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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诡笑尸(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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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希又带人将那院子翻了又翻,在小黄发掘的泥土下面还挖出另一具遗骸。
等两具尸体都被搬到空旷处,许青棠提灯观察他们的骨骼,同样的盆骨狭小而高,出口呈叶心型,坐骨结节不外翻,为男性。而第一具骸体的耻骨联合面的嵴沟仍很明显,第二具耻骨中央开始凹陷,年龄悬殊有点大。
她道:“两个都是男人。第一个是青年,另一个年纪三十到四十之间,死的时间长了些,两具尸体颈椎上刀痕宛在,均死于刀伤。”
凤阮吩咐白希,“查查这些屋子,是谁名下的产业。”
白希很快呈上了一本厚簿子并问道:“这两具尸体,会不会是打生桩?”
“打生桩?”许青棠皱眉看着凤阮。
凤阮一边翻看手中的本子一边答道,“打生桩传说是鲁班爷留下的规矩,就是在大的建筑工程动工前,为了不破坏那地方的风水,触动冤魂,要把健壮的年轻人活着葬在动工的地方,用以镇邪。”
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许青棠纳闷儿:“也说是大工程了,我这宅子也算不得什么大工程吧?”
凤阮丝毫不给面子,“不算,而且这中年男人也不符合打生桩的条件。”
他放下手中的簿子,“这一带居然都是陈家的产业,白希,再查查三年里有哪家人报过案,失踪男人里符合年龄的有谁!”
“陈家是谁?”许青棠问。
“京城巨贾,和朝中许多人都挂着往来。”凤阮眼神有些狠厉,“是大理寺的头号挂名之人。”
陈家,有些来头,乃盛京安宁侯府的近支。在十八年前朝中生变后,家中的嫡次子便辞去了官职,经起商来,不出十年,在长安一带的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占据了这一方漕运。
而这位嫡次子开始不满足手上所拥有的,竟然把手伸去了黑市,刀口上舔血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曾经他也怀疑过,这陈家走私盐的生意,只可惜他们狡猾得很,当年搜寻一无所获还被倒打一耙。
许青棠道:“按这么说,陈家有人在漕运上,那么水路贩卖一些违禁品就很方便了!这一带的屋子全都无人居住,所以私藏物品非常方便,可以说是陈家的仓库。只是刘氏怎么会有钥匙?看上去刘氏对这里很熟悉。”
“或许不是刘氏,赵智智区区一个尚书大人,所住宅子竟然如此豪华。”凤阮回想起光是大厅里的浇黄釉弦纹牺耳尊就已经价值连城。
凤阮眼睛一扫,走到后门处。
许青棠跟在他身后,顺着凤阮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整个□□院被翻得斑斑驳驳的,土下的草根都被翻了出来,土壤为赤红壤,砂砾多。
而且照理说,这宅邸多年无人居住,那么台阶上应该长满了青苔积满了污泥才是,可是这石阶,分明透出了滑石的光泽。
凤阮摇了摇破木门上的把手,也是磨的铮亮,合页也非常灵活。
“你这宅子,经常有人在这进出?”凤阮表情有些严肃。
“不可能!”许青棠下意识就反驳道,这座宅子除了她和李安,平常几乎没人来,更别说后院了,就连她这个主人也才来了两三次。
凤阮言简意赅,语气有些冰冷,“经常有人进出你的院子,你身为主人却不知道。”
许青棠心中惊起一阵后怕,她沉吟了一下说:“莫非这宅子中有什么秘密?”
凤阮点头:“若说是秘密,无外乎金银财宝,抑或……杀人的秘密。从前有过一个案例,杀人凶手埋尸后对别人经过埋尸地点非常恐惧,总是有意无意的驱赶经过的人,后来有几个不听教的孩子总在那抓迷藏,最后凶手把他们都杀了……”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向许青棠,“你说,你会不会已经被盯上了?”
许青棠白了他一眼,“你少吓唬我!要是这样,我就不可能在这里活过一年。”
说到底她还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呢,谁怕谁呢。
她蹲在地上,观察了一下这被翻出的土壤,迟疑了一下道:“我看这土,似乎是盐田才有的土质?”
闻言,凤阮峫挑起眉梢,“嗯,土下之前应该是埋了什么东西,你还会看这个?”
许青棠心中白了她一眼,她可是上过大学的人好嘛,“偶然在书上看过罢了。”她猜测道:“土壤、死人、后花园……不会是有人在这里藏私盐吧?这陈家不仅埋尸还藏违禁品啊?”
问是这么问,但许青棠心中已有了答案,在古代,盐是国家的战略物资,因为古代没有冰箱,为了长期储存食物,防止食物变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盐腌食物,所以盐对于老百姓来说,和空气水一样重要。
所以在封建王朝中,盐,一直是被国家垄断的,贩卖私盐的人,最低程度都要被砍断双腿。
这两具尸体,在其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凤阮没有否认她的话,“历朝历代私盐都是极大的问题,官盐昂贵,现在更是一斗十钱涨到一百一十钱,老百姓吃不起,民怨甚高,而私盐廉价、利润空间极大,所以不少人铤而走险贩卖私盐。如此以来致使官盐难销,现如今江南盐场屯积大量食盐无法出卖,你知道世间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江南盐市动荡,国家征税少,措军费收不到,自然波及朝廷。”
许青棠点头,“大人可否让人牵来两头吃饱青草的羊?”
