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鱼》但为

32、撒谎

　　于述飞到仓库的时候还不到8点，今天有好几批货要发出去，他和毛鬼一大早就要来盯着。
　　这几年，他拿下了3个品牌的代理权，彻底实现了业务转型，操的心也比以前多了好几倍，尤其是刚开始那段时间，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今天这种事本来是交给陈白和毛鬼的，但是陈白这两天回老家了，只能他顶上。
　　毛鬼晚他几分钟也到了，还给他带了份早餐。
　　“哥，昨晚没睡好？”毛鬼一见到他就问。
　　于述飞接过毛鬼手里的早餐，摇了摇头。
　　毛鬼见他神色憔悴，又不愿多说话，也就不再多问，只提醒他不要太累，注意身体。
　　去年底，毛鬼经家里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同乡的女孩，没多久就从于述飞家搬走了，和女朋友在外面单独租了房子。搬出去后，他对于述飞的私生活了解得也不太多，陈白偶尔会提几句，但也是不清不楚。尤其是于述飞和安言的关系，虽然他和陈白都默认他俩在一起，于述飞也从没否认，可谁都不敢去过问细节。
　　“听陈白说你要准备办席了，什么时候？”于述飞吃着早餐，随口问了一句。
　　“五一假期。”毛鬼笑着说。
　　“证领没有？”
　　“先办婚礼，明年再领证。”
　　于述飞看着他一脸幸福的样子，打心里替他高兴，又说：“早点通知，我好预留时间。”
　　“那肯定的。”
　　话刚说完，两个负责打包的小工也来了，两人几口咽下嘴里的早餐，便开始跟着一起干活。
　　*
　　这个仓库是于述飞去年刚租的，比以前那个大了好几倍，虽然在一个偏僻的位置，但好在地势开阔，装货卸货都方便。
　　安言给于述飞打来电话时，已经是早上10点过，于述飞刚装好第一批货准备发走。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又向毛鬼交代了几句才走到一边接起电话：“醒了？”
　　冷冰冰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安言刚睡醒，声音嗡嗡的，还没完全清醒。
　　但也正是这个慵懒的声音，让于述飞从昨晚就累积的一肚子火气，瞬间降了一半下去。
　　他点燃一根烟，随口一问：“昨晚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昨天……”安言刚要说出口，又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昨晚在KTV被告白的事，想了想，临时改口道：“我们宿舍有人过生日，昨天去聚餐了，手机放包里，没听到。”
　　她哑着一副嗓子，说得极其自然。
　　于述飞愣了片刻，然后又差点被气笑。
　　“安言。”他叫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安言不明所以地问。
　　“还有这本事呢？”他漏出几分痞笑，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在地上踩了两下，“信不信我过来收拾你？”
　　突然的一句话，语气中带着些宠溺，又带着些威胁，让安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她软软糯糯地问。
　　“都学会撒谎了？”于述飞又想掏烟，但忍住了，吸了一口气后才不疾不徐地说，“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
　　安言听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意思啊？”
　　“没事。”于述飞自嘲一笑，“吃早饭没？”
　　“没呢，刚起来就给你打过来了。”安言一边说着，一边才从床上爬起来，心里还想着于述飞刚才的那句话。
　　于述飞听着电话那边窸窸窣窣的起床声，真实得就像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就如任何一个平淡又日常的早晨。
　　想着那样平静的画面，昨晚再大的怒火，此刻也没了脾气。
　　“以后跟一群男的出去，提前跟我说一声。”他突然放低声音说。
　　安言接水的动作突然一顿，一脸心虚地问：“你怎么知道？”
　　于述飞哂笑：“这么深情的告白，还怕别人知道？”
　　安言毫无头绪地僵在原地，心跳突然就跳到了嗓子眼：“谁告诉你的？”
　　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于述飞在她手机里安装了监听器。
　　“你不知道你们学校论坛有直播？”他又笑了下，“人气还挺高。”
　　“……”
　　见对方不说话了，于述飞看了眼后面的发货进度：“我要先忙，挂了。”
　　“哦……好……”
　　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
　　安言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于述飞知道他们学校的论坛？也就是说，以前关于她的那些话题讨论和照片，他可能全都看过？
　　而自己，前几天还自作聪明地特意挑了一张去年的照片去刺激他？
　　还有昨晚的直播又是怎么回事？
　　安言越想越离谱，越想越羞愧，就这一会儿功夫，连耳根都烧透了。
　　这时，宿舍门被打开，纪薇买了早饭回来，见她像傻子一样愣在原地，推了推她：“还在回味情歌告白呢？”
　　“你也知道？”安言扭头问。
　　“有人全程直播，能不知道吗？一万多人看呢？”纪薇倒了杯牛奶，喝了一口说：“恭喜你，更出名了。”
