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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银河的恩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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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误会陆涯是未来太子后,陈四娘就前所未有的沉默。陈大姑娘原以为她是被自己掐太狠,知道不能得罪人,才学五妹那样。
可直到陆涯离开,四姐妹合力清完一条渠,浑身酸软的进了车厢歪在软枕上,陈四娘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连泥水溅到脸上,脱去精致的妆容,原本清秀的面孔,被花里胡哨的衣服反衬得黯淡无光,都没有如陈大姑娘预想中的那样,大呼小叫的在意。
“四妹妹,你可否身体不适?”陈大姑娘焦虑起来,“赤梢,尽快回城。”
“诺。”
赤梢把不重要的东西都推下去,马车开始飞奔。碧梢几个骑着单车在后面,捡起东西奋力直追。
陈四娘在颠簸中回神:“长姐,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陈大姑娘:“为何?”
陈四娘扯出一个笑:“我曾那么努力,却总在细节处落榜。如今可好,得罪……”
不可妄议立储,便改口说:“得罪皇室中人,倒无须再追名逐利了。能像五妹这般,安宁自在,挺好的。”
嘴上说着好,憋了一下午的眼泪却扑扑掉。
陈大姑娘:。
陈大姑娘敲敲车厢壁:“赤梢,不必着急。”
不只陈月,其他人都惊讶的看向长姐:就这?
而陈大姑娘无视弟妹的心情,自顾自闭目养神:若能吊上几天,长长记性才好呢。
但终究是要向父母禀报的,陈主妇听完,没有卖关子的想法,当晚就召开了家庭会议。
看着心如死灰的四女儿,陈主妇叹气:“如若陆五郎并非白龙鱼服的皇室中人,你能反省自己的鲁莽无礼吗?”
陈四娘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眼泪又掉。
“四娘。”陈主妇很严肃,“你还不自省改正吗?”
陈四娘:“母亲,除非我有兄长之才,否则改不改的,有何意义呢。”
陈主妇难掩失望:“目中无皇室之下是吗?你这个外孙女,倒比正经的苟氏女还高贵。”
陈月:可不是嘛,以前来做客的苟家表姐,哪有她这傲气样。
陈四娘却吓得肩膀一缩:“母亲,我并无此意,我知错了,以后真的改!”
“但愿吧。”陈主妇压下情绪,冷静无比,“先说那陆五郎,姓陆,行五,统领东宫率卫,敬献熊皮给圣上做脚垫,如此近臣,我只想到一个人。”
陈四娘傻眼:“近、近臣?”
其实长姐的反应,已经让陈月有心理准备了,此时只有一种尘埃落地的安心感——毕竟未来太子是这种性格的话,也太可怕了。
陈主妇:“大姑娘,你心中当有数。”
陈大姑娘:“应是那位,以七岁之身制服圣上爱马,并因此被带入宫中教养的,陆国公府,陆世子的第五子,陆涯。”
陈四娘激动:“不可能!陆涯嚣张跋扈打架逃课,数次令圣上与朝臣失望,早已经销声匿迹,根本无圣宠!”
陈大姑娘:“如果陆涯是个天赋者,所谓的销声匿迹其实是被送进圣塔修炼内力呢?这些年,除了皇子公主,还有别人与他正面冲突的传言吗?皇子公主又为何不惜名声针对一个众所周知的伤仲永呢?如果他们不是因为厌恶废物,而是因为嫉妒圣宠呢?”
说到这里,连陈大姑娘自己都卡壳了。
陈月憋笑:就陆五郎那做派,怎么不能是单纯的厌恶呢?
陈四娘揪住漏洞气势汹汹:“嫉妒圣宠?哈!圣宠是什么悄无声息、毫无行动、任人误会也绝无表现的东西吗?”
一心争个输赢的陈四娘似乎全然忘了,陆五郎并非宗室子才是对她有利的,是否为陆涯其实并不重要,短时间内求证不得的事情争起来也没什么用。
就在此时,陈主妇解开一个锦囊,往盘子里倒,噼里啪啦的声音打断了争执。
陈四娘一愣:“母亲,突然倒肉干做什么?”
陈主妇把盘子推到中间:“都拿着。”
数量像是计算好的,六个孩子各拿一条,还剩三条。如果陈县令和陈二郎没有被公务绊住的话,正好一人一条。
陈主妇催:“吃吧,吃完冷静冷静。”
不知为何,陈月竟有种陆五郎现身的既视感,忐忑不安的,小小小小咬下一丝肉。柔韧筋道口感好,酸咸交织难捉摸,她又好奇的咬了一大口研究研究。
“哕!”
“呸呸呸!”
一阵翻茶倒水,凌乱又吵闹。
陈大姑娘没有吐,但也是皱着脸咽下去:“母亲,这莫非是陆五郎送的锦囊?”
怪那锦囊是路边摊的样式,没有特点,刚刚才认不出。
“陆、五、郎!”
陈四娘咬牙切齿,但很快发现母亲正在盯着自己,目光冷淡。
陈主妇:“若还冷静不了,那便再吃一口。”
“母亲~”陈四娘迅速收敛表情,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怎会有如此奇怪的东西,之前是银河水,现在难不成是银河肉干?”
