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达传说]翱翔于夜空之星》瞬华月息

6、Counting Stars I

　　每当流星划过天际时都会带来好运。
　　生活在海拉鲁的所有生命都对这句俗语耳熟能详，至于信不信见仁见智，有人每次流星闪现就会许愿，有人则对此不屑一顾——当然，力巴尔属于后者。

　　不过流星划落的景象还是好看的，这点谁都无法否认。

　　今晚的利特便是如此，入夜后抬头时不时能看到流星，使得原本准时准点入睡的同族和异族游客纷纷聚集广场欣赏许愿。

　　他不怎么习惯这种场合，早早回到自家倚靠在窗台侧目看流星，稍稍平复原本焦躁的心情。伴随着空气中的谈话声逐渐掺入香气和熟悉的轻快脚步，他轻叹一声从窗台下来站在门口附近。

　　“力巴尔！”
　　“干什么。”

　　其实他知道。
　　海利亚少女没有在意他语气的不快，把手上的碗筷在旁边的桌子摆放好，“我给你留了你最喜欢的三文鱼，今天加了松露，很好吃哦！”

　　确实是她擅长的做法。
　　心情复杂地看向面前的少女，对方还在絮絮叨叨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晚上很多流星，来的路上很热闹，”她的双颊和耳根滚烫，“对了你知道哈克鲁和梅芙琳的事吗，我刚刚上来还看到他们。”

　　从知道艾丝特回来后一直都只是远远看着，刚刚又是不欢而散，现在近距离认真看感觉没多大变化？高了点也瘦了点，但看上去很精神。
　　身后背着他亲手制作的弓，看一眼就知道她有在好好使用和珍惜，保存很不错。

　　或许可以再帮她调整调整弓弦。

　　“力巴尔，你在听吗？”
　　少女歪了歪头伸手在他面前晃晃，语气无奈调笑，“怎么了，还在生气？没办法，他等我和塞尔达很久了，你不喜欢也不能强行拉过去嘛。”

　　提到那个人不免让烦躁重新翻涌，他轻哼。

　　“公主呢？”
　　“嘛，燕巢位置不够，我们明天还要去看梅德，今天先让林克陪塞尔达去驿站休息。”艾丝特解释道，嘴角边有掩饰不了的笑意，“顺便给他们空间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谁知道呢，你也可以和林克聊聊。”
　　“哈？？谁要和他聊啊！”
　　“真可惜，我倒觉得你俩应该挺合得来。”

　　他被这句话噎到，脸部一圈白毛炸起，对上她带笑的双眼撇撇嘴侧头。

　　“你们关系不错啊。”

　　“嗯，塞尔达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欢她！”说到这件事她微抿嘴角，“至于林克…我觉得他人不坏，就是沉默寡言吧，和他相处不会让人不舒服，还莫名有种安心感。”
　　“是吗。”

　　声音里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和欣慰。
　　他当然知道艾丝特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她写来的信字里行间满是喜悦和充实，海拉鲁王族派来定期检查梅德的研究人员偶会提起她的活跃，之前去王宫进行受封仪式也听闻同样的褒义评价。

　　支持她出去是对的，她的确更适合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更何况外面才有更多属于她的同族。
　　艾丝特不是利特人，正因如此她更不应该一直留在利特。

　　“不过最特别的肯定还是你啦。”
　　“……啊？”

　　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回神后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说出这句话的人却像被其他事物吸引视线探头看向他的身后，“咦你多了被子，是今年换羽新做的吗？”

　　利特族有换羽期把旧羽积攒下来做成羽绒织物出售给异族的传统习惯，倒是很少自留，毕竟他们自身已经足以抵抗所有严寒。

　　好奇地伸手去拿，与其说是被子不如说是毯子，对利特族来说偏小。

　　“…那是给你的。”
　　“噢噢噢——？”艾丝特眨眨眼立刻展开披在身上，覆盖整个身躯还有余，相当暖和，她弯弯眼睛笑得开心，“谢谢，我非常喜欢！啊呀看来今晚和冬天都能睡很舒服。对了你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舒了口气，力巴尔伸手拿过碗。

