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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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徐坤挑了个不太忙的日子回蔡宅。他一向不喜欢父母的那些唠叨，但为子本分还是尽量做到。
蔡爸爸公务繁忙没在，只有蔡妈妈陪他吃饭。蔡徐坤也不爱说话，都是蔡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替他添菜。
“妈，不用了，我吃不完。”他停了筷子，淡淡地垂下眼眸。
“好不容易回趟家，当然要多吃一点，你看你又瘦了，医院手术太折磨人了。”蔡妈妈心酸地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这几天还是很忙？”
“嗯。”似乎觉得一个字的回答有些简单冷漠，蔡徐坤停顿了几秒才再度开口，“明天有一台大手术。”
“你们不是急诊科吗，怎么还有预约手术？”
“病人挂的是急诊科，检查了好几天才确定要手术。”他很耐心地解释道。
蔡妈妈神情缓和了下来：“那好吧，注意安全。”
“我知道。”
“对了阿坤……过几天你爸爸的同事要带女儿来我们家做客，你看看有没有空，也回来见见？”蔡妈妈一脸殷切地望着蔡徐坤咀嚼的侧脸。
“……”他从盘子里夹起一片白菜，放进蔡妈妈的碗里，“有些忙。”
*
诊室里的灯光暗得有些恍惚，恰逢浓云遮日，连阳光都淡薄了许多，整个房间明明存有光亮，却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
“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真的确定要动？”蔡徐坤眯着眼睛，对着屏幕上的病历表打字，仍旧忍不住担忧地再度询问。
站在一旁的家属叹息一声：“医生，从你告诉我们的话来看，不动手术也只能等死……”
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蔡徐坤能够从里面听出几分的怪罪，但却没有犹豫，干脆利落道：“那好吧，我会让人为他准备的。”
他疲惫地伸了伸懒腰，看着病人家属从诊室里走出去，原本平直的嘴角倏地落了下去，像是有颗铅球挂在嘴边一样。
其实他真的很累了，但蔡徐坤还是振作精神去吃了个午饭，准备下午的手术。
手术台前灯光明亮得吓人，他看着被麻醉过去的病人躯体，做好一切工作后，拿起手术刀对着雪白肌理上的腹白线缓缓切下，猩红的液体霎时溢出，蔡徐坤眼睛都未眨一下。
没人知道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每一分每一秒又是怎么过的，当手术室头顶的灯终于熄灭，从里面传出来的却并不是喜讯。这已经是蔡徐坤不知道第几次带着如此颓丧的表情对别人说“抱歉”，他累得站都站不住，可却仍旧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手术失败了，毋庸置疑。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经历，医院的老大夫看他常常这样不好受，便总是安慰说久了就习惯了，可对于蔡徐坤来说，这种生死大事又怎么可能习惯。麻木的可以是见闻，却不应是人心。
只要这颗心在跳动，便总该……总该是过意不去的吧。
这就是蔡徐坤一直踟蹰着的原因，他因善良成为医生，却又将这份善良变成自己医学生涯上的最大阻碍。
虽然……没有人理解过他。
“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这个庸医！”他没有等来对方的嚎啕大哭，没有等来安慰别人的机会，却等来了自己的无妄之灾。
真讽刺。
即使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还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蔡徐坤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方才眼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已经消失殆尽，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老太太指着他大肆辱骂的嘴脸，丑陋而狰狞，像一只哗众取宠的野猴子。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自责感与屈辱感同时涌来，如同一波又一波的大浪，让他被掀翻在地，无处藏身。可是后来，久而久之，倒是真的麻木了。
原来过来人告诫他的“习惯”，指的是这个啊……
一次又一次地拼尽全力，却一次又一次地不被理解。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每个从医的人都已经习惯？蔡徐坤不知道，也没有力气去问。
“你给我等着！！！我会找人来带你去见我儿子！”张牙舞爪的老太太在喊完这句话后很快被保安拉了出去。她是不是把所有的悲痛都转化为了对他的憎恨，蔡徐坤也不知道。他毫发无伤，却好像遍体鳞伤。
走廊里的每个人都以或好奇或嘲讽的目光注视着他，尽管他已经不那么在意，却又没办法忽视那一道道的目光如凌迟一般剜去皮肉。他原本高贵如天上的星，此刻却狼狈如地上的尘。
他突然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在救人，却怎么总是被误会成杀人。
“蔡医生，你没事吧？”好心的护士围在他身边关切道。
他惨白着脸色挥挥手：“没事……”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
“立农。”导演站在旁边笑。
陈立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点头：“导演，什么事？”
“你刚刚出院，身子骨还没有恢复，刚来的这几天强度还是不要太大，你慢慢适应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导演和剧组的一番苦心。”面对这般“特权”，陈立农破天荒地没有拒绝，笑着应了下来。毕竟他伤没恢复全是事实，敬业人设已经起了效果，不必再如此拼命，而且……他想去做点别的事情。
黄明昊在旁边皱眉：“你准备去医院？”
“我去医院复查啊。”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随你吧。”
*
走下停车场的时候司机才打来电话，今天的滨江路格外拥堵，车子被夹在中间，也改不了道，可能得晚一会儿。
