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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诡笑尸(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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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棠对上凤阮的眼睛,只见那双眸子如同藏着一张大网,随时准备困住他的猎物。
她飞速躲开凤阮的眼神,不安忐忑道:“大人哪儿的话,远房亲戚嘛,很远很远的。”
闻言,凤阮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哦,这样。”
只是他如此的表态,却让许青棠更慌,心脏扑棱扑棱一个劲儿地直跳。
凤阮这人,没有那么蠢,会相信她拙劣的谎言,但目前看来,好像暂时没有出现威胁到她的事情。
算了,见步走步吧。
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要紧。
她想到来时的目的:“毒物来自南方蛮瘴之地,毒发时间恰好是半炷香,嫌疑最大的该是尚书大人的大哥。大人可有留意今日刘氏的服饰?”
刘氏便是尚书大人的妻子。
凤阮看了许青棠一眼,“衣物崭新如初,下雨天,一个半夜出门寻找丈夫的女子且不会这样做,知道丈夫死后再回去换新衣服更加不可能,刘氏有意隐瞒了什么,或者说,她昨晚是去了什么地方,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许青棠有些惊讶凤阮的慧眼如炬,只是不经意略过刘氏几眼,便能得出这么多信息。
许青棠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转头便见李安鬼鬼祟祟,自以为悄声道:“师傅,怎么大人查案还要给你报告的呀?“
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样子,许青棠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但她也不敢回头看凤阮。
凤阮必定是听见了。
苦啊,她只好警告似的扫了李安一眼。
此时一名男子从外头走来,他毕恭毕敬地和屋内人打了招呼:“大人,许姑娘。”
许青棠不得不挑眉打量他,此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身上衣服的纹路和凤阮很相似,应该是传说中凤阮那位得力助手,白希。
果不其然,凤阮道,“白希,找到些什么了?”
白希手上拿着几个瓶子,“这是昨夜的酒瓶,在赵毅家的山头后面找到的。”
赵毅是尚书大人的大哥。
许青棠一听,立马上前把白希手上的瓶子拿了过来,放到鼻尖处细细辨识,酒香醇厚浓郁,并无妄增药味。
她皱眉看着凤阮缓缓道:“酒……是没问题的。”
如此看来,赵毅的嫌疑便小了许多,许青棠感觉刚摸索出来的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她需要重新思考,会是谁下的毒,下毒之人肯定知道赵智智必死无疑,而谁又会多此一举往他头上钉钉子呢?
许青棠看向凤阮,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凤阮对此结果倒显得没多惊讶,“据我所查,赵毅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小官,没什么头脑,这种刁钻的下毒方式,不似他所为,而且能得知尚书大人口中有溃疡,只能是亲近之人。”他的食指敲了敲桌子:“白希,赵毅和死者关系怎么样?”
白希从怀里抽出一张破纸道:“尚书大人叫赵智智,是家中的嫡长子,而赵毅虽然作为他的大哥,却是庶出的,据闻是一名舞女所生。两兄弟感情挺好,家中也并未因为赵毅是庶出的而对他轻视几分,无论是吃穿住行还是教育都一视同仁,后来长大的赵智智继承父亲尚书大人的位置,顺便也帮赵毅领了一个闲职,平日里捞点油水没问题。”
“最近兄弟二人有无起争执?”凤阮又问。
“没什么争执也很少交流,因为这赵智智沉迷笔仙,凡是和他亲近的人,必定得被他游说一番,他那大哥赵毅偏偏又是个信佛不信仙的,所以二人几乎无交集,目前查到的是这么多。”
许青棠细细听完后,开始重新整理案情,“死者沉迷笔仙,连他夫人亦如此。头颅被破开,同时胃囊发现了残留的药物,口腔内发现了溃疡,可赵毅家中的酒并无问题,尚书大人却半路毒发而身亡,以至于头颅被破都无知觉反抗,中间那四个小时……那几个时辰,尚书大人必定去了什么地方。”
见没人打断,许青棠继续分析,“最后一点,死者为何会面露微笑呢?定是他看到了什么,这就是凶手留下的证据。赵智智最爱笔仙,莫非她生前见到的是笔仙?”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匆匆跑来一人,他瞥了许青棠一眼,便跑去了凤阮身边,在他的耳旁悄悄说了什么。
难不成是有新发现了?
许青棠盯着凤阮。
凤阮接收到她的目光,起身走出门道:“别看了,去抓笔仙去。”
“好的,大人!”
