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诡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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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兰劫忧和姬战一同来到雪竹林外的人间集市，街上喧闹得很，四处张灯结彩，四处充溢着年关将近的喜悦之情。
兰劫忧似乎是对这些事熟悉至极，带着姬战兜兜转转，不过半个时辰便买好了所有，他本来还想买一些烟花炮竹，但看到姬战并不怎么上心，更甚者有些不太明显的排斥后，就不露痕迹地揭过了这个请求。
二人并未带着下人，而买的东西却有不少，因此姬战只好挑了个没人的地方使了个移形术，两人还有那些麻烦物品便一起回了冥幽宫。而其实这些凡人不过是姬战的障眼法，就算看到他的法术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只因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不过是姬战在暗中操纵罢了。
除夕前一天，兰劫忧赶着在买来的红纸上写上了福字和春联，又张罗着仆人贴了起来。宫里的人都清楚姬战的吩咐，一时也不敢图清闲使法术从而露出马脚。
这两日兰劫忧忙得团团转却自乐其中，而姬战在自己房中关了整整两天，原因正是不久前喝下的那一碗鲜血。
两日前陪着兰劫忧从人间回来后，姬战便觉得内息不稳起来，一会强一会弱，胸口也开始一阵阵疼起来，先是隐隐约约的，逐渐加重，有时竟能让他呼吸猛地一窒。姬战虽然早就料到这血的副作用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消除的，但若是每次都像这般折磨人，只怕自己的一身精力就要被消磨得干净。因此姬战这两日来一直苦修功力，试图凭借法术的精深抵过这些邪门的疼痛。实则他心中却不抱希望，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身体里有他的一滴血，这疼痛怕不是能轻易战胜的，而这滴血又早已融入骨血，只知其存在却遍寻不得。
除夕当晚，兰劫忧早早来到他的院子里叫他出门瞧一瞧，姬战无法，只好敛了内息，停了功法，擦去额头上的薄汗，起身开了门。
兰劫忧听到门响转身一看便有些惊诧，姬战虽然眉眼如常，衣着如常，但脸色却苍白得很，嘴唇淡无血色，配上他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显得有些可怖。
“战兄是否身体微恙？”
姬战摇摇头，当下转了话题，“兰兄有事找我？”
兰劫忧听出姬战不想在之前的事上纠缠，犹豫了一下但终究不再流连。
“除夕夜里，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一放。战兄不妨去我那里，我那里可比这里有年味的多了，如何？”
姬战闻言没有答应，他现在实在没心思处理那些事情，可正要拒绝，脑海中突然回想起熟悉的嗓音，“师兄，你怎么好生无趣，这样的日子里还愁眉苦脸！”心头一恍惚，下意识便答应了。
二人前后来到左玄居时，姬战才回过神来，不知道心中是懊悔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左玄居的确比他那里热闹的多，相比之下他的院子何止是冷清而已。
左玄巨大得很，此时却悬挂满了红灯笼，在夜里闪着微光，小风吹过，灯笼转起来，隐约看得清上面写的字。二人来到房门前，看见门柱上贴着的春联，姬战有些讶异，“这是你亲自写的？”
“正是。”
兰兄实在写得一手好字。姬战原本以为这世上能写出这般好的字的也就只有姬渊一人了，虽然他们之间的仇恨无法抹清，但姬战也不至于懦弱到连他的字都不敢承认。
可是今日一见才发觉原来字写得好的不只有姬渊一个。兰劫忧的字与姬渊风格完全不同，前者细水长流，温润洒脱，而后者却是狂劲不羁，恃才傲物。如若真要挑出一人谁的更精彩，姬战认为反倒是兰劫忧的更惹人欣赏，看到那一列大字，有些焦躁的内心竟是出奇的渐渐平静下来。
兰劫忧笑了笑说，“写字这东西，心境到了自然写得好，心境有了偏差，再认真也写不好，又岂是多练几张便能写好，可惜，我懂得太晚。”
兰劫忧这些话说的平静，姬战却觉得自己听出一些惋惜怅然，莫名其妙的觉得那人一定是想到了早已辞世的生母。
兰劫忧温温一笑，“我不会饮酒，只能请你喝些茶了，战兄可别嫌弃。”
姬战摇摇头，“不会。”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之上，品茶品到深夜，时不时聊上几句，在一片令人安心的寂静之中显得舒心极了。
后来还是兰劫忧突然发觉时辰太晚，两人才道了别，各自回各自的房中去了。
姬战这一夜本来心情不错，回房便上了床塌，这几天的身心疲倦让他不觉闭上了眼，意识竟然也慢慢走远。
一片哀号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衣衫褴褛，消瘦得不成样子昏迷着，四处都是破烂的草席，街道上是不是遗落着几只脏布鞋。不停地有尸体被抬到树林外一起被大火烧掉，无数条性命最终只剩无数灰烬......
