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为剑》隐玉

34、交锋

　　按照陆小凤的叙述，他那红颜知己们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临海悬崖，其间丛林掩映着的一座木屋。
　　然而木屋里只有一位姑娘，倒在血泊中的姑娘。
　　我翻过她的身体。
　　不是沙曼，陆小凤的口味没这么清纯。
　　她的脉搏尚有微弱的起伏，眉头紧皱，咬破的嘴唇死死压住呻吟，只有零星漏出的喘息昭示她正经受着刻骨的痛楚。

　　我抱她上了马车。
　　马车一动，伤口再次崩裂，汩汩冒血。尽管如此，她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
　　我扣住她的关节，顺着指缝慢慢抠出一团纸条。
　　纸条上有七个字。
　　“老实和尚不老实。”
　　什么意思？
　　老实和尚说谎？
　　老实和尚是假的？
　　老实和尚破了戒？
　　老实和尚看上了沙曼？
　　老实和尚对她做了禽兽之事？
　　……
　　有写七个字的时间，完全可以把事情交代清楚，偏偏故弄玄虚。
　　现在谁知道嫌疑人老实和尚做了什么？
　　我无语地看向这个疑似老爹下属的女孩：你要是死在半路上，没人给你报仇，绝对是自己作的。
　　“到最近的镇子停下。”我吩咐仆人。
　　这姑娘坐马车都快断气了，还是找个地方落脚疗伤吧。

　　我跟陆小凤不一样。
　　陆小凤出门，带着他两撇胡子就可以四处打秋风。我出门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车厢分成两节的马车；足够的银钱、换洗衣物；伤药和食物以备不时之需；一位驾车兼打点行程的仆人。
　　正好当初那批剑客清闲着，福伯分派了一位担任驾车的任务。
　　抛去刚见面的糟糕印象，这些人出乎意料的不错：剑术尚可，悟性上佳，杂务全能，陪打抗摔会干活，用起来极为顺手。很明显，老爹花了不少心思调|教。
　　为我驾车的剑客是其中佼佼者，话少，剑术高，医术相当不错。
　　我甚至觉得，他之所以被老爹挑中以及得福伯青眼，是因为跟我的人设比较接近。
　　当然，我没有开口询问——这个想法有自恋的嫌疑，我的格调还不想降到陆小凤的档次。
　　“庄主，镇子到了，是否需要找家医馆。”
　　医馆？当然不用去医馆。
　　我就是最好的大夫。
　　“去客栈。”

　　一夜金针续命，汤药调理，小玉悠悠转醒。
　　小姑娘坐在床边，里头衣服穿得齐整，头发散散披着，一手抱被，一手卷着外衫，两条腿挂在床沿边晃荡。
　　她武功不高，恢复能力却比正常人快上许多。
　　我站在门外，淡淡道：“走吧。”
　　小玉动也不动，上下打量四周，片刻，苍白的小脸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是——陆小凤搬来的救兵？”
　　“他面子没这么大。”
　　小姑娘狡黠地说：“那你一定是西门吹雪。陆小凤结交满天下，只有西门吹雪有资格不卖他的面子。”
　　询问，奉承，转圜气氛，一气呵成。
　　陆小凤说得不错，的确是个鬼灵精的女孩子。
　　可惜，我不吃她这套。
　　“你远居海外，知晓的不少。”
　　“看来陆小凤都跟你说啦。”小玉吃吃的笑，一点不见惊慌，“多亏那位岛主，他最喜欢收集天下俊才的消息，然后用各种手段把人家留下来。他对西门公子的神往不比对陆小凤的低。而且——”
　　她瞟瞟窗外，压低声音，笑嘻嘻道：“说不定，现在就有人跟着你。”
　　“的确。”
　　“……啊？”
　　小玉那捉弄人的促狭神情瞬间僵硬，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大眼睛忽闪忽闪：“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真的有？”
　　我遥遥看了她一眼，态度写满冷淡不为所动无动于衷。
　　“你应该明白。”
　　何必装模作样。自己为什么被人追踪，心里没点数么。
　　她一点不想明白！小玉面上不显，脑子转的飞快：来人缀在后面，不介意西门吹雪知道，也没有大张旗鼓地现身，显然不是冲着西门吹雪来的。可若冲着自己来，为何一直不动手？岛里的疯子们武功高深莫测，绝不会顾忌西门吹雪！
　　他在吓唬自己？
　　瞅瞅西门吹雪那张看起来分外靠谱的冰山脸，小玉又不敢肯定了。
　　“好吧，当然是来找我的，谁叫我是那个岛逃出来的呢。”小玉抱着被子哼哼，撇过脸，“你走吧，我自己应付！就算被人杀了也不会波及你！”

　　我做事，一向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当我决定离开这个镇子，就不会让马车多停留一刻。

　　小玉磨蹭了一会儿，发现西门吹雪居然走了？！
　　真的走了！
　　他跟陆小凤的朋友情是假的吗？
　　小玉赶紧趴着窗子跳下去追赶，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染红衣裙。
　　小丫头这回彻底没了拿乔的心思，规规矩矩提着裙子跳上马车，忍住满腔腹诽，对车夫和西门吹雪道了声谢，然后安安静静坐在后头车厢里装背景。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而且识时务，若非如此，不可能在牛肉汤手下活过那么多年。拿对付陆小凤的一套对付不了西门吹雪，马上换了表现：能抱大腿就抱大腿，能自救就自救，别管什么脸面。
　　嘴上说的再好听，若无必要，小玉其实不想跟无名岛的武功高手们对上——她是脑力工作者！

　　世间的事，往往不如人们希望的那样发展。
　　比如，小玉希望摆脱追踪者，西门吹雪希望早点把陆小凤的麻烦还给陆小凤。
　　车上的食物为应急之用。马车每每路过村镇，还需下车修整、补充食物和水。万梅山庄的财力，自然配得上最好的酒楼客栈。

　　这里是附近有名的大城镇，里面有大城镇有名的酒楼，酒水和肉食一绝。
　　梅子青清澈甘冽，炖小排酥软鲜香。
　　我素爱洁，一点不想知道外头酒菜怎么洗怎么做用了什么材料……所以只点了一杯清水和一颗白煮蛋。
　　随行剑客默默看了一眼我面前的水和蛋，也点了一杯清水和一颗白煮蛋。
　　小玉的表情快哭了。
　　“我是伤患啊……算了，一杯水一颗白煮蛋。”
　　我想，他们对万梅山庄的食谱大概有什么误解。

　　酒楼堂中来了一位老人。
　　一位看上去特别诚恳老实的老人。
　　他叫了满满一桌精致酒菜，色香味俱全。
　　他看了满桌酒菜，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熏牛肉，慢慢讲牛肉撕成细细的肉条，放到一方堆满酱料的小碟里。
　　“饭菜粗野，难以下咽。唯有肉干，可解一烦。”
　　一点一点吃完面前的蘸酱牛肉丝，小老头掏出一面雪白的细绢布细细擦了手指头，和和气气地转过了头：“家中小婢窃物外逃，西门公子能否将她交与老拙。”

作者有话说

　　西门吹雪：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