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十九度灰

8、森罗万象·捌

　　世家他们都没了动静，安分了不少，打探消息回来后，止念将这事告知大家。
　　洞外，若时若淼都松了口气，但若颐脸上的表情未放松半分，她紧盯着山洞内，洞内，见闲正在为庚午运功疗伤。

　　自与若颐分别后，庚午就碰上了欧冶燊（shen），四脉三段，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欧冶燊虽然算不上族中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几人，但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一手欧冶家独门的金钟锤法让庚午节节败退，庚午虽然只有四脉初段，但众多灵器法宝傍身，外加她自身体质特殊，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斗得不相上下。
　　欧冶燊心里也有一丝诧异，接到任务时他本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没想到一个四脉初段，仍然棘手得不行，不过没关系，欧冶燊看着庚午依旧强盛但隐隐露出颓势的灵气波动，挥舞金钟锤的速度越来越快，爆炸声持续不断，他一直在留手，庚午爆发起来连他都只能避其锋芒，但与此同时，施术结束后她也会立即陷入虚弱期，他只需要等着，等待庚午灵力耗尽，她逃不了的。
　　就是现在！“金钟锤法，金钟千锻。”
　　欧冶燊手上的金钟锤忽然被放大数十倍，他大吼一声，快得甚至出现残影，上千柄金钟锤铺天盖地而来，封住庚午的所有退路。
　　欧冶燊看着庚午张皇失措的模样心情舒畅，一开始被压着打的恼怒终于有了释放之处，终于，一柄金钟锤直直锤向庚午胸口，庚午避无可避，成功了！欧冶燊大喜过望，迅速追上去，庚午脸色惨白，身体像是纸片一样，摇摇欲坠，血红的双眼被掩盖在凌乱的头发之下，盯着飞来喜形于色的欧冶燊。
　　“破军，袭。”
　　万籁俱寂。
　　三个字念出，庚午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身体直直向后仰，栽倒到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先是左手，然后右手，接着小腿、大腿，直到全身恢复知觉，庚午慢慢坐起来，站起来前经历了好几次失败，最终她一瘸一拐地离开此处，甚至连最基本的御风之术都无法施展，只能靠这孱弱的双腿。
　　从始至终，庚午都没再看欧冶燊一眼，因为，自她那一招发出，结局已经注定了，即使有通灵台的庇佑，他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经脉尽毁，武功全废。

　　见闲找到庚午时她躲在一个树洞里，她伤得太重，寸步难行，见到见闲时眼睛一下子亮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见闲，像是松了口气，随后沉沉睡去，再无气力说一句话。
　　见闲先为庚午检查了一番身体，注入灵力滋润经脉，时间不够，进一步的疗伤还要等到事情完全结束后，她拿起庚午递给她的东西，细细端详，脸色越发阴沉，看来世家这些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啊……
　　一天一夜过去了，见闲还未出来，若颐她们心中焦急，也只能继续等，止念看徐轻还在这里，不免疑惑：“不知徐轻你还有何事？不出意外，徐默之昨天就苏醒了……”
　　徐轻看出止念眼中的警惕，苦笑一声：“我与徐默之历来不和，他现在正是气头上，世家元气大伤，回去了反而会受到他的冷嘲热讽，不如就待在这儿，他又不会管我的死活。”
　　徐轻说这话时有种淡淡的伤感，虽然徐轻也是世家弟子，但她毕竟在徐默之的手中救过若时等人，说这话时她流露的情感不似作假，看样子她在徐家也是受尽排挤，止念欲言又止，最终决定相信她。她能够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徐轻确实很厌恶徐默之，不然她也不会帮助她们，易容成徐默之的模样，骗过欧冶炎，将他们引到见闲的阵法之中，让世家元气大伤。
　　徐轻看若颐还在担心，轻轻一笑：“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师姐神通广大得很，你们自身也有伤，不如先自我调息，总好过在这儿干着急。”
　　徐轻想起了前天发生的种种，虽然现在是大白天，她依然打了个寒战，在徐家多年的熏陶下，她总以为三大世家无坚不摧，虽然五大宗门名声在外，但私底下世家子弟对宗门弟子都是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只是一群遵守清规戒律的平庸之辈，尤其是近些年世家势力越发壮大，许多散修强者纷纷依附，她才会一叶障目，鼠目寸光。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想来，她所见到的宗门弟子，哪一个是等闲之辈，不说别的，就她面前的几人，三个三脉就能硬抗四脉三段的徐默之的，能从欧冶家层层追捕中逃脱的庚午，还有昨日，徐轻眼睁睁看着不可一世的欧冶炎困在阵中，心神失守，与自家弟子自相残杀，欧冶家几乎全军覆没，这还不是结束，墨家突然出现让她以为又是一番恶战，墨家领头人墨峥也有五脉修为，对上见闲应该也有五分胜算——
　　摧枯拉朽，她被墨峥的表现差点震惊掉下巴，不是墨峥，而是见闲，墨峥甚至连见闲一招都接不住，或者说墨峥一看见她，连忙召集其余弟子后撤，徐轻本来疑惑，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生花，鲸吞虎噬！”
　　若徐默之在这里，一定会对这招很熟悉，甚至质疑今天这招的威力，怀疑见闲放水，因为那天他所承受的是见闲全盛状态下的一击，能够直接震碎黄金甲的一击，今天的远远不如，但也够墨家喝一盅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墨峥这样的实力。
　　最后就是，徐轻看了看最外层的止念，她才是最让人看不透的，止念她谋划了所有的计策，包括后来见闲催动阵法时，她依旧一脸平静，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徐轻不由得后怕：幸好止念她找上门来要合作时她没有拒绝，不然单是徐家一家，根本无法匹敌。