姬战醒来，静静看着床帘毫无动作。
他十分确定梦里的事与自己毫无干系，而是属于兰劫忧的记忆，又或是与他有关。姬战不知道这个梦是何用意，只是心底隐约觉得不舒服，压抑得很，他坐起身收拾衣装，洗漱完毕之后听见属下来报，“尊上，兰劫忧来了。”
姬战略一颔首，他心中也有几分好奇，毕竟接连两次的梦境没有丝毫联系。
姬战打开门果然看到高挺俊朗的温和男子正在阶梯下站着，面容之上带着几分被压制过后的焦虑。后者见他出来率先开了口，“扰了战兄新年雅致是我不该，只是我可能要先一步离开了。”
“哦？为何？可是有急事？”姬战不动声色。
兰劫忧迟疑一下，终于还是交代了出来，“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家乡惹上了瘟疫，似是十分严重，我虽知道这只是梦境，可却无论如何不能放心，定要回去看一看才好，因此提出不情之请。战兄对我的恩情，我只好日后再做报答。”
姬战不觉有些怔愣，瘟疫？同样是梦？
“既然如此，兰兄自当早日回去，恩情一事不必再提，我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知兰兄家乡在何处？”
“兰家在襄州城。”
襄州？姬战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人间都有哪些城镇，为今之计只有先去良州了，兰劫忧是凡人，自然认得良州。
姬战说话间心思不知转了几圈，此时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于是说，“兰兄不必着急，我备上马车，这里地处良州境地，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到达。”
兰劫忧自然知道良州，不过从未去过，因此也看不出破绽，于是感激地笑了笑，“战兄，多谢！”
“不必，兰兄去收拾些细软，一刻钟后便可出发。我与你一同前往，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小忙。”
兰劫忧本想拒绝，可是姬战再三坚持，兰劫忧深深道了谢，于是回了左玄居，姬战吩咐人去备了马车，又留下一封信交给属下，命令他一柱香后送到医殿，随后就到了冥幽宫宫门处静静等候。
不多时，兰劫忧两手空空的出来，见姬战面带疑惑，解释道，“身外之物不便再带，只随身带了些银两，时间紧迫，其他东西路上再买也无妨。”
姬战点头，这时从侧面的小路跑来一辆不小的马车，他和兰劫忧一同上了马车，才发觉这马车虽然外观朴素，内里却舒适华美的很，尽管不是奢华高贵，但一看也是富贵人家用得起的。进了里面也就发现马车里面除了座椅，矮桌，还有两人都十分喜爱的茶具，甚至坐一旁还放着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着几本书。
兰劫忧见姬战如此费心，心中感动而歉疚。
“战兄，今天本该是一年之中最为高兴的日子，却连累你千里奔波，不能与府中之人团聚，我...”
