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恋的男人》路三

34、分手

　　琳琳的手机躺在卧室的沙发上欢快地响着，洗手间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水声，着一袭吊带性感睡裙噔噔跑出来接电话。

　　终于知道给我打电话了。琳琳接起电话时忍不住抱怨。

　　“干嘛，欢爱了几天，终于记得我们啦？”她取下敷在脸上的面膜纸，“雷小欣，你真行啊，这几天真像李明凯说的，跑去跟他开房啦？”

　　明凯天天电话献殷勤，及时报道关于她和庄淼的进展状况。

　　琳琳搽着脸，肩膀夹着电话等电话那边发出应和声。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动静。

　　“雷小欣，默认得这么彻底？快给我们说说，详细描述一下事发经过。”琳琳打趣地问，这家伙是在害羞，还是不好意思说，不过终归都替她高兴，她这就叫苦尽甘来。

　　还是没动静，琳琳觉得奇怪，俺小欣平时的个性，拿起电话噼里啪啦说一通都没轮到她，会不会是谁拨错了。

　　“雷小欣，你再不说话，我可挂了啊？”她试探着问。

　　还是没声音。

　　“真挂了。”

　　“琳琳……”在她准备把手机拿离耳边时，听到了一个声音，哽咽的，沙哑的，她吓一跳。

　　“小欣，是你吗？”

　　话筒那边确切地传来努力压抑的抽泣的声音，吸气，反复地，她拿手机看下拨来号码和名字，确是小欣没错。

　　“怎么了，怎么啦？”她着急了，“先别哭，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直哭，听得出来极力控制，却还是听到一次又一次的吸鼻子的声音。

　　“琳琳……”她只是喊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先别哭，怎么了？”她放缓声音问，听见她的哭声心便整个提起来，“欣欣，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谎，他在骗我，他并不是喜欢我的，他只是在利用我，他只是在派遣自己的寂寞，他……”话断掉，一阵猛地抽泣。

　　琳琳吸一口冷气，“欣欣，你现在在哪儿？别乱走，慢慢说。”

　　话筒里传来的只是不断的哭泣声，没有回答。她蜷缩在屋里黑暗的墙角，孤单和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手机的屏幕的光照亮一小片区域，刺眼而冷漠，恐惧强占心头，她只想抓住某个人来证明自己并未被伤害吞噬。

　　**
　　那晚过后，她没有回天韵上班，电话都快被明凯和阿梅的电话和信息挤爆。明凯在信息里说自己那天看错了，接着就是劝慰她不要胡思乱想，阿梅则是一直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想回应。

　　“欣欣，你误会了。我那天晚上是在酒店，见到她，但并不是庆祝生日，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生气了，好吗？”他发这句算是解释的话，她立刻删除。他的电话一打来，掐断，再打再掐。

　　一起六年的两个人和一起八个月的他们，意味着什么？她越想越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分崩离析地破碎。他们亲吻，他们甜蜜，他们分手，他们复合，他们还保持联系。

　　袁敏儿说的没错，她们只是他一时寂寞的调剂品。这是她再次遇到袁敏儿的时候，心里下的结论。敏儿那么亮眼，他跟她分手，然后跟自己在一起。

　　“想知道江司晨现在长什么样？”在擦身而过，她并不打算理会敏儿时，她忽然俯身过来说。

　　她冷冷地撇她一眼，心里依然冒出一个词：神经病！

　　“她在你们商学院跳舞呢。”她嘴角扬起胜利意味的微笑，放佛在说：早告诉你不相信，非得自以为是。

　　她像看出来他们已经分手了似的，不顾路人频频侧目，接着对她喊：“雷小欣，别傻了，你们根本不合适。”

