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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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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嘻嘻敲了半天门,没人答应,但屋里确实有人,两人都听见有人咳嗽。
他有些无奈的回头看钱老头,钱老头又开始撸袖子了,这回不是要个人访谈,而是要去干架。
阮嘻嘻拦住,决定再试试。
他边敲边说:“是胡大哥家吧,我知道家里有人,你们先听我说啊,我叫小阮,是过来调解纠纷的。你们跟钱大爷的事我也了解了一些,但具体的还得当事双方都出来坐下来谈。有矛盾我们就解决,要是事情是个误会,那就更要拎清楚,不能白白被冤枉。要是一直躲着不出来,人家一报警,不就是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嘛。”
一套说辞下来,阮嘻嘻觉得二十出头的自己像个老娘舅。他转头想问钱老头讨水喝,看见又来了几个大爷。
“老钱!兄弟们没来迟吧!我们来给你撑腰,不能让你在全国观众面前丢份!”领头大爷手一挥,后面几个都跟着挥手。
阮嘻嘻:“……”还全国观众呢,县里观众能不能看到都难说。你们这些大爷每个都有六七十吧,几个一加好几百岁了,高龄斗殴,伤哪不都得拿着阎王爷爱的号码牌,责任谁负啊。
“这小年轻文绉绉的嘚巴我们都听见了,有人出门来么?没啊!还要好说歹说啥,踹进去!”领头大爷又作妖了。
“别别别!私闯民宅是违法的,到时候非但矛盾没解决,局子大家都得蹲进去啊!”
“我们那么大的年纪,谁敢抓?”
“……”
……
“哎哎哎,大爷大爷,你们别踩我呀!”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很贵的,你们也别踩它啊!”
就在阮嘻嘻觉得自己要拦不住了,隔壁家门开了。他连忙在地上摸索被踩碎的眼镜戴起来。
在阮嘻嘻被钱老头轰炸过的固定思维里,隔壁家的肯定是个贼眉鼠眼散发着怪味的无赖,没想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衣着干净的老大哥。就是实在太瘦了,眼睛凸着双颊凹陷,怎么看脸上都有团化不开的愁云。
姓王的老大哥一出门,立马把门给带上了。
钱老头一看配角上场,开炸:“我看你躲吧,你咋那么坏呢,我一口井用的好好的,把猪养的又肥又壮你就嫉妒吧,就得往里面扔腌臜恶心人?扔一次还不够我捞完你又扔?那油漆也是你泼的吧,你什么心思,诅咒我家的猪像你家的猪一样都死光?”
阮嘻嘻举着摄像机叹息,养猪的何苦为难养猪的。
胡大哥开口了,声音又低又哑:“我都说过了,这事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钱老头:“那你心虚什么?从发生事情开始,你不每天躲家里,喊你叫你都不应?”
胡大哥嘴巴动了动,啥也没说出来。
“这些肮脏的东西都还你!”
阮嘻嘻一转身差点没把摄像机摔了。
领头大爷果然狼人,用竹竿长兜把水井里的东西都捞出来往胡大哥面前一扔。
阮嘻嘻捂住嘴,这些拍了上电视可是都得马赛克,他马上把自己的眼镜摘了。
钱老头叉腰一样一样数。
“这半个猪头耳朵上的耳标是你们家的吧。”
“这个蹄,是你家黑蹄猪的蹄吧。”
“其他我就不说了,这个,哎小阮你拍啊。这头泡发了的天生就少一只后脚的猪仔,不就是你那傻女儿每天抱着‘跳跳跳跳’喊的宝贝吗?”
胡大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巴都紫了:“这这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钱老头:“不承认?你女儿呢,让她出来!胡小越你出来!你爸坏啊,把你的猪都给杀了扔井里了。”
“不可能的,没有!我没有!”
阮嘻嘻看到胡大哥眼睛瞬间爆红,消瘦的脸狰狞起来,他猛起身往钱老头面前冲:“没杀!我没杀!”