“兰兄不必多言，”姬战打断，“实不相瞒，我昨夜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尸殍遍野，人声哀怨，心里实为忐忑，想来梦这东西应该是冥冥注定有不足领会的深意，而你我竟然在同一时间被类似的梦境所扰，当是有什么机缘巧合等你我探寻，你我同去自然更好。”
兰劫忧听了这些话有些呆楞，良久才感叹，“说不定你我二人真的冥冥之中有所牵连，如此说来，我们还是缘分匪浅。不管怎么说，等到我的事处理好，我便回到战兄那里，做个上门管家，还望战兄别嫌弃我才好。”
姬战客气笑笑，点头称好。
一时间，两人心中或多或少的担忧也好，疑惑也罢，此时竟然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慢慢平息。说话间，马车走出了雪竹林外。
姬战暗中使了法术，直接让整辆车马踏入人间。只见马车周围瞬时间变化为良州城外树林的景象。马不停奔驰，没有进城，而是走了山路。一来，这马不是寻常的马，速度飞快，不似平常，若让凡人见到，不免掀起风浪。二来，山路是近道，能节省不少时间。
从出发到襄州城外，一路不过匆匆半日，便走过了人间三日的路程。因此姬战停下马车，告诉兰劫忧到了的时候，兰劫忧还有些怔愣，一时不敢相信。但他清楚姬战的本事，也就不再惊奇，心中当然感激不尽，也有几分庆幸。
马车进城还要排查，因此二人在城外便下了车，打算走进城里。
兰劫忧入了城，心中不由奇怪起来，眉头隐隐约约微蹙。在他身后的姬战也有些疑惑，这襄州城繁华的很，行人来来往往皆是红光满面，街道上还是新年的喜气，四处张灯结彩。之前他听到兰劫忧叙说了他的梦，本以为他自己在梦里见到的和兰劫忧相似的场景就是人间正在真实发生的，可这时一见才知道事情远远非他所想，看来要复杂得多。
姬战想到这里，扭头不露痕迹的看了兰劫忧一眼，看到他也有些无法掩盖的疑惑和焦虑，于是低下眼帘，暗自思索着什么。
兰劫忧慢慢加快了步子，他走得越久，就越觉得不对劲。不对劲的并不是这一副喜乐融融的景象与梦境相反，而是这城中的景物，还有人都是这么令他陌生，丝毫不是他快一个月前离开时的样子。仔细辨别的话，也有那么一点点相同，比如一些府邸，一些店铺，可却比他离开时陈旧了不少，竟像是过了百年之久，这里的人他一个也认不得，让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可他无比确定这就是襄州城，因为他远远就看到了兰府的大宅。
然而当他走近，却不那么确定了。大宅依然是大宅，可牌匾上写得却是陈府，让兰劫忧心头一震。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兰家竟然变成了陈府？
兰劫忧一时有些心神恍惚，脚步慢慢停下来，就站在大宅外。姬战看看他有些苍白严峻的脸色，又看看眼前大大的两个字，陈府，不知道是否意识到什么，他出声提醒，“兰兄？”
兰劫忧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对着姬战勉强一笑，说，“战兄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姬战看了几眼他，点点头，“好。”
兰劫忧蹙着眉，上了阶梯，来到大宅门前轻轻扣了三声门。
不多时，里面来了人声，打开了厚重的红漆大门，是一个老仆。那老仆的出现更是让兰劫忧心一沉，因为那人绝对不是兰家的家仆云叔。
“这位公子找谁？”老人问道。
兰劫忧觉得喉咙干涩的很，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嗓子让他说不出话来。
“公子？”老人又问。
兰劫忧终于定了心神，找回声音回答，“在下兰劫忧，有些事想问问老人家。”
“哦，你说。”
“请问这府里的家主是哪位先生？”
老人以为他是外地人在这里寻亲，于是也不怀疑，就说，“是陈思砚陈老先生。”
兰劫忧闻言一噎，良久又问，“这府里可有兰姓之人？”
“兰姓？”老人摇了摇头，“没有。”
老人看见兰劫忧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以为他是迷了路找错了地方，本想让他进去喝口水，可兰劫忧勉强笑了笑拒绝了。老人于是关了门，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外。
姬战虽然站得远，不过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心中更是惊讶的很，他瞧了瞧兰劫忧的模样，知道他没有说谎，他的身世经历也不像是空口编出来的，那么为何事情的发展竟会是这样的？似乎愈发离奇...而有趣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诡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