许青棠打满鸡血她跟随凤阮身后骑上了马,来到了坊间入口。
好巧不巧,这处坊间就是许青棠所住之地,位于新苑村的边界,背靠一条河流。
这只住着零零碎碎的几户人家,灯火冷落,而那一溜房栊的槛窗中只有一间闪出灯火,看上去荒荒凉凉的宅子就是许青棠的家。
别说,还挺显眼的,怪她今日出门匆忙,忘了吹熄蜡烛了。
“这里离正街远,僻静的很,真的有人住吗?”白希不禁发出疑问。
当初许青棠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特意来这边住的。
她有些不服气,于是回头白了白希一眼,手指一伸,“怎么就没人住了?喏,这座大宅就是我家。”
“啊?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平时晚上回家不害怕吗?鬼怪什么的。”
白希打量着那座偌大空旷的宅子,影绰绰的房檐屋脊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荒凉破败,有种古墓荒宅的感觉。
“我比鬼还可怕。”许青棠坐在马上斜视白希,她估计自己那张脸在灯光下肯定显得惨幽幽阴恻恻,因为之前李安来拜师学艺时,不止一次被她吓到。
没想到,此时却听到有人笑了一声,许青棠看向隔壁的凤阮,但只看到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两人的目光接触有极短的一瞬,许青棠突然觉得脑子发晕,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马绳。
可能是对此人太羞愧了吧,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愚蠢的事。
她手心出了点汗。
突然一阵风贴地皮刮过来,捎带着沙拉沙拉的响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随着风声的到来,一个飘飘摇摇,如泣如诉在轻轻吟唱的尖细女音随后响起:“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
那声音似断非断,似喜若嗔。
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许青棠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寻找声音来源。
不久后,一个白衣人影从远处走过,转身进了许青棠旁边的宅子里,看那驾轻就熟的样子,怕是没少来。
奇了怪了,她住在这里那么久都没有发现有邻居。
许青棠压下心中疑问,她不敢出声,只好扯了扯一旁凤阮的衣襟,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家的宅子后,凤阮便跟随她下了马。
而后,众人也悄悄地跟他们走进了那座大宅子里。
许青棠带着他们走到了一个阴森透骨的小角落,里头生了许多萋萋衰草,一条曲折的石子幽径在园子中蜿蜒,这是许青棠一次偶尔路过发现的,只因好几只鸟儿在此处刨地,却没想到,在这个角度居然可以清晰的看到隔壁的内室。
许青棠的身后站着凤阮,她只一抬头就看见凤阮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远处的一间房。
房内布置很随意,只陈列了一些简单的家具。
室内一片灰暗中,只有一豆烛火将一小方照得亮堂起来。
于是那灵牌前的香火便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那人一身白纱,嘴里带着哭腔,一时唱着忧愁诡异的歌曲,一时又说些迷迷糊糊的话。
喑哑的声音随着风断断续续地飘来。
“赵智智,此番你必定能成为金菩萨。”
“你说我貌比妲己,如此一来,你家夫人不吃醋吗?”
“她说她不妒。”此人手舞足蹈,隔空和不知道什么人在对话,时而双手往前摸空,时而痛苦地捂着自己心脏大哭。
如此神经质的动作看得众人脚底生凉意。
女人开始摸眼前的灵牌,并把头重重地撞了上去后,开始癫狂大叫,“相公,妾身屈啊,妾身屈啊……缘何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妾身屈啊!”
“她有良心,昨晚还来看我呢。”
凤阮有意地咳嗽了一声,一张惨白阴森的脸突然转了过来,她双眼充血肿胀,远远看去像是在流血。
是刘氏!
许青棠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瞳孔紧缩,原来如此!
按现代医学来说刘氏是患有人格分裂或是双重人格,而且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
她简短地道了句:“刘氏的精神不正常。”
凤阮道:“嗯,而且那香火是两短一长。”
“什么?”许青棠一头雾水。
“人怕三长两短,鬼怕两短一长,这妇人是——”
凤阮说这话时,系统瞬间在许青棠的大脑里鸣叫起来,许青棠内心无语,却又头痛欲裂,只好打断凤阮:“大人啊,请不要封建迷信啊!和我一起相信科学,坚定唯物主义,取得社会进步。”
说完这话时,在许青棠脑子里的那鸣叫声才停下。
空气突然安静。
一旁的李安更是呆若木鸡,连她袖子都忘记扯了。
见无人说话,许青棠很有自知之明,她默不吭声地后退几步。
但……倒霉的是,她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摇摇晃晃摔到地上了。
许青棠内心叫苦连天,正当她做好摔倒的准备时,一阵雪松味侵袭前来,许青棠的手臂被眼疾手快的凤阮扣住了。
许青棠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愣了几秒,刚想说谢谢,凤阮却脸色一变,“站好。”
凤阮待许青棠站稳后,半蹲地上,双指沾染了一些地上松软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后,一双锋利的眼睛猛地盯紧前方。
白希立马走到凤阮身边,“大人。”
“封锁作坊。”凤阮拍拍手起身,声音严肃得像二月寒霜,“狼狗带来,掘地三尺,刨!”
“是!”
许青棠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云里雾里的,凤阮指着的正是上次他看到有鸟儿在刨地的那处地。
凤阮看向她,“这里,不能住人了。”
“啊?”许青棠瞪大双眼,这是她买了才一年的宅子啊,不住这里住哪里!她没有钱了!
“等等便知。”
许青棠听到一些细微的脚步声,随之便剑白希牵了一条大狼狗进来了院子,身后跟着七八个佣工模样的人。
“大人,宅子四周已经派人乔装打扮进行了监视。”
“嗯。”凤阮拍拍狼狗的身体,“去吧,小黄。”
被凤阮这么一摸,小黄兴奋得哈喇子都淌出来了,它噗嗤噗嗤地往凤阮刚刚站过的地方跑去。
它先是嗅嗅着嗅嗅那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双手不停地开始刨着泥土。
许青棠板了脸,跟着凤阮走上去,没想到饶是一向镇定的她,也吃了一惊。
这狼狗竟然刨出一堆骨头——仔细一辨别,就能知道那是人骨!
一颗咧着口的骷髅头半埋在土中,黑洞洞的眼窝、一张嘴像是在呼喊着什么,空荡的破旧衣服下是一根根的白骨,看起来有点岁月的年头了。
许青棠立马抢到一旁下属拿着的灯笼,她借着灯火翻检了一下尸骨,“头颅处有利物刺穿的伤痕,是被害的!而且,这具骨骸绝对不超过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