　　“还有，这下全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纪薇幸灾乐祸地笑。
　　……
　　安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形容这个周末的早晨，那一刻只想打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永远消失在Z大。
　　冷静下来后，她思来想去，又发了一条消息给于述飞：对不起，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是怕你生气，以后再也不会了。
　　于述飞忙了一上午，直到中午吃饭时，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就回了一个字：嗯。
　　安言又问：你昨晚这么着急找我，是不是吃醋生气了？
　　于述飞看着这排字瞬间觉得胸堵：吃醋？
　　又很快反问她：你大晚上和一群男生出去，就一点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全？
　　安言看着这连续的两个问号一时无言，想了想后才回：都是兴趣小组的同学，很安全的。
　　于述飞：你觉得安全就好。
　　于述飞：以后我不问了。
　　安言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又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发过去后，对方却没再回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换了个话题问：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于述飞：？
　　安言特意圈了他上午发的那句话：你自己说的。
　　于述飞在这边气笑：……
　　又补了一句：过段时间，陈白回老家了，最近人手不够。
　　安言看着这句话，嘴角又不自觉地咧开了。两人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已经分开快2个月了。
　　安言问：陈白什么时候回来？
　　于述飞：还不确定，回去相亲了。
　　安言：真的？希望他这次能成功。
　　于述飞手里打着字，又抬头问了问毛鬼：“陈白联系你没？相亲怎么样了？”
　　毛鬼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回：“谁知道？问他也不说。我估计和上次一样，悬！”
　　陈白这两年不止一次相亲，但都没成功，家里人也是急得不行，这次又托人介绍了个乡下姑娘，对方条件差点，相对的要求也就不那么高了。
　　“哥，你说现在姑娘怎么这么现实，别的不谈，就谈房子和钱，对她再好是一点也看不到。”毛鬼像是在替陈白打抱不平。
　　于述飞看他一眼：“男的不也一样？”
　　“哥，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毛鬼意有所指道：“你是什么都有，也什么都得到了，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于述飞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要结婚的不是你？”
　　“我……”毛鬼看着他沉下来的表情，吞吞吐吐道：“我那能比吗？”
　　于述飞不再搭话，埋头把最后两口饭吃了，下午还有一堆的活儿等着。
　　毛鬼想到什么，突然又问：“我五一结婚，安言应该能赶回来吧？”
　　于述飞收起盒饭和筷子，起身道：“你自己去问她。”
　　*
　　碎片化的信息时代，遗忘一个八卦只需要一个新的八卦。
　　安言因为会一点维修技术，长得也算漂亮，从大一开始，就在学校小有名气。好在她平时为人低调，个人穿着打扮也日常，并不算风口浪尖上的校园人物。尤其在女生圈，人缘还挺好，不仅不讨厌她，甚至还挺维护她。所以学校论坛上关于她的那些话题讨论，最多一两天也就下去了，掀不起多大风浪。
　　正如上次的直播告白，话题热度只维持了一个周末就被新的话题给盖过了。后来她再去参加AI兴趣小组活动的时候，几乎没人再提及当晚的事。
　　安言所在的软件工程专业80%都是男生，像她这样的女生攻读这样的理工学科并不占优势，如果要想拿到奖学金，她必须比别人付出加倍的努力，她必须要更加积极地去参加各种实践项目和兴趣小组。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是每次都拿到很好的奖学金。所以除了寒暑假，安言几乎没离开过学校。有好几次和于述飞见面，都是他抽出时间过来，两人一起过个周末，他又赶回去。
　　这次回老家参加毛鬼的婚礼，还是安言第一次在期末前就给自己放这么长的假。
　　于述飞提前给她说过，如果没时间就不用回来，学业要紧，毛鬼能理解。但安言觉得毛鬼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婚礼必须参加，要不然自己白活20年了。
　　于述飞也就没管了，那天晚上两人打电话时，他突然说：“动车票我已经买了，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安言勾着嘴角故意道：“看吧！你明明是想我回去的。”
　　于述飞无语：“不是你在扯什么活了20年什么人情味？”
　　安言不理他，只问：“那你来接我吗？”
　　“不一定，看时间吧！”于述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