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 我们一起走过》訚茹

88、失去（1）

　　阳光明媚，一切一如往常。
　　教室里，英语老师在教大家定语从句的结构和用法。忽然，教室的门被推开，所有同学“唰”地一下看向门口。班主任娄小青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她向英语老师点头示意有事儿，需要打扰一下，英语老师点头回应。
　　“高扬，你来一下。”娄老师招手说。同学们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同样茫然的高扬。此时的高扬大脑快速转动着猜想老师找他谈话的理由，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他反思了近段时间自己的表现，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自我管理或者处理班级事务上有什么不当之处。可是，能够让班主任在上课的时候把人叫出去单独谈话，也足以说明事情并不简单。迎着同学们的目光，高扬向外走去，直觉告诉他并非好事发生。
　　“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看前面的课件，刚才我们讲到·····”英语老师开口再次把同学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课堂上来。
　　“老师，您找我？”高扬走出教室，轻声问班主任。
　　娄老师没有作声，目光紧紧地盯着高扬，神情有些悲伤。“有件事情需要转达你，不过，请你先做好思想准备。”高扬听后，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他大气不敢喘一下，弱弱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扬，你爸爸打电话，让你赶快回家一趟，你——奶奶去世了。”
　　“什么？！奶奶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高扬颤抖的声音询问着，泪水充盈着眼眶，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暗淡。他浑身冰冷，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高扬，你不要慌，请节哀。给，这是给你批好的假条，你收拾一下，赶紧回去。”娄老师把手搭在高扬因悲伤颤抖的肩膀上，安慰说。
　　高扬抬眼，一颗颗豆大的眼泪滑过脸庞，悲痛涌上心头。他想放声大哭，想大喊，可是他不能，他得抓紧时间回去再看奶奶一眼。他不相信一向身体健康的奶奶会突然间离他而去，不相信那个从小对他无限疼爱的奶奶会忍心丢下他。
　　“老师，我——我——我现在就回去。”高扬用手背试图擦干脸上的泪水，但是眼泪却不听话地一直往下流。
　　“你不要太着急，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娄老师拍着高扬的背，轻声细语心疼地说，生怕惊吓到眼前的孩子。
　　“嗯。嗯。”高扬强忍伤心回答。
　　高扬转身快步走了两步，小跑起来，此刻的他眼前被泪水模糊，心里乱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心只想赶快到家，问清楚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扬，你走错方向了。”娄老师及时叫住高扬。
　　高扬这才反映过来，他掉头往回走，无声哭泣着。高扬在心里面暗自骂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回家的时候突然间找不到回家的路。他自责着，慌张着，无助着。高扬的背微驼，没有往日的挺拔，肩上好像扛着万斤的重担。
　　娄老师从来没有看见过高扬六神无主的样子，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高扬，她好想上前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告诉他：一定要坚强。
　　高扬出了校门口，飞快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家里奔去。他要亲自去确认一下事实，此刻的他依旧不敢相信上天会这么快收回奶奶对他的慈爱，那是他快乐的泉源啊。
　　刘湾再见高扬已是两天后，学校周末休息，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高扬。妈妈李梅告诉刘湾，高扬的奶奶去世了，突然性心脏病。那一刻，刘湾忽然间明白为什么高扬不在校的几天，刘湾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他都没有回复。刘湾心想：那个慈眉善目，总是笑呵呵的王奶奶，她，不在了。此时的高扬应该很伤心吧。
　　想到王奶奶，刘湾记得，小时候去高扬的家里玩，调皮的高扬欺负刘湾的时候，王奶奶总是用责备但又带有慈爱的语气教训高扬说，“扬扬，湾湾是女孩子，你不能老是欺负人家。不然，人家以后就不和你做朋友了。”说完后，还不忘笑着对刘湾说“来，湾湾，到奶奶这儿来，看他还敢欺负你。下次扬扬再这样对你，你对我说，我来替你报仇。”此后，每到高扬“欺压百姓”的时候，刘湾就躲在奶奶的“避风港”，然后得意地朝着高扬扮鬼脸。除了王奶奶的慈祥外，还让刘湾忘不了的是王奶奶精湛的厨艺。在刘湾的眼睛中，王奶奶就像一个“魔术师”，她能够轻松把普通的白面馒头变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如：小老鼠，小刺猬，小熊猫等等。那时的刘湾拿着王奶奶的“艺术品”迟迟不忍心下口，扭头看看旁边吃得津津有味的高扬，免不了吐槽高扬是个“冷血动物”，而高扬则张开塞满美食的嘴巴，呜呜啦啦地回应说：“奶奶做出来就是让我们吃的，如果你不吃，奶奶会认为做得不合你的胃口，会不高兴的。”刘湾听后觉得高扬的话非常有道理，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旁忙活的王奶奶笑呵呵地对他们说：“慢点吃，别噎着。”刘湾看着王奶奶荡开笑容的脸，觉得整个世界温暖而又明亮。
　　一阵微风吹来，刘湾不禁一颤，思绪顿时被拉扯到现实。“再也回不去的从前，再见了，再见了，亲爱的王奶奶，谢谢你曾经的陪伴，一路走好。”一阵酸楚涌上刘湾的心头，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加快步调向高扬家走去。
　　来到高扬家的门口，往日的开心和愉悦都消失不见，刘湾的心情异常沉重。她想象着一会儿敲开门里面会是怎样的场景，而她则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和他们对话。