　　好久没吃她做的东西了。
　　……还是很好吃。

　　“好久没看到这样的流星雨了。”艾丝特挨近窗口探头欣赏流星，轻盈跳上外面的窗台找更好的位置欣赏。

　　利特村每家每户外面都有个供族人起飞的平台，再加上没遮挡观赏景色更佳。
　　住了大半年普通海利亚人的房子，重回利特享受这般视角怪新鲜的。

　　双手扶着脸颊，看向不远处划落到利诺斯岭方位的流星弯了弯眼角，“力巴尔你看，有流星掉在飞行训练场了，等等要不我们一起去捡吧。”

　　“才不要，有你还不够吗。”砸了咂嘴，他忽的意识到什么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有你已经很麻烦了我不想再捡一个回来！”

　　“好好好，我的意思是捡流星碎片回来，放家里挺好看的。”
　　艾丝特抿抿嘴角笑着从窗台跳下来，“不过我终于懂了。”

　　“哈？”
　　“你原来那么想我。”
　　“…什…你在说什么！”

　　他差点呛到，倒是艾丝特耐心过来帮他顺顺后背的羽毛，笑意盈盈。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恰好倒映一划而过的流星，闪闪烁烁，漾着温和安心。

　　“我也很想你。”

　　……
　　感觉就像瞬间泄了气，年少的鸟人拿过水杯嗯了一声。

　　艾丝特还想说什么，从广场那里传来的谈笑声让他们两人都颇为无奈。

　　“利特难得现在还这般热闹，塞尔达和林克在驿站留宿可惜了。”她往广场的方向看去，成双成对的同族和异族小情侣让她不免想到今日之事，双颊有些泛热垂下眉眼。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他反应过来已脱口而出。

　　——“要去梅德吗？”

　　***

　　话音刚落就正对海利亚少女略惊讶的眼神。
　　力巴尔一鼓作气，“这里太吵了，梅德现在没人，而且能看得更清楚。”

　　“也不是不行，但你怎么忽然…”艾丝特是真的有点讶异，“你不是不喜欢当交通工具吗？”
　　“你会这么想我？”
　　“那确实没有。”

　　不自觉翘起嘴角，力巴尔收拾好碗筷，“…哦对了你有没有带足够的防寒药，梅德上面比雪山冷得多。”

　　“里面穿着羽绒呢，没事的。”艾丝特笑嘻嘻地把毛毯折叠整齐，“更何况还有你在，冷的话抱紧你就好啦。”

　　力巴尔瞪了她一眼，即便没有任何魄力。他无可奈何轻叹，示意她过来。

　　“好久没看你用那招了。”
　　“哼，现在已经完全炉火纯青了，你就看着吧。”他语气里一边满溢怎么都遮不住的骄傲，一边压低声音飞快嘱咐她一句，“抓抓紧。”

　　和村长家中间就有个还算空旷的起飞台，两人来到那里，艾丝特挨着力巴尔的脖颈，鸟类羽毛久违丝滑毛绒绒的触感让她莞尔。
　　她做好准备后听到竹马深呼吸展翅，很快一阵风便从下往上拂过她的脸颊，发丝飘荡。下意识挨得更近，她闭上眼。

　　平地起飞逆风直上的感觉到底和滑翔伞不同，身体一直处于腾空感，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擦过，伴随风里掺杂的熟悉气息，艾丝特缓缓睁眼。
　　星星不断闪烁，划过的流星和夜间的流云都仿佛触手可及。

　　察觉到她的举动鸟人少年速度稍放缓，这样可以让她更方便观赏在灯光照耀下已然变小的利特。

　　“真美。”

　　“嗯。”
　　力巴尔语气淡淡，但从中亦能听出他的骄傲和认同。

　　即便是在夜间，于上空沿着规律轨道盘旋的风神兽瓦·梅德投下的阴翳依然能遮挡住一大片，今夜因为流星雨弥补了缺失的光。
　　力巴尔先带着她飞到足以俯瞰梅德的位置，温度骤减让艾丝特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从竹马身上传来的温暖令她笑着搂搂紧。

