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 我们一起走过》訚茹

89、失去（2）

　　刘湾到家后，妈妈李梅看见饭桌前的刘湾闷头苦吃，眉头紧锁，一言不语，也无心搭理她和刘湾爸爸，李梅知道刘湾是在担心高扬。高扬和刘湾他们两个因为父母都是朋友，两家相距不远，从幼儿园起就是同班同学，自小便玩在一起。虽然刘湾每次回家都要“状告”高扬，但是高扬找她玩的时候，她依旧“皮嘚皮嘚”地跟在高扬的屁股后面跑。就这样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地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情谊谁又敢说不深？
　　“湾湾，高扬还好吧？”李梅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应该不是很好吧。听老高说，高扬奶奶不在了，对高扬的打击挺大的。那一天，高扬哭得撕心裂肺，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动容的。”一旁的刘全力回忆说。
　　“他现在一点也不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人消瘦不少，毫无生气。”刘湾伤心地说。
　　“湾湾，高扬的父母是不是还在老家？我打电话让你把高扬一起带过来吃饭，他怎么没有来？”妈妈李梅问。
　　刘湾点头，眼前顿时浮现出高扬无精打采，面如死灰的样子，悲伤再次涌上心头。“我对他说了，但是他只是摇摇头，没有其他的任何回应。”
　　李梅和刘全力同时看向对方，眼神流露出他们心中的不安。
　　“湾湾，你快点吃饭，吃完后，我们带着饭菜一起去看看高扬，他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是不放心。”李梅催促刘湾说。
　　“啊，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去？我觉得高扬应该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如果我们都去，我怕会打扰到他？”刘湾不赞同妈妈的看法，反驳说。
　　“我觉得湾湾说得有道理，高扬现在都是大小伙子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相信他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你就让湾湾自己去，如果湾湾应付不了了，打个电话，咱们两分钟就可以上门。”刘全力站在女儿这边，支持她的说法。
　　李梅看了看爱人坚定的眼神，说：“那行吧。我尽快给你打包好饭菜，你自己一个人去。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李梅的眼神中流露着担忧。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陪高扬的，并且开导他。高扬呢，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刘湾安慰李梅。
　　刘湾简单地往自己的嘴里扒拉几嘴饭之后，拿着妈妈李梅给高扬准备的饭，迅速往高扬的家里奔去。
　　“噹，噹”李湾再次扣响高扬家的门。不出刘湾的意料，一开始并没有开门的迹象。刘湾继续敲门，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无人应答。刘湾从口袋总拿出手机，毫不犹疑地拨通高扬的电话，但是以无人应答而结束。
　　“高扬，高扬，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李湾已然顾不上是否打扰到邻居，无奈地拍着门大声喊到。
　　“啪”地一下，门开了，带着怒气的门差点拍到刘湾的脸上，吓了刘湾一跳。
　　“你怎么又来了？”高扬看了刘湾一眼，无精打采地说。
　　“我是来给你送饭的。”刘湾提着饭菜跟着高扬向屋里走去。
　　刘湾进屋看了一下，屋子里依旧是她刚才离开时昏暗的样子，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可是，淡淡的烟味让刘湾察觉到有些不同。由于一心想让高扬快点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刘湾也没有多想。
　　“高扬，你快看看，你阿姨给你做了什么？我妈妈特意交代让我趁热给你带过来。”刘湾一边说着，一边把饭盒打开，不一会儿辣椒炒肉丝、番茄鸡蛋、蒜香豆角和一碗米饭井然有序地摆在高扬的面前。
　　一旁的高扬看了看眼前的美食，摇摇头说：“我不饿。”
　　“即使你不饿，你也尝一尝嘛，这可是你李梅阿姨一上午的劳动成果。你忍心浪费掉？”刘湾说着递上提前准备好的筷子。
　　“我不饿，也不想吃。”高扬语气冰冷。
　　刘湾看到高扬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有些退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高扬，给他徒增额外的困扰。
　　“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如果再不吃的话，我怕你饿坏身体。”刘湾企图说服高扬。
　　“不用你管。”坐在沙发上的高扬头都没有抬，四个字他说得虽然很轻，但是每个字如千斤重一般硬生生地砸到刘湾的心上。
　　刘湾正在给高扬递筷子的手停在空中，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收回。高扬这么冷漠，对于刘湾来说也是第一次见。此刻坐在高扬旁边的刘湾浑身觉得冰冷，仿佛身处冰窖，冷得让她有点窒息。
　　刘湾努力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奶奶的去世，让高扬太过于悲伤，他才会这个样子。
　　“那你·····”
　　“你很烦哎！！”刘湾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高扬的话生生地堵了回来。
　　委屈再次如同浪潮一般涌上刘湾的心头。那一刻，她好想发火，但是她不敢；她好想对他大声呼喊，但是她不敢；她甚至想把他拉出去放在日光下，让他自己看看内心有多么灰暗，但是她不敢。失去亲人的那种疼痛，她懂。而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放下对方不接受的筷子，坐在一旁无言地陪伴着。