　　“咚，咚，咚”刘湾鼓起勇气扣门，此时她的手指不仅扣在门上，也扣在了她紧张沉重的心上。五秒钟后，依旧无人回应。“咚，咚，咚”刘湾再次扣门，这次她把耳朵轻轻贴在门上，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大约过了三秒钟，刘湾听到里面“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一秒钟，门终于开了。高扬探出头，一看是刘湾，他愣了两秒钟，声音轻微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上次从学校走了以后，都没有再见到你。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没有回复我，我比较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刘湾小心翼翼地说。
　　“放心吧，死不了。”高扬不经意地开口说。刘湾听后愣了一下，忽然间觉得眼前的高扬和平时阳光开朗的他有些不一样，让刘湾觉得有几分陌生。
　　“进来吧。”高扬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屋里走去。
　　刘湾进屋后，发现屋里有些昏暗，大部分的窗帘都被拉着，仅剩下客厅里的两个窗子透着光亮，但不足以撑起整个屋子的光明。屋中一股淡淡的酒气飘入刘湾的鼻中。
　　刘湾环视一周，发现屋里没有其他人，轻声问：“叔叔和阿姨不在吗？”
　　高扬看了看刘湾，发现她今天特别安静，说话轻声细语，刚才一进门也没有了平时的打闹嬉笑，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悲伤，这些高扬都看在眼里。他猜想刘湾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奶奶——奶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他们都在老家。”高扬把目光从刘湾的身上移开，声音有些颤抖。
　　刘湾听后有些后悔，怕自己让高扬勾起伤心的回忆。
　　“对不起啊。我不该·····”
　　“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刘湾的话被高扬打断。
　　接着，是彼此的沉默。高扬独自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眼睛微闭，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也似乎在感受什么。
　　刘湾坐在侧面的椅子上，一时不知道如何打破周围的沉寂，沉重和压抑包围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刘湾起身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试图让光亮射进来，赶走屋里的黑暗，驱散心头的沉闷。
　　“你在做什么？！！”高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惊到”，他用手半遮着眼睛，朝刘湾喊去。
　　刘湾愣了一下，没想到高扬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我觉得屋子里面太暗了，所以······”。
　　“把它拉上去！”高扬冷冷地说，语气中带有些许的命令。
　　刘湾见状，心里有几分害怕。毕竟，从小到大，高扬的坏脾气她摸得是一清二楚。高扬发起
　　“疯”来，说不定会把她直接从楼上扔下去。由于奶奶的缘故，刘湾猜想此刻高扬的心里应该是焦灼的、无助的、彷徨的。
　　刘湾把手放在窗帘上，犹豫一秒后乖乖地把窗帘拉了上去。屋子顿时恢复到之前暗暗的样子。刘湾慢慢地静静地坐回椅子上，高扬则用手臂挡住眼睛，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刘湾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高扬，几日不见，高扬消瘦许多，他的头发乱糟糟地趴在头上，上衣皱巴巴的，衣袖处还有点点油渍，几处泥巴执拗地粘在裤腿上。刘湾心头一酸，眼睛有些湿润。她转头看见茶几上放着的几个没有吃完的外卖盒子，旁边还躺着几个啤酒易拉罐，没有喝完的啤酒洒在茶几上。看到这一幕，刘湾有些吃惊地问：“高扬，你不会是在家喝酒了吧？”
　　高扬把手臂从脸上放下，并没有给刘湾任何的回应。
　　“你现在还是未成年人，怎么能够喝酒呢？这会伤身的。”
　　对方依旧沉默，没有任何回答。
　　刘湾看到死气沉沉，默不作声的高扬，一股怒火在心头开始燃烧，但她还是极力压制怒火。
　　她明白也理解高扬心中的无力和焦灼，那种感觉如同汹涌的河水，无处发泄。
　　刘湾默默起身到阳台拿来扫帚和簸箕，不作声地收拾起桌上高扬吃剩的残余剩渣。剩饭的嗖味夹杂着啤酒的味道，让刘湾的胃开始翻腾。
　　“真是的，本姑娘在家都没有做过这些，跑你这儿还得帮你做这些，结果你可好，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看在你这么伤心的份儿上，本姑娘暂且放过你。”刘湾嘟囔地说。
　　高扬扭动一下身体，换了个姿势。刘湾以为他要开口和她说话，结果，他的嘴唇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刘湾收拾好桌子，洗洗手气喘吁吁地刚坐下。“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化。”刘湾掏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再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她猜想准是妈妈催着让回家吃饭。
　　“妈，我现在在高扬家呢，马上就回去。”刘湾接通电话还没有等对方开口直接说。
　　“喂，湾湾，你来的时候把高扬一起叫上，我这边也给他准备了午饭。”李梅交代刘湾。
　　“好的。我们马上回去。”刘湾说完后，挂断电话。
　　她扭头看了看高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生怕碰触到他此刻敏感的心灵。
　　“高扬，我妈说让我带你回我家去吃饭呢。”刘湾轻轻地说着。
　　高扬轻轻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一丝的生气。
　　“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人给你做饭，总不能一直吃外卖吧。走呗，和我一起回去，我妈给你准备好饭菜了。”刘湾不放弃地试图说服高扬。
　　对方又是轻轻摇头，没有言语。
　　接下来的十分钟，刘湾已经倾尽全力，但依旧没有办法说动高扬，更没有得到一句回应。刘湾心中的怒火随着她一句一句的言语而一点点中烧。眼前的高扬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没有情感，冰冷无比，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高扬，我不管你了！我和你说了大半天，你一句话都不理我。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呆着吧。”刘湾的脾气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来。她夺门而出。
　　昏暗的屋子里，只留下“咣”的一声摔门声，和歪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高扬。然后，是无尽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