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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课堂抽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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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步抵达的陈二郎牵着七郎,尴尬得要打退堂鼓。
陈七郎不愿:“隔五日才能见我阿姨一回,我不走!”
陈月过去拍拍他的小脑袋:“随我进去吧。”
陈二郎迟疑:“五妹妹,母亲正在忙。”
身为嫡女,陈四娘做主道:“既然母亲正忙,便不去问了,反正问也是同意。你们直接去跨院,我担着。再拖一会儿,上学可要迟到了。”
陈月、七郎、八娘齐齐朝她行礼:“多谢四姐!”
他们仨的生母还活着,住在主院旁边的跨院里,每个休沐的次日能见面。陈月一手牵着一个,从主院的东耳房窜到西耳房,只要再穿过一道垂花拱门,便是跨院。
此时垂花已是枯藤,无遮无挡一目了然,陈月毫不设防。谁知刚跨进去转过身,墙后竟挤满了人,面对面吓个激灵。
“阿姨!”陈月抚着心口埋怨,“躲这里干嘛呢?”
付妾伸手拉她:“哎呦,还不是见你迟迟没来,急的嘛。”
抱起八娘的张妾呸道:“说得好听,分明是来看刘侍女的热闹。”
“就你有嘴!”付妾斥了一句,带着女儿回房。
跨院也是正房三间,陈月的生母付妾住西次间,七郎的生母刘妾住明间,八娘的生母张妾住东次间,侍女住在厢房。南墙后面是县衙公所,因此只在墙下建了一间小厨房和一间杂物房。
付妾关上门,面孔在阴影中看不清:“今儿带了什么来?上次那个蟹黄酥真不错,这几日叫我直惦记。”
陈月打开书包,把带给她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早上发了这个月的份例,照旧是梁宫玉面霜、朱颜玉露、白珍珠、赤灵芝、百合与燕窝。”
当然,都是分成半份的,另一半陈月自己也要用。
“还额外添了一对手套和一张银狐领。手套是照我尺寸做的,这张银狐领便给阿姨用吧。”
付妾欢喜地拿过银狐领,到镜子前戴上:“真衬人啊,这冰肌雪肤、天生丽质!”
见她高兴,陈月眉眼弯弯:“我不知阿姨惦记安雀楼的蟹黄酥,下次再买来。今儿倒是有一样非常、非常难得的好东西!”
托主妇的福,女儿见识得多了,眼光自然就不低,能这般强调的,必是举世罕见的!
付妾捋着一束青丝,摇着柳腰走过来,眼神期待:“好孩子,难为你处处想着我,快让我开开眼界。”
然而,看到陈月拿出一个锦囊,倒出里面一小片糖纸包裹的一粒肉干,付妾的美丽笑容僵硬了。
“月娘,你莫不是拿零嘴逗我玩?”
陈月敏锐,听出她的不满,嘴张了又合,忽然想不起原本要说的话。
“月娘,我也不是故意要巴着你的东西,可谁叫我倒霉呢?本来好好的做着绣工,叫家主甜言蜜语哄成妾室。本来好好的喝着避子汤,叫家主贪小便宜换成劣货。本来好好的怀着你,叫劣货伤了身体生得艰难……”
又来,从小到大,陈月听得耳朵都起茧。
“六姑娘的生母因此而去了,我侥幸活下来,却再也无法服侍家主,你可知一个失宠妾室的难处?我精心照顾着,熬过最胆战心惊的婴儿夭折期,你刚满三岁,就被主妇夺走,养在她的院子……”
陈月:对对对,一个死里逃生的病秧子,精心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知道,你对主妇比对我还亲。可妾室的子女交由主妇抚养,是国礼规定的,我还能违抗不成?如今,你拿零嘴打发我,是对我不耐烦了,嫌我拖累了。我一个病秧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月头都大了:“这就是药!味道难吃的药!强身健体缓解病痛的药!”
付妾眼神狐疑:“真的?”
陈月眼神坚定:“真的。”
就这情况,实话实说那是银河的恩赐,她能信才怪。
总归是一粒肉干,付妾漫不经心地扔进嘴里。许是量太少,味道只是有些怪。
“也没多难吃啊,真是药?”
当然,作为肉干,它无疑是失败的。
陈月有些尴尬:“哪有那么快,睡一觉就能发现不同了。”
毕竟是银河的恩赐,量再少,也有些效果吧?
付妾姑且相信:“养生药都得有疗程,哪能只吃一粒的,你还有多少?”
“只能再分两粒。”陈月听到七弟八妹出门的动静,起身道,“我该去上学了,下次再来看你。”
本来肉干就没多大,被陈月咬去一点,要给未来孩子留一点,要给意外垂危留一点,能分给付妾的确实不多。她可没法给未来孩子变出一个苟家舅舅,在满月时送上银河的恩赐。
说来也巧,蔡县丞家的三姑娘,与陈月同在一个班。不过,同窗到现在,蔡三娘表现淡淡,乔迁宴上说着想把陈月扒拉到家里的话,凉得格外快。
但今天有所不同,武术课自由练习时,蔡三娘噙着笑,主动走到陈月身旁。
“陈五妹妹,你这个动作不好发力。两脚再开一些,腿再往下压一些,出拳时胳膊抬高一些,与肩齐平……”
说着她还示范起来,如此练完一套拳,之前的变脸仿佛不存在一般。
蔡三娘:“妹妹好悟性,我实在羡慕。”
陈月:“是姐姐教得好。”
蔡三娘:“真的吗?我那是学的我四弟,不妨让他来教你,肯定更好。”
陈月:。
她礼貌笑笑:“哎,夫子有空,我正好去请教,不麻烦姐姐了。”
“不麻烦,你别走太快。”蔡三娘追着不放,“夫子每天带好几个班,哪里忙得过来。我们学生之间,完全可以互帮互助嘛。”
到了历史课,夫子将手中教案放到讲台上,不先上课,而是捻着胡须提问。
“课后可曾复习?”
