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已为君狂 ...
-
“临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哥,是你下令的吗?”
“什么?”
“我说,是不是你下的命令,再次攻打武当山?”
“你擅闯宫禁,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哥,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怕武林中人以武犯禁,需挫一下他们锐气。可是现在少林、峨眉皆已损伤惨重,你又何必再拿武当开刀?”
“临儿,我记得我教过你。斩草需除根,妇人之仁要不得。”
“以德治人,以理服人。这也是你教我的。”
“今时不同往日。”
“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皇帝!”
“可是做了皇帝之后不是更应该为民着想吗?”
“我不想再谈这个了。临儿,你那么远赶回来,一定累了。回府好好休息吧。”
“哥!”
“来人啊,带明王回府。”
“哥!你怎么知道我从哪里过来?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
“……”
“哥!”
沈卓言在这个小客栈里已经坐了大半日。自上午林绪直闯入宫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
人喝多了之后总是会很多话,所以酒坊客栈,向来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
可惜他在这里坐了近三个时辰,却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反倒是来往跑动的小二已经不止三四次地往他这里张望,或许是因为害怕他摆在桌子上的剑,才没有过来赶人。
沈卓言有些不耐烦。
其实他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他也曾经为了打败一个对手而潜心三月研究对方招式中的破绽,只是他向来对这些麻烦琐事都无甚兴趣,也不是八卦之人。今天听了一整个下午的左邻右里大小事,已经让他浑身不舒服了。
无奈他除了在这里等消息自动送上门来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他在江湖中混了十二个年头,这还真是第一次靠自己打探消息,完全没有经验,纯粹是指望着能有一只死耗子叫他碰上。
初学者确实往往带着好运气。
临近晚饭时分,来客栈的人渐渐多了,这些人带着一身疲惫走进客栈,也终于带来了沈卓言想要的信息。
那是两个坐得离他不远的汉子,两人皆是赤着上身,手臂粗壮,显然是做惯了粗活的模样。此刻正喝着烈酒,一边等菜一边胡扯。
一人说道:“哎我跟你说。我刚才听我那邻居说,今天上午竟然有人闯皇宫!还打伤了好几个人!”
另一人惊道:“什么?!还有胆子这么大的人啊?”说罢喝了一口酒,又疑道:“你不是在蒙我呢吧?皇宫里那么多高手,能让人给闯进去?”
“哎你别不信我啊。我那邻居,知道不?我给你讲过他的啊,就是那个去年年末的时候,给御林军给选上了的那个啊!”
“哦……对对,你给我说过的。”
“哎!这就对了嘛。你说,他说的话,能有假的吗?”
“哎哟我的姥姥哎。还真有胆子这么大不怕死的人啊?”
“嗐。不是有人说嘛,那什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是嘛!”
“那,这是又要造|反了?”
“哪能呀。”壮汉喝了口酒,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才道:“哪有人单枪匹马地造反的呀。我听我邻居说……哎,来,你猜猜,这人是谁?”
另外一人似乎被酒呛到了,连咳数声,再开口时还是哑着声音的:“咳。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哪有人这样吊人胃口的!咳咳……”
“哎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急啊,呛死了该赖我了。”
沈卓言蹙眉。
这两个大老爷们的!怎么说话这么扭扭捏捏的!说了老半天了还没点到正题上!
那边两个被他腹诽的大老爷们正聊得起劲,只听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又继续道:“唉算了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我跟你说,我邻居说了,那个人就是当今皇帝的弟弟,明王!”
沈卓言倒酒的手忽然顿住了。过了数息,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听那两人唠家常一般冗长的对话。
“哎哟喂,原来是一家子啊,难怪胆子那么大。”
“那是。我那邻居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一边在庆幸呢。说他还好那个时候离得远没有来得及过去,你说这要是他们打伤了明王,可不是要杀头的罪了吗?”
“那是……哎,那个王爷,好好的干嘛要闯皇宫啊?”
“瞧你这话问得。你问我,我能知道吗?”那汉子啐了一声,“来来来,不说这个了,菜来了。吃菜啊,吃菜。”
“喂,你还没讲完啊!”
“啊?怎么了?”
“那后来呢?没有后来了?”
“后来啊……我想想,好像是被皇帝派人送回府里去了吧,我听我那邻居提到一句的来着。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你说你这个人!讲个事还没头没尾的!连话都不会说,难怪没媳妇儿!”
“你!你再这么说话我可翻脸了啊!喂你别尽吃肉啊,给我留点!”
沈卓言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在桌子上留下一两银子充作酒资,顺便也付了这大半日的椅子钱,拎上雷鸣剑就出了客栈。
没走几步,在街上随便抓了个人,问道:“兄台,明王府怎么走?”
那人被他拽着前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沈卓言愈发笑得寒碜,又问了一遍,那人才颤抖着给他指了个方向。
周围渐渐有人发现了异样,朝他俩的位置聚拢过来,沈卓言却理也不理,扔下那个被他吓得差点当众失禁的人,脚下运气,立时就消失在众人面前,留下一片惊呼声。
沈卓言其实并不是一个会欺负弱小的人,平时对人也说得上彬彬有礼,起码也能说是不失礼数。方才所为,其实是因为心乱。
沈卓言心里一片混乱。他其实不是没有对林绪有过怀疑,虽然他一向在这些方面比较迟钝,但也并不表示他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江湖险恶,如果他真的愚笨到那种地步,也不可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早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他也发现过许多疑点,关于林绪,关于瑾钗,甚至是关于听雨楼。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动过要去细想的念头罢了。
其实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了,成天板着一张貌似呆滞的脸做出一副于世漠然的样子,几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打破他内心的平静。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他几乎有一种揪心的感觉。
他想,原来那人看似坦诚,却瞒了他那么多。
那么,是不是这两个月来的相处,全部都是惺惺作态?
沈卓言有些生气,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控制不住怒意。直到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四个从两个月前开始就一直隐在暗处跟随他们的人,他才忽然觉得,下手似乎有些重了。
雷鸣剑被鲜血染红,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照着沈卓言的双眼,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