　　她真希望烦人的袁敏儿像嘴里呼出的白气一样永远消失在空气里。

　　每天睁开眼睛，那股要把她凌迟的钝痛，清醒后便纠在一起，眼泪会不争气的顺着脸庞落下，滴在手上，枕上还有阳台上的那盆太阳花的土壤里。

　　听他解释，听他给你解释。

　　不，不要傻了。

　　当他打电话来，当他在门外敲门喊她时，当她疼痛难忍时，心里的这两句简单的话在纠缠斗争。

　　透过阳台望出去，又是一年的初冬，清冽的风吹过铁丝防盗网，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心里的那个自己轻轻叹着气，像一直岁头丧气地趴在沙发脚边的小猫，了无生气的眼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不要想他了，不要再想了。

　　即使将自己折磨地奄奄一息，她也还是在想。原来他对自己若即若离是有原因的，原来他的不冷不淡，嘴角总是能勾起自然的弧度，都是有所准备的，她的紧张，不安还有羞赧，现在想来都是在他面前小丑般的表演，渐渐地生出一层羞耻感，仅有的一点自尊都一寸寸瓦解。

　　心里痛苦的抽搐传至身上，缓缓地，像一张网一样将她捉住。

　　那个女人，他深爱着的女人。他们是一个总体，她是飘在外头魂魄不全的孤魂野鬼，痛苦呜咽，哀哭凄惨是活该。

　　在屋里待太久，一出门，太阳晃得眼难受，像一圈圈朝她扑来的金属环，冰冷又可怕。小区里的人，公园里的人，马路上的人，嘈杂的声音，还有汽车噗噗排除的尾气，跟她都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她被隔绝在某个孤独的地方，看着外头的热闹人影，却听不清人烟的声响。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她不知道要去哪儿，手上捏着的小包，本来是要下来超市买些什么东西的，忘记了，懒得想。

　　她轻轻摇摇头企图甩掉头脑中自发性地萌发的怪念头。

　　她的母校是L城里唯一一所商学院，曾经她梦想着能考上它的管理系，听说那里人才济济，帅哥尤其多。可惜没考上，被这所全国闻名的古老商学院发配到了行政管理学院。

　　校门口大大的石雕校徽，还有旁边银色的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从容淡定地散发着一股骄傲的庄严。犹记得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她搂着门口那个石雕跟爸爸照了好几张相。上不了管理学院，上行政管理学院也是一样的。她高兴地想，校园里古老的参天大树，还有斑驳有裂痕的石凳，都让她觉得舒心悦目。再看看长长的校园宣传栏里，宣扬着本校师兄师姐们的辉煌成绩：全国瞩目的商业巨子，畅销书的小说家，政坛新星，家喻户晓的著名舞蹈表演家……

　　她没想到，她第一次自己一个回母校，竟是这样的原因：她想再看看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她朝艺术学院的教学楼走去。

　　“我找江思晨。”她跟教学楼大厅的年老保卫人员说了一句。

　　老人家笑呵呵的看她一眼，亲和地说：“你找我们江老师啊。”他看看摆在桌上的四方形红色小钟。“这个钟点不是她的课，你第三节课再来，她在六楼舞蹈教室。”

　　她说了声谢谢，扭头就走。留下一脸疑惑看着她背影的老保安，平时找江老师的，都会详细问：那她什么钟点上什么课，她大概几点会休息，办公室在哪儿？江老师可是学校里有名气的人物，来找她的人不少。

　　小欣走出教学楼门口，长长舒口气。算了，回去吧，跟你没关系了。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拉起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低着头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继续往前走，路过校园中心的那座升旗台，还是那样，大理石被风雨磨得发出暗哑的光芒，旁边的棱角不知道经过多少学生屁股的蹂躏，才变得那么光滑。她曾经和琳琳，方雯三个喜欢坐在升旗台的大理石边上没完没了地分享心事。

