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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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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抓和尚,吃唐僧肉,求长生不老”,取经路上的磨难都一个样,换了妖怪将程序再走一遍。
贫僧以为所有的结束是真的结束,直到到了通天河。
悟空与那妖怪斗法时,通天河底,我又见到了女王。
她也不是女王,灵山莲花池的红鲤鱼,一个小妖怪。
悟空救我出那妖怪洞府,我怕悟空又造杀孽,便问:“悟空,那妖怪呢?”
——“被观音菩萨带走了,那妖怪原是普陀山莲花池的金鱼。”
听完,我又想起了通天河底梦见的小鲤鱼,当夜入梦,我又看到了她。
那是小鲤鱼刚修成人形,她绕着灵山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一颗树后远远的看着一只金蝉,她站了半日,也未见那金蝉振翅一下,许是有些无趣,她转身回了莲花池。
这是她的第一次见金蝉,却并非金蝉的第一次见她。
第二日,她去了灵山藏金阁,佛光万丈,岂是她一介小妖能擅闯的,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想出声制止,才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念着她这人没什么恒心,也就试试,不行就放弃了。
她闯了一次又一次,她撞了一次又一次,最后遍体鳞伤打回原形躺在藏金阁前。
上天有好生之德,幸好有师兄路过,送她回了莲花池。
莲花池养了七日,伤算是好了,这一次她醒了直接去了藏金阁,在藏金阁前跪着。
小鲤鱼既无心佛门,也无欲成仙,几百年也未见她有何执着,这一次,怎么就认定了藏金阁呢?
藏经阁殿前跪了三日,除了没伤,一无所获,师兄见此,劝慰她道:“善哉善哉,是时候未到。”
小鲤鱼离开了藏金阁,又开始围着灵山转圈圈,和她刚修成人形的第一天不一样,这一次看得仔细了些。
大概过了几十年,灵山玩的差不多了,偶然中她又遇见了金蝉,这一次,是金蝉见她的第一次。
——“嘿,我是小鲤鱼。”
金蝉不说话。
——“真作假时假亦真,你又何必拘泥于形式,你同我说说话吧。”
金蝉依旧不答。
——“你不愿意就算了,那我说与你听,对了,你这人不理人,那我以后叫你呆子!”
——“呆子,我七姨说你修炼几百年还未得人形,其实我是不信的,她还说你从未离开过这颗树,这话我信。”
后来的每天,她都去找金蝉。
——“呆子,你想知道灵山什么样吗?我给你讲讲灵山什么样吧。”
——“灵山日出之前的云雾缭绕,从陆面上看,看不太清,若是能腾云驾雾从空中看,灵山在云层中冒出金顶,佛光万丈……”
她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给金蝉描述了一遍灵山模样,日出前的日落后的,明媚的阴沉的……见她滔滔不绝我才明白,她围着灵山转,一转就是几十年不是因为好玩。
她将灵山的模样完完整整给金蝉描述了一遍,听她的描述我好像真的看见了她说的大殿,我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呆子,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金蝉没有说话,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有些歉疚:“呆子,我知道你想看什么,可藏金阁我进不去。”
原来她想去藏金阁也是为了金蝉。
金蝉不说话,小鲤鱼有些丧气的回了莲花池,然后她又开始了每日每夜的在藏金阁殿前跪拜,师兄见了,也只是摇头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小鲤鱼不知从哪儿听说,佛法精妙能精进修行,若能常听法会,必是能在佛学修行上有所精进。
小鲤鱼去找金蝉,她说,她是灵山几百年中最有佛缘的小妖怪,她可以帮他,以后,她去四海听法会,听完回来告诉他。
金蝉没回答,她还是去了。
第一次南海观音法会,我猜她睡着了,果不其然,回来磕磕绊绊的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说来也巧,她是听心经修得的女体,这一世我是得观世音大士指点才得以去西天取经。
玩心哪是一次法会就能收住的,第二次的放生会,应该很热闹,不曾想她竟完整的念出了《金刚经》第三品,大乘正宗分。
说来也巧,她原身是鲤鱼,小时我曾从渔夫手里救走一条红鲤鱼放生。这一世我修的是大乘佛法。
第三次的水路法会在人间举行的,她去玩了一趟,至于经文,不提也罢。
这一世,我第一次主持的法会就是水陆法会,唐王组织的法会来的人也不少,不知道能不能顶上她说的“盛大”。
一晃两百年,小鲤鱼四海听法会,一共一万两千八百一十四场,她四海听然后回来念她记得的给金蝉听,两百年倒也过的和顺。
之后便是小鲤鱼的劫数,上了天界跳了诛仙台。
若不是因为这场梦,我可能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小鲤鱼是不愿意嫁给大猫才跳的。
真相原来只因大猫一句:只有嫁给我,你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保他不得诟病。
小鲤鱼允了大猫的主意,却在婚礼前日跳了诛仙台,站在诛仙台上她以执念化一念术法进入金蝉的梦里。
可能是两百年来她第一次看见金蝉不是蝉身的样子,她很惊讶,我也好奇,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貌。
头疼得狠,好像有些东西要从脑海里爆出来一样。
我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有些酸涩,这是谁的情感,此刻我的感情应该是怜悯的,“我叫小鲤鱼。”这是谁的记忆?一幕幕如此清晰,又是谁的过往?