　　大概在空中停滞几秒，力巴尔带她飞下去稳稳落在梅德上方开阔的平台，下来时脚步还有些许漂浮，力巴尔在她绊倒前适时拉了一把，艾丝特咧开嘴角笑笑，先习惯环视四周和找控制装置。

　　经过维护梅德甚至还修葺了大块大块的草坪，主控制装置就在最中央。她毕竟是负责长期定检水火的研究人员之一，和水火比起来风神兽可以自由活动的区域最广，广场还散布着不少石柱，方便来此的利特族落足和起飞。
　　远远眺望出去，这视角或许比奥尔汀和阿卡莱区域交界的死亡火山顶端还要高呢。

　　“视野最好的地方是头冠顶部。”力巴尔指了指中央正方，梅德的头部上方，类似枪支闭锁的区域确实有块空旷的位置，大概能容纳好几个人。

　　细细观察一番，收回目光落在竹马身上，注意到后者得意洋洋的神情立刻了然。

　　“看来那里是你的VIP特区。”
　　“也不是不能让给你。”

　　“不愧是海拉鲁第一高手，那就麻烦你了。”艾丝特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这大大取悦了傲娇的鸟人少年，拉着她直接飞上去坐好。

　　到底是当今和梅德相处时间最久的搭档，他所说无误。
　　这里能将周遭景色都一览无余，尤其是和利特形成对角线时更是能把整个利特村都收在眼帘中，好似能囊括整个海拉鲁大陆的希卡族古地图，只是地图平面，如今的景象却是立体。

　　“好美，”她再次由衷感慨，“真的好美。”

　　侧头看向身边的竹马，流星划落时在他翠绿色的双眸中映出一片金色的星河，异常夺目。

　　“谢谢，力巴尔。”
　　他依然不太习惯正面回应别人的道谢，略显别扭，在和她对视后深深吸气补充，“不用和我那么客气，就当还了那顿饭。”

　　憋了几秒稍压低声音，“…很好吃，多谢款待。”

　　“哈哈那是，我对自己的厨艺可是相当自信！不过这次林克和塞尔达也有帮忙啦，”艾丝特眨了眨眼揶揄道，“我就厚着脸皮代替他俩接受你的褒奖了。”

　　力巴尔又毫无震慑地瞪了她一眼，想起之前的对话忽的安静下来。

　　艾丝特盘腿而坐，尽情享受着轻轻拂过的风，气温使得她的鼻尖和露在外面的手指微微泛红，她拉拉衣领，把双手收进袖子。

　　深夜的梅德非常安静。
　　唯二能听到的声音便是穿梭在广场和石柱之间的风声，还有不断划落的流星簌簌声，两者交织编写演奏今夜限定独一无二的乐曲。

　　她屏气凝神，试图从这首乐曲中捕捉身边人的呼吸声。

　　这是可以追溯到最久远的记忆——
　　即便如今她依然想不起被丢弃在雪山前的事，甚至连当时怎么被冻到毫无知觉都没什么印象，但隐隐约约中唯独能记起被背起时那份温暖的触感，和明显快于她的心脏跳动频率。

　　或许是那份温暖代替了被冻的记忆吧。

　　“谢谢。”
　　“啊？怎…”

　　“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艾丝特轻声开口，掺杂哽咽，“我能看到今天这样美好的景色都是多亏了你。”

　　他真的是很特别的存在。不仅仅让自身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还带动同族和身边人也努力向上，或许这辈子都追不上他，但或许总有一天能以自己的方式和他并肩欣赏这份景色。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力巴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回应，“彼此彼此吧，和你一起生活的时间都挺快乐的。”

　　“我的意思是！你同样帮了我很多，没欠我什么。”

　　看他有些慌乱的傲娇解释模样艾丝特忍不住扬起嘴角，垂下眉眼轻轻感慨，“不管如何，对我来说你都是最特别的。”

　　“你也是。”
　　“哎？”