陈主妇:。
陈主妇撇过头去不再看她:“这是来自银河的恩赐,无形无色,无滋无味。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陈月脑袋一懵:啊……讲经的话,我会睡着的。
实则陈主妇并未讲经,只是在叙述:“内力大成者受命银河,将其恩赐附于凡物,佩之可悟道,食之可进益。天赋者觉味美,次者觉味杂,再次者觉味怪,非其本味耳,乃食者之味也。”
默默吐掉漱口水,陈月以手绢掩住狰狞的表情:假的!绝对假的!我虽咸鱼,但绝不是一条馊咸鱼!
平静的目光扫了一圈,陈主妇将孩子们的表情尽收眼中:“神童试中榜之人均可获得银河的恩赐,以此筛选出天赋者送入圣塔。但你们舅舅早在你们满月之时,便赠予过一次。很遗憾,都不是天赋者。”
陈大姑娘失落一瞬,释然道:“天赋者万中无一,我们未尝不优秀。”
“长姐说的没错。”陈四娘打起精神,“天赋者自成世界,我参与的,从来是普通人的竞争!”
陈七郎弱弱地问:“可二兄三兄,怎会是普通人呢?”
陈月暗暗点头:陆五郎那样的都是天赋者,二兄三兄怎能不是呢?
“天赋者非你们所能想象。”陈主妇结束话题,“总归是陆五郎的一番好意,你们吃得下便吃,不想吃,也可留到你们孩子出生。无事便散了吧。”
打发走孩子们,陈主妇略显疲惫的仰靠在软枕上:“琴儿,可都记录了?”
琴姑姑写完最后一笔,将会议记录双手奉上:“请主子过目。”
陈主妇大略翻了翻,满意道:“辛苦了,待二郎回府,便送过去。”
琴姑姑笑道:“本分之事,何谈辛苦。”
陈家人少,家宴、家庭会议什么的,无需启用花厅,而是在主院的东厢房。此时陈县令回来,陈主妇能清晰听到侍女相迎的动静。
琴姑姑脸色一沉:“刘侍女越发不像话。”
陈主妇轻笑一声:“她还不值得,走吧。”
正房三间,西次间是独属于陈主妇的。她无意打扰东次间里娇滴滴的动静,径直回自己卧房。
可陈县令还是推开刘侍女:“好了,你回跨院去吧。”
刘侍女柳腰微转,纤纤玉手勾着他的衣带,声若黄莺:“郎官~空山待新雨,幽草念恩泽,便许奴家,伺候伺候吧。”
被撩拨这么久,陈县令早已动念了:“你先回去,我稍后就来。”
刘侍女嫣然一笑:“何妨奴家侍盥洗,再与郎相携去?”
陈县令捏捏她的小脸,暗示:“莺莺歌喉可悦昼耳,燕燕呢喃方怡夜客。你既收不住声,晚上不必再来主院。”
刘侍女心底一颤,将声音放轻:“既见复关,载笑载言。愿郎思顾,莺亦做燕。”
“这才懂事嘛。”陈县令轻笑,打横抱起她,“便如你所愿。”
夜半三更,忽然有灯光钻进了窗,落在陈主妇的床头。倚着床柱打瞌睡的琴姑姑被晃了眼睛,掀开棉被,先取银钩放下床帘以保主子安眠,再追去窗前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在坏规矩!
谁都知道,陈主妇不喜欢帘子隔绝星月,因此主院是不许有人夜间经过她窗前的。
一盏灯在寒风中摇啊摇,婀娜的身姿缓缓行。刘侍女听见声,噙着笑,眼角却滑过一滴泪,冷得彻骨。枉她能文能舞,百般勾千般引,仍是留不下一整夜。
此时此刻,独自回跨院,将要承受的嘲笑是想都不敢想。可陈县令越要偷偷摸摸不肯留人,她便越要让那老妇知道,这主院,终究被她分享了!
这小妮子,绝对是故意挑衅!琴姑姑愤愤不平,主子刚起床就忍不住告状。陈主妇只是淡淡听着,洗漱完就到明间用早膳。
在明间等着的陈县令听得见,颇有些坐立不安。都怪美色惑人,撵都撵不走,一时冲动,竟在主妇的地盘上碰了别的女人。原本叫刘侍女悄悄离开,就是想当做没发生,偏是个心比天高的,竟敢去主妇跟前找存在感。
陈主妇优雅落座:“郎官既在,不妨明示,可要将刘侍女收为妾室?”
陈县令忙道:“这等不守规矩之人,还是放出去吧。”
“倒是我眼拙,叫这种人进了府。”虽然是被他一步步惯出来的,不过陈主妇没想听他检讨,“巧了,四娘也想换金梢,不如叫官牙送一批新人来过过眼,郎官亲自选一个可心的。”
陈县令拒绝:“侍从数量有限,七郎与八娘该添个伴,我就算了。”
一大早响起哭哭啼啼的声音,陈月背上书包,匆匆下楼:“这是怎么了?”
金梢跪在地上,抱着陈四娘的腿:“五姑娘,请帮婢子求求情吧!”
陈月好奇:“四姐,她做了什么?”
陈四娘冷哼:“她什么都没做,是我们家庙小,养不起闲人。”
“哦。”陈月顿时失去兴趣,“爱莫能助。”
金梢急切,却被才刚下楼的陈六娘打断:“四姐五姐,去请安了。”
谁知姐妹几个打着灯笼到了主院大门,又听见一阵哭哭啼啼,这回却是父亲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