我已不是我,心也非吾心,我无法控制住它带给我的情绪,我不应该哀伤那些过往,出家人不悼已逝岁月,因顺应天命顺其自然。
因果循环,是自然规律,出家人不应强求,我又何必执着金蝉是不是前世的我。
他是我,这些事可能发生在几百年前甚至是更早。
我生于王族,拥有别人羡慕的地位,对于佛学天赋异禀,拥有别人嫉妒的天赋。
金蝉寺是国寺,方丈德高望重,说我有天赋,家人便让我去寺院修行,自小我便跟着师父学习佛法,一生待在寺院。
藏经阁的书我过目不忘,不管是因为地位而阿谀奉承,还是因为天赋而羡慕称赞,我一生不缺夸耀声,都说我是天降的佛学之才,王族因我的存在享誉周国,师父因我的存在,声名远扬。
不惑之年登三宝界,某种程度我已经将它作为一种炫耀的资本了,金蝉寺的师兄师叔们穷极一生也不及我半生修为。
或许是因为我自小便得一切,王族的俗家身份,我可以随意阅览各国国寺的藏经阁,又得师父指点,一身顺遂,不曾有何阻碍不顺,所以当我到了西天,得知其他人的修行时间都比我长,且藏经阁不能随意进出的时候,便有了松懈之状。
在西天的一百年,我未有所得。
因我怠于修行怠慢佛法被佛祖罚去苦修,不管是人间一世的几十年还是西天的百年,我都未受此苦难,好面子的我遂脱去了人身化为蝉形,附着于灵山脚下菩提树上。
打坐念经几百年,到是想通了不少,佛法精进了不少,后来遇见了小鲤鱼也没甚区别,不过是增加打坐修行的难度,一个考验我是否能心静的障碍罢了。
小鲤鱼陪了我两百年,虽是聒噪了些,但我于佛法上倒是比之前的几百年精进的快些,后来她走了,反倒是……
她走后的一百年,我比之前更用心。
她走后的一百年,我经常分心。
人好像越努力去遗忘某段时光就越是记得清晰,可我已修成佛,早已脱离苦海,怎的也看不破呢?那些刻意去遗忘的时光,那个刻意去遗忘的某个人,一百年了,却越发记得清晰。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是她笑着说的,她可能以后再没机会去藏金阁看看,等我进去看了换我来告诉她。
她是来与我告别的,她已经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只是听完她的话,莫名的心慌,她说她想看看我的人身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她消失时是带着笑的,她说:“你真好看,和我想象的一样。”
她这话并未有意思轻薄之意,听完我却红了脸,之后她消失了,我很心慌,这种身为人时都没有的情感却在我修身成佛的时候感受到了。
那几日本该修成金身进大殿披袈裟的我,一直未成,她走后,无人打搅落了清静倒是寂寞,不仅如此,还耽误了一百年,于修为上没有一点精进。
藏经阁,虽是去过,但现在的念头却比之前更胜,她最后一次给念的经文是《金刚经》的第三十二品,应化非真分,里面有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果真,到了最后,究竟是谁想去藏金阁,我已经分不清了。
为蝉时我坏了修行,为人也依旧逃不过这宿命,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戒律我已经破了。
梦醒已是清晨,正经危坐抬敛衣袖,我还有取经之路。
——“悟空,我们该上路了。”
——“好嘞。”
哼哼~哼哼~,——“呆子,呆子快醒醒,我们该上路了。”
——“哼哼~好。”
——呆子——
“阿弥陀佛,贫僧已入佛门。这不过是取经路上的磨难罢了。”
……
后来,和尚到了西天,取得了真经被如来封为旃檀功德佛。
时间如白驹过隙,和尚总有一天会变成老和尚,唯一不变的是他虔心向佛的心。
老和尚为蝉时,是灵山虔诚的。
老和尚为蝉时,听过最美的灵山,那也是他万千百年来最快乐的时光,像人一样,感受到了快乐。
小鲤鱼的存在就像几百年前一样,是为了成全他的普度众生,或许,经年后,老和尚想起,他曾经也想过渡她,像他的师兄们一样。
不过幻影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