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25、云聚6

　　下午四点，狄姜提前十分钟到城堡前的草坪，却发现大家已经快修剪完了。

　　后勤主管很生气，以为她是故意偷懒不来，把她喊在一旁教育，批评范围从不守时延伸到个人品德，吐沫四飞。

　　狄姜看见通知她的那两人窃笑，霎时明白是她们故意说错了时间。

　　众目睽睽下，主管叉腰批评她：“年纪轻轻就想着偷奸耍滑，别以为在冉指导官身边就了不起，刚刚广场这么大的动静，还放了广播，你没听见吗？”

　　狄姜百口莫辩，冉晨的房间很安静，她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小丫头，我告诉你，活动所来来去去的天城官员像流水一样，别以为有了靠山就可以无视规矩和纪律了，你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狄姜低头听着，模样甚是乖巧。主管说到最后也消了气，吩咐她去拾捡割下的草屑，转身去找秦主管汇报下午活动情况。

　　专门吸草屑的机器已被分配完，狄姜领了个袋子，用特制的扫帚在已经割完的草地上打扫，把垃圾扫到袋子里。

　　想着早些干完回去，狄姜很是专注，没察觉身后凑近了个人。

　　被人推倒，她扭头看向推她的那人。

　　红色的耳环和指甲，是当初在食堂，和那个男的一起玩笑的人。

　　“看什么看啊？”对方翻个白眼，很嫌恶地踢开袋子，离开前还拍拍裤腿，“真碍事。”

　　看着从袋子里又掉出来的垃圾，狄姜握紧了扫帚，又想起冉晨的嘱咐，抿嘴收拾好地方，走到另一片离他们稍远的区域工作。

　　那是一片新割的草地，还没有人在那儿收拾。

　　草地旁，三五个人聚在一起。

　　“会不会太过分了？”

　　“怕什么？大金都被她打伤送到了医院，还失去了工作，不报复一下，大家还以为我们三金会的人好欺负。”

　　“你们故意让她来晚已经算是个教训了，她毕竟是指导官身边的人，万一出了事，都负不起责任，我看就算了吧。”

　　头上扎着黄色绸缎蝴蝶结的女孩犹豫，试图阻止她们。

　　带耳环那女的听了，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是不是怕了？有什么事我担着，看你畏手畏脚的模样就烦。”

　　另一人对蝴蝶结那女孩解释：“你在玫瑰园工作不知道情况，其实活动所的人孤立欺负她都一个月了，也没见秦管家有什么表示。由此可见呐，这人没那么被看重，我们小打小闹，不会被追究的。”

　　“和她解释干什么。”带耳环的女子冷哼，转头交代另外两人：“按原计划，你们去打开喷灌器控制阀，我去拿割草机。”

　　狄姜专心扫着地，没意识到四处空地已经没了人。

　　忽然，有水从地上喷出，不是平常的水喷雾，更像是喷泉一样的水柱，狄姜毫无防备，瞬间淋湿了头发和衣服。

　　二楼走廊，正在向秦知秋汇报的主管看见这场景，气地跺脚：“这算是欺负人了，太无法无天了，我必须教训她们。”

　　话音未落，活动所院墙大门打开，一辆车开进来。

　　是冉晨回来了。

　　秦知秋急忙吩咐后面的人准备迎接，交代完大小事项后下楼，途中遇到了齐飞羽，对方站在走廊拐角，笑眯眯看着院子：“有人要倒霉喽。”

　　这话没头没尾，还没点清楚对象，秦知秋潜意识觉得不妥，还没想明白，就被齐飞羽拍拍胳膊。

　　“秦管家，愣着干什么呀？走，一起去迎接指导官。”

　　狄姜朝草坪外跑，浑身湿透，鞋子里全灌满了水。

　　跑到一半，身后传来嗡嗡的噪音，狄姜扭头，发现刚刚撞倒她的那人推着割草机朝她走来。

　　这是？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喊她小心，狄姜下意识抱头蹲在地上。

　　咔嚓——，脚腕传来刺痛。

　　她脚扭了。

　　无数碎石飞来，在耳朵和手背划出血痕，半分种后，终于没了动静。

　　狄姜望向提醒她的那人，是位系着黄蝴蝶结的女孩，又回头看向推割草机的那人，对方打着伞，很是挑衅地朝她笑，推着割草机离开。

　　衣服贴在皮肤上，很凉，受伤的地方被水冲刷，又火辣辣的疼。

　　难过、屈辱、愤怒……

　　在爆发的前一刻，城堡广播响起。

　　冉晨回来了。

　　响起对方的话，也不愿意对方看见自己打架的场面，狄姜咬牙握拳，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地上站起。