　　琳琳无非是被学校里冒出来的众多追求者弄得很心烦，因为她一个都看不上眼；方雯无非是林萧跟他学校的某师妹走得很近，对她冷淡了；她呢，一开始是课堂上某个老师真是变态，打工的餐厅老板很抠门，后来庄淼出现了，就是满嘴他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都跟她作对似的，都来跟她提起庄淼。他没再次出现以前，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偶尔想起那个灿烂如日的男生，她以为不久就会忘却，还把放在相框里的合照取了出来压在抽屉里，对那段暗恋无下文的时光嗤之以鼻。后来，他又出现了，他的一颦一笑，她偷偷地脸红心跳，记录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话的样子，忍不住大笑的样子，吞咽东西时喉结迷人地动了动……

　　肌肤处在这样的冰冷干燥里头，很快被抽干水分，然后风化，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旁边不时有年轻面孔走过，她木然地看着，除了陌生还是陌生。那些面庞上的笑，似曾相似，又相隔遥远。

　　她们曾经是那样，她的大学生活。

　　她止住自己往下想，站起身，继续闲逛。绕一圈又回到校门口，她跨出去，抬头再看看校门上那几个大字。

　　转身，又跨进校门，朝那栋大楼走去。

　　好几间舞蹈教室，教室的墙上三面都是镜子，都在上课。她站定，你确定吗？雷小欣，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还是快回去吧！她心里挣扎着，上课的声音回旋在走廊上，遇上墙壁又弹了回去，最终穿过她耳朵，跑到尽头的窗外。

　　她从楼梯口，直直地走向那扇窗外，耳朵在听。

　　当她听到那个柔和的声音时，停下脚步，站在窗口。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学生们都席地而坐，穿着各色的鲜艳的衣服，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身形匀称，高挑的女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清丽的女大学生，高高束着马尾，纤细修长的双腿上穿着一堆黑色短靴，黑色健美裤，上身是一袭宽松的蝙蝠衫，缀边上的流苏款动，更显亭亭玉立。她在上头讲话，有一个女学生站到她面前，她的右手托住那个女学生的腰，在认真和下面学生讲：“记住了，腰部的曲线放松，唯有这样你才能融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样的熟悉，只跟她有一面之缘也能让人觉得印象深刻。她晃神站在那里，被学生的哄堂大笑的声响摇醒。

　　江思晨，这就是她。

　　“接下来这部分动作呢不能像刚刚一样软绵绵地倒下去，而是轻轻地，带着音乐里的轻柔的感情，像潮水一样慢慢地，慢慢地退下去。”室内很安静听着，“舞蹈的功用是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我们的感情，所以每跳一只舞，要揣摩里头的意思，曲子的感情由你的身体来表达，感情来支配你的动作，两者相得益彰。”她的身体轻柔转动演示，丝毫不失美感。

　　“谁想再来试一试？”她停下来，笑看着下面的学生。

　　鬓边散下的发丝贴在脸上，她自然地把它们勾到耳后。其他不记得，这个笑小欣记得，和那张照片上，她和庄淼站在一起，两人臂弯里都抱着书，笑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幸福。

　　我到底在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想转身就走。

　　“江老师，给我们再完整地示范一次。”下头有个男生大胆地喊，带着笑。

　　“对啊……”下头纷纷有人附和。

　　司晨脸上的笑更深，摇摇头无奈：“给你们示范最后一次，不过，这次得有同学上来跟着我一起，谁？”

　　下头一阵安静，接着窃窃私语。

　　有一个女孩子举了手。

　　动感的乐曲在旁边的播放机里响起，小欣紧紧盯着站在那的两个人。那女学生比她矮一个头，脸通红，看来很紧张，舞曲响起了，怯怯地忘了一眼老师。江司晨扭头对她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学生腼腆点点头。

　　舞曲里头的唱腔性感沙哑，她随着舞曲扭动身体，一头柔顺的黑发率性而动，缀在蝙蝠袖边上的流苏飘起，动感不失妩媚。忘我地，那样美，即使是这样最普通的舞曲，她跳起来都这样好看。旁边那个女学生对比之下，动作有些迟缓，犹豫。

　　小欣扭头，转身，拔开步子走向出口。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她在下行失重的电梯里，眼泪又一次不服从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