　　山洞内，庚午逐渐苏醒，她愣愣地望着见闲，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见闲皱了皱眉：“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我只记得和欧冶燊打了一场，然后……”庚午挠了挠脑袋，一脸无辜，“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对了，欧冶燊他人呢？是你救了我吗？若颐呢？”
　　庚午挣扎着想站起来，最终还是脱力跌坐回原处，见闲看她果然不记得，看向洞外，脑海中浮现出树洞里的那一幕，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欧冶燊被淘汰了，你干的。若颐在外面，她们都在外面，等着你。”
　　庚午并不感到惊讶：“真的呀，我这么厉害！”她示意见闲让她们进来，见闲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心中一凛：“你的身体……我有听师叔提到过一些传闻。”
　　庚午恍然，只能苦笑：“是吗，没想到我这么出名。”沉默了半晌，庚午接着说：“你会告诉她们吗，关于我的事？”
　　见闲突然一笑，敲了敲庚午的脑袋：“想什么呢，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你要想说就自己和她们说，我可不多管闲事。”见闲轻松的口气让庚午也放松下来，庚午听着见闲接着说：“你现在还是把伤养好，接下来的‘万象期’比赛你就不参加了。”
　　“啊？”庚午急切地想要与见闲争辩两句，见闲直接一个点穴，封住她的哑穴，让她只能手舞足蹈，欲哭无泪，“我出去看看，叫她们进来。”见闲丢下这句话就悠悠离去。
　　止念四人都进入山洞，唯有见闲与徐轻留在外面，徐轻身体有些僵硬，不怪她紧张，任谁看了前几天的比试都是如此，更何况她还是亲身经历者。“阁下就是徐轻？”没想到见闲率先问话，“还是要多谢你了，救下若时她们。”
　　“不必不必。”徐轻连连摆手，一脸谦卑，“各取所取罢了。”徐轻分外坦率，的确，若说一些惺惺作态的假话反而会惹恼见闲，倒不如实诚点，利益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那不知徐轻你所取何物？”见闲追问，徐轻却是在打太极，含糊其辞，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见闲也不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两人就这样一直兜圈子，她突然想到，若是止桑在场，肯定会狠狠嘲笑她——
　　不，不用止桑在场，见闲看着出来的止念，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无奈与嫌弃，她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矫揉造作，吓得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真是没大没小，见闲的目光与止念隔空交汇，她只能眼神示意，要是说出来的话，不用止念亲自出马，若时若颐就会嚷个没完：“我就没大没小了，你天天欺负我我都没找你，哼哼，等我长大了……”
　　徐轻也发现了止念，放松了一些，为止念腾出位置，让她站她们两人之间，自己却是退了又退，她实在不想靠见闲太近，她隐隐感受到，见闲对她并不是完全相信的。
　　和止念交流完庚午的伤势后，见闲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轻声道：“乱斗期即将结束，‘万象期’就看你的了，我可是对你报以重任呢。”
　　止念明白她说的是庚午弃权的事，如此一来，庚午弃权一场，若时三脉参加赢面不大，五场中有两场都是必输，她这一场绝对不能输。
　　“不过你放宽心，我们没把这次比试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让你们三个参加，竭尽全力不留遗憾就好。”见闲还是不想止念太拼命，她是见识过的，于是下意识软了口气。
　　止念眨了眨眼睛：“不是还有奖励吗，难道不算数？”
　　见闲一愣，倒是忘了那茬，无奈地笑了笑：“你要真能赢奖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只能说，独此一份。”
　　“哦？那我不赢还不行了。”虽是玩笑的话语，但在这种情境下，又好像不是玩笑。
　　“小小年纪，修为不高，口气倒挺大……”
　　“某人教得好……”

　　徐轻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看了看止念，又偷偷扫了扫见闲，这种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就好像——
　　“徐轻，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喜欢吗，我送你的礼物？”
　　“都是和你学的，有什么关系，不是你说的，我们之间，不分彼此。”
　　徐轻沉浸在回忆中，不愿醒来，不分彼此，当初的誓言现在看来不过一纸空话，她们之间，什么都没了。
　　徐轻收拾心情，眺望远处的密林，乱斗期快结束了，她的目的也快达成了，想必，接下来的“万象期”，会更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