　　一堆人从城堡出来，都是活动所□□队的天城人，他们笔直站在草坪之间的道路上，迎接总指导官的回归。

　　活动所的服务人员也立即集合，站在了城堡前。

　　只有狄姜，一崴一歪的朝集合点走，看上去既突兀，又不合时宜。

　　狄姜看见了冉晨，对方一身银色西装，背着唐刀，手指上的紫色戒指熠熠生辉，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

　　她停住脚步，目光紧紧跟随对方。

　　近了…近了……

　　还有一步的距离。

　　见冉晨目不斜视地走过，一个视线都没望向自己，狄姜眼中的光芒霎时湮灭，也失去了精气神儿，垂头看着沾满草汁的裤脚，双手轻颤。

　　是啊，她嘲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对方怎么可能为她停留。

　　她到底在奢望什么。

　　狄姜觉得好冷，脚腕钻心的疼，她再也支撑不住，径直坐在地上，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秦知秋等冉晨走进，准备走下平台去迎接，却被齐飞羽拉住。

　　“还早呢。”齐飞羽意味深长，“看好戏吧。”

　　听见这话，秦知秋心里咯噔一下，扭头望向冉晨，发现对方真的停下，站在台阶前顿住。

　　看着静止的冉晨，他没来由慌张，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十秒，冉晨转身，朝狄姜走去。

　　这……

　　秦知秋看向齐飞羽，对方反而朝他耸肩，一幅早就料到的神情。

　　发现冉晨走向草坪，后勤主管急忙让人去关浇水的阀门，心里不住地骂，也不知哪个小混蛋那么不长眼色，这么早浇水。

　　冉晨走到狄姜面前站定，眼神扫过穿戴干净整洁的服务人员队列，最后落在满身污垢的狄姜身上。

　　小女孩低头按着脚踝，并没有发现他来，头发和衣服都湿哒哒的，手背全是划的血口，像个被欺负后自己舔伤口的小动物。

　　“怎么这么狼狈？”

　　听见冉晨的声音，狄姜浑身一震，缓缓抬头。

　　冷漠疏离的表情今日却格外亲切，对方如神明般站在她身前，挡住了朝她喷过来的水流。

　　在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忽然爆发，狄姜终于克制不住情绪，仰脸看着对方，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像个孩子般抓住对方裤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狄姜哭得如此难过，冉晨心里也觉得悲伤。

　　自从那次实验室同频感应后，偶尔他心里会莫名涌上类似情绪，这次也是如此，这种莫名涌出的情感攥紧了他的心，让他喘不过气。

　　弯腰拉狄姜站起来，发现了对方手背被石头割破的伤口，顿时意识到对方受到的欺负，远比他预料的更严重。

　　“谁干的？”

　　见狄姜不回答，他便盯着赶过来的后勤主管。

　　后勤主管出了一身冷汗，顶着冉晨压迫的视线，她颤声说：“指导官，我……我会教育她们……”

　　话没说完，冉晨手掌便冒出雷电，一条雷鞭挥过，直接把一个人拽过来。

　　正是刚刚推割草机的那女孩。

　　对方很是害怕地跪在地上，也不顾手上被电烧伤的勒痕，痛哭流涕地说不是她，还指着队里另外两人，说是他们计划的。

　　冉晨面露厌恶，缓步走向那女子。

　　“你们这些凡民如何拉帮结对勾心斗角，我不想管，也不屑管，总之都是一盘低贱的散沙，掀不起什么浪花。”

　　说着，他手中的雷电噼里啪啦闪动，但比不上他面色的可怖，“但伤了我的人，耽误了我的事，就别妄想能全身而退。”

　　后勤主管听到这话，腿软跪下，对着冉晨磕头，说是自己的失责，求他放过那女子。

　　不怪她害怕，就连赶来的秦知秋，都看出冉晨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意图。可他想不通，冉晨那么会衡量利弊得失的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冉晨一掌拍向对方天灵盖，女孩发出凄厉的叫声。

　　秦知秋试图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狄姜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孩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表情惊惧。不过她手上像是捏着什么东西，杨巍上前拾起，认出是什么后，一脸严肃地报告：“指导官，这是同盟会的信号器。”

　　“严查，并且……”冉晨转身看向秦知秋，“请秦管家转告政府，解释一下同盟会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天城活动所。”

　　这句话引来了窃窃私语，天城人面色一变，很是怀疑的扫视着活动所服务人员，只有齐飞羽饶有兴致看着冉晨拉着狄姜离开。

　　真是一出好戏。

　　不管那女孩身份如何，从现在起，就是同盟会安插进来的间谍。

　　也就是说，同盟会的人进入了政府主导的活动所服务院中，倒是一个合理怀疑双方勾结的理由，作为调查队领队，倒是十分感谢冉晨送他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