“学生不敢懈怠。”
“如此最好。”
夫子眼神瞄上门边第一列第一个学生:“提问——”
那姑娘对上夫子的视线,淡定起身作揖:“学生在。”
“史载第一个女子学院,创立者谁?”
“回夫子,乃坚妃萧婉所创立。”
“下一个,说说萧婉能以妃位同享君王谥号的原因之一。”
第一个学生坐下,第二个学生站起来。
“回夫子,其乃坚君唯一册立的后宫妃嫔。”
别的妃嫔册宝被造假不说,还都被雝坚君亲自灭了族。
下一个学生站起:“其创立女学,开辟女官,乃后世之师。”
虽然最初的女官,是作为萧婉的政治工具而存在,也因萧婉的死而消失。
再下一个:“其与坚君相拥赴死,万箭穿身,收殓遗骸时无法分开,共同下葬,虽无国后之名,已有国后之实。”
虽然当时是以罪人身份被潦草填埋,可平反时,是以帝后之礼迁的坟。
写在明面的原因就这些了,夫子欣慰:“提问——”
下一个姑娘起身:“学生在。”
陈月心尖尖一颤,明明还没到,先紧张得不行。
“彰义掩过曰坚,磨而不磷曰坚,说说坚君之功过。”
那可有得说了!戍边守疆是他,平叛内乱是他,开辟科举是他,支持萧婉是他。然而,滥杀也是他,暴虐也是他,敝政凋民都是他,曾还得了个谥号戾。
“提问——”
啊呀!怎么轮到新问题了!
陈月起身,厚实衣裙下是发抖的小腿:“学生在。”
“说说坚君被平反昭雪的原因之一。”
写在书面上的原因有很多,偏陈月脑子一抽:“怀帝无子,但昭平公主能力过人,可当太子,所以坚君夫妇作为暗中积累数百年的女子学院的创立者,平反成为必然。”
课室内鸦雀无声,夫子震撼得揪断一根胡须,哑然失笑:“勇气可嘉。”
陈月咬唇:T^T
虽然说得没错,从坚君到桓帝改国为朝,再从桓帝到怀帝,这么多代君王帝王,都知道坚君冤,也都没想过平反,不就是因为风险巨大却无利可图?而怀帝想让公主登基,公主需要女官,女官需要女子学院。
但,现在仍是雝朝治下,敢赤果果的揭穿闵氏皇帝之间的凉薄算计,真的是“勇气可嘉”!没看提起这段历史的人,不约而同避开了宫变弑叔的坚君他亲侄子吗?
蔡三娘看陈月的目光都变了:原以为老实巴交是人设,没想到是本性!
陈月:我真的是太紧张!
无论如何,这个形象深入人心,再也没人说她装了。
此时此刻,陆涯正在被皇帝撵。
“再如何赖着不走,朕也没有文正公爱吃的醬。”
想到那个味道,陆涯砸吧嘴:“圣上吃得也太快了。”
皇帝:“就那一小罐,才够几口的?”
陆涯:怕不是长了张牲口的嘴。
选择性忘记自己食量的陆涯撒娇:“圣上,好圣上,就去信问一问吧。”
皇帝戏谑:“昨儿才说吃腻了的人,也不知姓甚名谁。”
陆涯装可怜:“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代谢快嘛。”
皇帝:“出宫耍去,宫外美食多。”
陆涯:“圣上可真说得出口。”
皇帝:“不然?多去苟家蹭一蹭,比来烦朕还有用。”
陆涯:“圣上怎么可能没用?圣上乃天底下最最英明神武、最最尊贵的人啦!”
皇帝拿起奏折:“再英明神武,再尊贵,也有不能做的事。建朝数百年,唯有一个文正公,敬重他,就不会为了他喜欢的醬,打扰他的后人。”
当皇帝结束话题办起公务,陆涯就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臣这就去了,再讨一些带回来给圣上。”
皇帝笑骂:“泼猴!朕可不吃嗟来之食。”
陆涯嘿嘿笑着:“臣可不敢嗟。”
皇帝见他真要出宫,临时又派任务:“你定然是不肯招苟家主的眼,是要去无虞县的。既如此,听说蔡家有支十分逼真的金嵌明珠菱花钗,你顺便去探一探。”
陆涯瞳孔地震:明珠公主的墓葬品,果真失窃了?
皇帝:“傻样!还是欠历练。”
陆涯瞬间回神,郑重行礼:“臣定不负使命。”
皇帝翻开奏折:“顺势而为,不必着急。苟家也正查着呢,你权当是一场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