阮嘻嘻手忙脚乱把机器往干净的地方放,一抬眼模模糊糊看见远处站着个小孩。
阮嘻嘻没放在心上,冲进人群里。他觉得这次真拦不住了,夹在中间,还挨了好几拳揍。
“儿啊儿啊!”
胡大哥家传来一声巨响,有老人家在里面哭喊。吵吵嚷嚷的众人顿时静了。
“妈!”
胡大哥回了神白着脸往屋里冲,阮嘻嘻抱了机器也跟着冲,边冲边戴眼镜回头喊:“我求求各位大爷了,有话好好说,真出人命就没辙了。”他余光带到水井,那里没有人。
……
胡大哥不让阮嘻嘻帮忙,一个人把母亲从地上扶起来抱回床上去了。
阮嘻嘻扶起一个刷了绿漆的柜子,还挺重,不知道装了啥,看样子还像是自己做的。
阮嘻嘻越拍越觉得心酸,这家人也太穷了。
屋里像样的家电都没有,电风扇都掉片了还在吱呀转。
他还闻到了淡淡的木香味,这是有卧病在床的人家备着的东西,祛味。
胡大哥仔细着给他的母亲检查手脚,胡母还在哭,不停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胡大哥轻声细语说:“没事没事。”
胡母:“儿啊,你快把越越从他妈那里接回来吧,越越不机灵不会讨大人喜欢,在那边没人疼的啊。你把她接回来,医生不是说我这病快好了,我疼。”
胡大哥没有回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某处看。
阮嘻嘻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墙角,啥都没有啊。
他突然觉得瘆得慌,打了个喷嚏。
胡大哥意识到屋里还有人,猛起身。
阮嘻嘻:“那个,我就是小阮,今天来调解的记者。你们家的情况我看到了,我觉得我可以给你们单独做个新闻,让社会大众伸出援手。”
胡大哥:“你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阮嘻嘻:“对了,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个智力发展有缺陷的小女孩,我可以……”
“我让你走啊,你听不懂吗!”
突然又爆怒的胡大哥把阮嘻嘻推了出去。
……
蹲在一起抽烟的大爷们围了上来,钱老头:“你看看,你看看,他对你都敢这样,可想人有多坏。”
阮嘻嘻关了机器,鞠了一个躬说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领头大爷跳出来:“这么快结束了?你不采访采访我们几个?”
阮嘻嘻虚弱的说:“等过几天,我再多带点人来。”
……
天完全黑了。
阮嘻嘻哼哧哼哧拼命蹬轮子上桥坡,等过了前面那个河滩,就可以乘乡际公交车回台了。
上到桥顶,阮嘻嘻想喘口气,不想却是遇到了大新闻。
路边停着几辆的警车,警戒线拉着,一群警察围在河滩边。
阮嘻嘻报备完刚要往下冲,台里又来电话,说让他赶紧回去值班,做警讯新闻的同事已经到现场了。
阮嘻嘻觉得不可理喻,又很无奈。
到了台里,都没人了。阮嘻嘻浑身脏兮兮的,肚子又饿,脸又痛,一个人坐在机房里,无精打采的倒腾素材。点开一段刚好是胡大哥冲上来众人拉拉扯扯的片段,镜头晃的看着都晕。
阮嘻嘻把破眼镜一摘扔一边。
手机上微信工作群叮叮叮一阵响,阮嘻嘻翻着看,那几个出工的同事在群里汇报情况。大概事情是有村民晚饭后下河滩游泳,游到中间发现浮着东西,天太黑看不清,伸手一扒拉,浮起具尸体,报了警。
“报警的那位村民怕是这辈子再也不敢下水了。”有同事插嘴道。
“挺可怜的,死者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泡了好几天了。”出工的同事发完讯息,传上来几张黑乎乎的图片。
大近视眼阮嘻嘻看不清,随手一点,放大。
粉衣服粉裤子粉书包,泡的烂烂的脸,短发小女孩。
阮嘻嘻牙齿咯咯咯,他僵硬的直起脖子,电脑屏幕上已经放完的素材片段停在最后一帧,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