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梦廊雨

40、相逢（二）

　　“小花，这是怎么回事？”程先生处理好唐煜的伤势，写了药方交与多福，又交代香巧与多福一阵回去拿药。待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人时，方才开口询问道。

　　“程叔，他是我今早从山上救下来的人，也就是三年前救回的那人，唐煜。”牛小花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担忧之色：“程叔，他没事吧？脸上的伤还能治好么？”

　　见程先生摇头，牛小花脸色一暗，忧心忡忡地望着床上躺着那人，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他原本身在云端，眼下却不知为何被人踹进烂泥里。若他醒了，见着那一张脸变成那么恐怖地模样，也不知能不能接受。

　　程先生见牛小花如峨眉紧蹙，秀美的脸上满是伤心之色，心中不由得一动。他从未见过牛小花有如此神情，便是当初告诉她程子清成亲的消息时，她也只是笑着送上贺礼，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他本以为牛小花的心在程子清身上，原先见二人相处不错，牛小花又是知根知底地姑娘，本打算等牛小花出了孝期便定下这门婚事，谁料……

　　哎，程先生暗自叹了口气，程子清中了进士，本来以他这无钱无势的进士根本没机会进入翰林院，谁料到那赵翰林的女儿竟然看中了程子清。他本不愿高攀这门亲事，可是却不能拿儿子的前程做赌注，身在官场，若是没有一个稳固的靠山，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先生又见程子清丝毫没有拒绝地意思，便也无奈地同意了这门亲事。他自认愧对牛小花，便更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对她，眼下见她似对这个男人存了心思，他又岂能坐视不理？

　　程先生斟酌了许久，方才说道：“小花，接下来程叔要说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可是你要记得程叔是不会害你的。”

　　“小花知道。”牛小花乖巧地点头，她也算程叔看着长大的，程叔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程先生正色道：“小花我原来就告诉过你，唐煜从穿着气度上来看，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懂的？上次他身受重伤被你所救，你已经坏了旁人的大事，所幸那人似乎不知是你救了他，没有对你下手。这次你又一次救了这人，你接二连三地坏了暗中那人的好事，那人岂能容你？若是他要对付你怎么办？”

　　“小花，听程叔一句话，这次他养好了伤便将他送走吧，莫要在和这人牵扯。”

　　程先生说完，见牛小花似乎没放在心上，便又接着道：“小花，且不说这人会给你带来的危险，你便是想想，若是给村里人知道，你在家里藏了一个男人，以后你如何在这百花村自处？光是村民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听了程先生地话，牛小花面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之意，她低着声音道：“程叔，你说我还有声誉么？”

　　程先生神色一僵，便想起村里这几年来的流言，克父克母，命中带煞……那些不堪的语言他都听不下去，何况是她一个年幼的小姑娘？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安慰，叹了口气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牛小花不置可否，这些年怎么艰难她都熬了过来，早就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地心肠，那些无关痛痒地流言怎么会伤到她？

　　说话间，多福与香巧二人已取了药回来，屋子里多了外人，程先生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嘱咐了牛小花熬好药，等唐煜醒来后喂下去便成，若是再有别的事情，差了香巧喊他便是。

　　牛小花再三谢过程先生，与香巧一道，将程先生送出门外。

　　二人正欲关上院门，便听见一人大喊道：“牛姑娘，香巧，等一下。”

　　牛小花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材壮硕地男子挑着两桶水快步朝她们走来，那人走得虽急，桶里的水却没有洒落分毫，不到片刻便到了二人面前。

　　“牛姑娘，我估摸着你家的水缸也该空了，这便挑了水来。”刘全放下肩上的担子，粗声粗气地道：“牛姑娘，我来帮你挑进去。”

　　牛小花皱眉，瞪了一眼喜形于色的香巧，方才回头对那刘全道：“刘大哥客气了，这几年你已经帮了我家许多忙，我怎么在好意思要你帮忙呢？等下我自己到河边挑水就是了。这两桶水你还是挑回家去吧。”

　　刘全自几年前被牛小花夹枪带棒地骂了一通后，整个人似乎开了窍，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在偷鸡摸狗到处惹事生非，安安分分在镇子上找了份活计，努力赚钱养家。他感念牛小花当年的恩情，闲来无事时便帮着牛小花做些粗活累活，无论牛小花怎么拒绝依旧我行我素。

　　原来牛小花劝不动他，只能由他去了，可是今日那唐煜就躺在屋子里，若是赶巧唐煜醒来发出声来，被刘全发现，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虽然她的名节已经所剩无几，可是香巧以后是要嫁人的，若是被人知道牛家多了个陌生男人，香巧以后可就难以寻到好婆家了。

　　二人争执不下，那刘全只是犟着站在牛小花家门前，只道不要他进去他便不走，牛小花被折腾得烦躁不已，跺了跺脚道：“你将水桶放在门外，等一会儿我与香巧抬进去就是了，你快回去吧，刘婶还在等着你吃饭呢。”

　　见刘全还是站着不动，牛小花又道：“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要香巧把桶送回去，你若是是不依，那你就在那儿站着吧。”

　　说罢在不管门外站着的刘全，关上了院门。

　　刘全摸了摸鼻子，知道牛小花那暴躁地性子，若是在弄下去，惹火了她，以后在不许他帮着干活就麻烦了。他将水桶提到门前，扬声喊了声：“水放这了。”便回家去了。

　　片刻后，香巧扒着门缝瞧了瞧，见刘全确实走了，开了门与牛小花一道将水桶提到厨房中去了。

　　牛小花嘱咐了香巧准备午饭，先到正屋中去看那两个顽皮的小家伙是否醒了，见二人睡得香甜，牛小花便转身进了堂屋。

　　唐煜还在昏迷中，牛小花看着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面部，心中一阵揪痛。

　　唐煜自三年前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未稍回。牛小花几次路过悦来客栈，在门外踌躇许久，终是没有勇气进去询问，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唐煜过得很好，他是回去享福的，他忙着生意，这才没时间回来探望她们。

　　她整整自我安慰了三年，可是如今，他却如此狼狈地躺在她的面前，那些幻想出来的美好全部土崩瓦解，事实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他过得并不好。

　　牛小花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她无声地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