　　这出乎意料的即答令他们都本能看向对方，他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会脱口而出，气氛骤然凝滞。

　　艾丝特莫名又在此刻想到儿时玩伴的如今。
　　说来力巴尔在同辈里最为年少，其他玩伴都已经到了适龄阶段，而他过不了多久亦会如此。但怎么说呢…完全无法想象。

　　这个脑子里只有射箭和训练的家伙会和同族做出那么亲密的事。

　　但海拉鲁的种族到了一定年纪总会开始寻觅伴侣和成家延续子嗣，格鲁德的女性们会离开沙漠周游大陆找心仪的对象，而利特，鼓隆和卓拉一般都是内部解决。

　　话说利特真的还有其他适龄的异性吗，感觉其他玩伴都差不多凑对了，不过鸟类本身也不在乎年纪问题…

　　涌起心烦意乱，手心开始冒汗，她从衣袖伸出想吹风降温。

　　…比起无法想象，不如说有些无法接受。

　　“哈克鲁和梅芙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快了吧，他俩有段时间了。”

　　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嘛！

　　“刚刚在广场有看到洛特先生和夏儿小姐。”
　　她胡乱瞎找话题，见力巴尔没有打断自顾自说下去，“感觉时间过好快，明明才离开半年多，回来大家感觉都不一样了。”

　　“话说！一开始认识普尔亚时她就跟我说过只有海利亚和格鲁德，希卡之间会互相通婚，当时我还不理解什么意思呢，现在才反应过来。”

　　心底微泛涩意，说到底他俩是异族，果然会遵循自然规律吧。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生活。”
　　冷锐的微风夹杂少年鸟人淡然的声音，“很麻烦，好不容易才习惯。”

　　吹在脸颊上的风忽的变得柔和。

　　——“所以我从没想过和你之外的人共同生活。”

　　风声盖过了接下来的长时间沉默，直到阵风过去，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频率能快到几乎和对方重合艾丝特扯出笑容活跃气氛。

　　“什、什么嘛，你这话说得好像喜欢我一样。”
　　“是啊。”

　　一向不直率的人难得的直率到底能多一击毙命。

　　艾丝特双手捂住脸颊，但留下指缝让风还能帮忙降温。

　　“我以为你说的特别和我是一个意思？”
　　“是一个意思啦，是的！”

　　看到他翘起的嘴角艾丝特摇了摇头，拍拍双颊。

　　“…搞不好会被普尔亚作为特别课题研究。”
　　“啊？”
　　“毕竟利特和海利亚还是海拉鲁第一例。”
　　“谁管她。”

　　又是一阵沉默。
　　消停几分钟的流星仿佛是烘托气氛般重新活跃起来，艾丝特撑着下巴不由勾起弧度，抱住双膝继续欣赏。

　　风和星之诗中却猝不及防闯进一段刻意压低的旋律，是她最为熟悉的利特族歌声，也是从未听过的利特族歌声。
　　微微睁大眼，她侧头望向身边的竹马。后者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停止，“这是利特流传至今关于星星的歌。”

　　“今夜限定。”

　　“你明明唱那么好听唱一次是不是太可惜了！”

　　“物以稀为贵。”
　　得到正面评价他明显很高兴，“既然你喜欢，那就记着吧。”

　　“只听一次怎么记得住…”

　　悠扬的旋律再度响起。
　　艾丝特收起声音坐好专心聆听，在利特村长大，她曾无数次听利特族歌唱，但这首确确实实是第一次听到。

　　是很温柔的歌。

　　明明没有歌词，闭上眼却能感受到被星辰包围簇拥，在漫天繁星的夜里飘浮，月亮微笑邀约来客乘坐翱翔于空。

　　曲终后她抬眸望向力巴尔，后者亦静静回望，她忍不住笑。

　　“今天的你格外怪。”
　　“你也好意思说我。”

　　力巴尔语气里有无法遮掩的喜悦，良久顿了顿，“很晚了，回去吧。”

　　“嗯，好啊。”

　　从各种意义来说，今夜收获都已足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