蔡徐坤心情不大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我自己坐车回去。”还未待对方回答，他就挂掉了电话。
寂静无人的停车场像是停尸房那般冰冷，他想起那一具躺在手术台上的尸体，有些反胃。作为专业的医生，蔡徐坤好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还记得解剖课上，面对大体老师的蔡徐坤明明脸色惨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下课铃响，他像是终于得以逃出牢笼的兔子，窜到卫生间疯狂呕吐。
如今竟还有这种反应，说出去也许会被人笑掉大牙。
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蔡徐坤抬起脚，看了看电梯口，又看了看停车场的大门，朝着大门走了出去。
今天不想再回医院大楼了。
见到有人从停车场里步行出来，守门的人诧异地望了一眼，又视若无睹地移开了视线。蔡徐坤失魂落魄的样子，或许被人误解成醉酒的失恋者也不一定。虽然他的落拓，也只是背影看上去单薄了那么一些，仅此而已。
他从来都不是感情表达的先锋者。
出停车场后的这条路偏僻又安静，大多是车子匆匆经过，也没人愿意施舍这里一点声音，蔡徐坤缓缓地踩在这条平坦的石灰马路上，旁边是高耸入云的商业大楼。这条路也算得上是密集商业圈里为数不多的小角落了。
虽然适合散心，但也适合打劫。
蔡徐坤低垂在马路上的视线被几缕拉得笔直的影子盖住，他面无表情地抬头，对上人高马大的几个痞子样的青年，没有说话。
“你就是蔡徐坤？”为首的一个黄头发缓缓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放在手里拍打玩耍，那模样似乎颇为不屑。
“是又如何。”目光缓缓溢出几分阴鸷，蔡徐坤憋了几个小时的火气终于快要忍不住了，“想打劫，有这个本事吗？”
面前的几个人相互对视几眼，哄然大笑：“死到临头了，口气还不小。”
“王建国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对方冷哼一声：“算你聪明，你害死我大姐的儿子，别他娘的想好过！”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废话，几个人举着刀就要冲上来。
蔡徐坤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他们离他的距离有些远，蔡徐坤的身手只适合近攻，因为并没有立刻动手。他看着他们毫无章法地朝他冲过来，已经一眼就瞧出几个人的漏洞所在，接下来，只需要找准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你在干什么！”身后有人一声怒吼，蔡徐坤只觉手腕一痛，尖刀的光芒明晃晃地在眼前一闪，就被卷入一个宽大的怀抱，他的下巴狠狠磕在对方的肩膀上，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似乎察觉到他的疼痛，抱着他的人逐渐放轻了力度，他趁势跳了出来，看轻面前的人之后皱眉，却没有叫出对方的名字。
一双狭长的眸又惊又怒地看着他，不是陈立农是谁？只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表情，蔡徐坤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躲！”
话音未落，那几个人又再度围了上来，似乎正在审时度势，并未着急动手，毕竟他们不清楚陈立农的身手，但看刚才他拉蔡徐坤的把式，想必不赖。
陈立农凭借身高优势站在中间，冷冽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让人不寒而栗：“各位，我已经报警了，还要继续吗？”
几个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附近传来警笛的鸣叫声，划破这小路上对峙时的死寂和森然。
警察来得很快，对方逃无可逃，只得束手就擒。蔡徐坤被陈立农扶着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瞟了一眼与对方接触到的手臂，试图松手。
但陈立农的力道太大了，他动了一下，却没能摆脱。对方偏过头，对他笑得痞里痞气，又恢复了以往见面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英雄救美，蔡医生该以身相许，怎么还想着逃？”
蔡徐坤嘴角抽了抽，半晌才开口回怼：“第一，我不是‘美’，我是男人。第二，你也不是‘英雄’，你是……”他突然顿住，没有再说。
“哦？”陈立农好奇地挑眉，“我是什么？”
蔡徐坤咬牙切齿：“你是无赖。”他用力甩开陈立农的手，往远处走去。
“喂，你去哪？还要做笔录啊！”陈立农好笑地摇了摇头，匆匆追了上去。
*
蔡徐坤不知道从哪打了通电话，警察竟然说不需要他们多跑一趟，就放他们回去了。而“陈立农路遇医闹”这种本该上今日头条的大新闻却一个字都没有在微博上出现。
看着姗姗来迟的司机一脸恭敬地对自己说着抱歉，蔡徐坤摆摆手没有说什么。既然父亲知道了全过程，那么司机违背自己的意愿，宁愿堵车也要过来这件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今天经历太多，他累得慌，不想再去蔡宅报道，跟父亲意兴阑珊地说明了缘由，便被准许回家休息。
站在白色宝马面前，蔡徐坤看着死死黏住自己的陈立农，一时之间竟没了言语。
“你要做什么？”
“跟你走啊。”原本该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大明星此刻站在蔡徐坤面前，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天真。
“陈立农，我没心情跟你胡闹……”他终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我知道。”陈立农收敛了嬉笑，肃然打断了他，“我没有跟你胡闹，刚刚……好像受伤了。”他抬起右手臂，上面挂着被划破的布条，和一道赫然在目的血口子，看上去狰狞得触目惊心。
蔡徐坤眉头皱得更深。
天色渐晚，刚才吵闹的警笛声也已经远去，这里只剩下落单的两个人和坐在车里待命的司机，又恢复了之前的幽静。
霞光散去，四周的霓虹灯也亮了起来，映在陈立农企盼的目光里，像一潭碧波微漾的镜湖，水汪汪的，煞是可怜。
蔡徐坤叹口气，走上前打开车门，斜了斜脑袋：“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