是尽日游玩。不过她所预言的“出事”倒也没有应验,各处都平静,她也渐渐放下心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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