“羊?!”白希不解地问道,“要羊来作甚?”
许青棠也不解释,就含笑不语地站在那。
凤阮默许了许青棠的话,“给她弄两只羊来,要吃饱的。”
“额,好的大人。”白希嘴角抽搐,一头雾水地出去找羊,他怎么觉得……算了,从今天开始,许姑娘就是他惹不起的人了!
很快,他便寻来了两头刚喂饱的羊来。
许青棠吩咐着:“把羊绳解了,它们会带我们找到想要的地方。”
白希看了一眼凤阮,见凤阮抱胸不语,他微噎了一下,便懊恼扶额,随后松开了羊绳。
两头羊先是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散步,偶尔低头吃几口草,可很快,它们便疯跑了起来,对着一个地方就是狂刨。
许青棠终于开口:“大人,叫人从这里挖下去!”
“去吧。”凤阮道。
一群锦衣卫拿着铲子上前,果然几下下去后,就触碰到了一些坚硬的东西。
他们拨开浮土,回身对凤阮禀报:“大人,那似乎是一个地窨的入口。”
“不是似乎,就是地窖入口了。”许青棠弯下腰,拿过一旁的铲子,用力动了两下,便打开了那坚硬的铁板。
白希在一旁啧啧啧道:“这许姑娘,瞧着身子单薄,可真是力大无穷啊!看这样子,感觉扛几袋大砖头都不是问题呢!”
无他,他们锦衣卫平日里日常训练的项目之一便是扛砖跑,他一个糙汉子,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却不料,一旁的凤阮,眼神如刀般地斜刮了他一眼后就走了出去。
白希忽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他感到十分委屈,他说错了什么吗?他这不是在夸赞许姑娘吗……
窨子约三丈来深,五丈多宽,许青棠率先举起灯笼走了进去。
凤阮从一旁快速上前,举起了手中的火炬,“你跟着我。”
许青棠便默默地跟在了凤阮的身后。
走了没多久,地窨开始出现许多堆砌起来的麻包,许青棠道:“大人,我们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会在这里?”凤阮这才把疑问道出。
“这还得多亏了那两只羊。”许青棠轻声道:“《晋书》中记载,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乃取竹叶插户,以盐汁洒地,而引帝车。羊喜欢带咸味的食物,陈家将私盐藏在这地窨中,搬运的过程中肯定会有星散盐粒掉落在地面上,所以便吸引了那两只羊。”
凤阮眼神微微闪动,在火光下那面容艳丽无比。
许青棠吞了口唾沫,这搁现代,妥妥热搜美男跑不掉了。
凤阮问道:“你从何人手里购置了这座宅子?”
“一个卖茶叶的,好像姓贾吧。”许青棠想了想回答,当初她刚来这村子里的时候,就碰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自称是卖茶叶的,因急着去北方,所以底价出售手上那套大宅子。
于是许青棠便用了一半的钱把宅子购置下来,也不少啊,四百两呢!
敢情好啊!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她!
白希声音尾随响起,他狗腿道:“大人,属下知道这贾老板。”
“你说。”凤阮道。
“属下听说这贾老板一年前就匆匆离开了这里,他不是本地人,据说是北方来这边做生意的,但是才来了这里半年左右,便说要离开,待宅子卖了后,溜得比兔子还快,后来谁也找不到他,妻儿都跑了。”
凤阮好整以暇地看向许青棠:“看来这贾老板不老实啊。”
这人怎么……感觉在幸灾乐祸?许青棠瞪大眼睛,气呼呼地别过脸,被骗了啊被骗了啊!她不要说话了!
凤阮却继续道:“贾老板应该曾经在这座宅子里居住过,后发现了端倪,才急着把这藏盐又死人的凶宅出手,这两座尸骨绝非近期所成,按许姑娘的话说来,他们失踪了至少三年。”
凤阮又点她名字!许青棠只好撇嘴愤愤道:“这贾老板也是个狡猾没良心的,要我发现肯定第一时间报官……”说到这里,许青棠好像反应了些什么,“贾老板不会是凶手吧?”
“不好说,发现了不报官的情况,要么他是凶手,杀了人还无所畏惧地出售房子,要么他怕得罪陈家人,发现了尸体不敢说,胆小不想惹事。”
“或许是官商勾结,赵智智死得蹊跷,刘氏又恰好到了此处,或许他们就和这陈家有关系,陈家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那无名之毒又来自远方的南蛮……这案子疑点重重。根据昨夜那几个婆子口供所说的白衣花旦,应该就是刘氏。而赵智智沉迷笔仙,我猜测,是不是他死前见到最后的一个人就是刘氏伪装的笔仙,所以才会面露着微笑,毕竟,那无名之毒会麻痹人的神经,产生不了痛觉。”
暮色四合,许青棠眺望对面内室,刘氏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那灵牌前的香火还供奉着,两长一短。
站在迷信的角度来讲,这是驱鬼的。
“嗯,而且刘氏还隐瞒了一些事情。”凤阮看着那灵牌道:“丈夫无缘无故死后却不想还他一个公道,甚至还想草草下葬了事,人人都道他们夫妻恩爱,可这不是一个妻子能做出来的事。”
许青棠吸了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我觉得,白天的刘氏可能是个正常人,而且能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