　　刘湾不敢看向高扬，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他，被无情地赶出去。她不时地用眼睛瞟向高扬，想看看他在干什么，有那么几秒，刘湾甚至怀疑时间是否已经停止，因为四十分钟过去了，高扬低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更没有只言片语。
　　刘湾也不敢出声，默默地坐着。但是，焦灼一点点地吞噬着刘湾，她快透不过气来。于是刘湾起身去拿扫帚准备打扫卫生。
　　当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时，一股浓郁的烟味扑鼻而来。站在门口的她有些不敢相信，突然想起刚进家门时，钻进自己鼻孔的一丝烟味。原来它真的是从高扬的家里瓢来的。
　　刘湾顿时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自己，更有些不知所措。
　　“高扬，厕所里有····”
　　“我吸的。”高扬打断刘湾，用强硬的不留余地的口吻说。
　　“你？老师说吸烟有害健康。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刘湾的内心五味杂陈，但努力保持平静。
　　“用不着你管。这是我的自由。”高扬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刘湾，说出的话似乎能把刘湾冰冻到极点。
　　刘湾一时语塞，没有想到对于吸烟这件事高扬这么的理直气壮。她也不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惹到对方，以至于高扬对她如此冷淡。刘湾虽然早已想到奶奶的去世对高扬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从未想过一向阳光开朗的高扬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像刺猬一样，不让他人接近。想到这儿，刘湾的心里有些不安。
　　“你抽烟，不怕高叔叔打你吗？”刘湾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因为她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高扬看见地上有一个正在燃烧的烟头，好奇地捡起来，学着大人的模样放在嘴里试着吸了一口，顿时呛得他泪流满面，咳嗽不止，惹得其他男孩子哈哈大笑。后来，有一个小伙伴本想以此作为一个笑话讲给高叔叔听，结果高扬当天就被高叔叔揍了，要不是高扬奶奶在一旁护着，高扬说不定就要“卧床不起”了。
　　刘湾的话让高扬想到自己既调皮又爱闯祸的小时候，当他犯错误后，爸爸都会兴师问罪，家法伺候，那时的他总是聪明地躲在奶奶的背后，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又一劫。可是，现在的他再也找不到奶奶的“避风塘”了，即使他早已长大，不再需要。当往事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高扬对奶奶的思念也愈发强烈。一想到想念的人，他再无机会感受她的温暖，煎熬和痛苦如同猛兽一般撕咬着高扬，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高扬无力地歪倒在沙发上，用胳膊挡着眼睛，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滑落。
　　刘湾看高扬继续保持沉默，一脸痛苦的样子，没有继续追问。她捂着鼻子，忍着呛人的烟味从洗手间拿出扫把和簸箕，默默把屋子收拾一遍。在刘湾的辛勤努力下，屋子焕然一新。
　　刘湾打扫后，重新坐在沙发旁，发现桌子上的饭菜一动未动。“高扬，你吃点东西吧？不吃的话，身体会受不了的。”
　　高扬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没有任何回答。
　　刘湾很无奈，说：“饭菜冷掉了，我拿去给你热一下。”没过几分钟，刘湾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
　　“快，快，趁热吃吧。”刘湾的情绪和手中的饭菜一样升温不少。
　　“不吃。”高扬回应的还是这两个字。
　　“你多多少少吃点吧，特别好吃，我已经帮你试吃过了。”
　　“不吃。”语气依旧坚定。
　　“你尝一尝，保证你停不下来。”刘湾不放弃地说服对方，同时不忘把筷子递给高扬。
　　高扬没有接，刘湾下意识地用手拉了一下高扬的衣袖。
　　“你很烦诶。”高扬皱眉怒喊，一把甩开刘湾的手，刘湾手中的筷子顿时掉了地上，“叮，叮”发出筷子碰撞地面的声音。
　　高扬和刘湾同时愣住了。三秒钟后，高扬若无其事地歪坐着。刘湾看到这一幕，心中狂烧的怒火终于吞噬了她的理智。
　　“高扬！！你到底想干什么？”刘湾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到。
　　刘湾略微颤抖但有力的声音瞬间镇住了高扬，两秒钟后，高扬把有意地避开刘湾灼热的目光。
　　“我说了我不想吃。”高扬低着头说。
　　“你不想吃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从早到晚，滴水未进。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刘湾一气把心中想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高扬瞪着刘湾一字一字地说。
　　刘湾听后更加恼怒，歇斯底里地喊：“高扬，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伤心，用抽烟麻痹自己的神经；用绝食折磨自己；我安慰你，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人死不能复生，请你接受现实。如果王奶奶看到你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你不要再说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高扬猛地站起来，气冲冲地拉着刘湾往门外走。
　　“你放开。”刘湾拼尽全身的力气，掰开高扬的手。
　　“我不用你赶我，我自己会走，我——也——不——想——见——到——你，胆——小——鬼。”刘湾瞪着大眼睛，指着高扬愤怒地说。
　　“咣”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刘湾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