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垚尘

16、商量

　　从三金河回来后，素云和秦守业就直接来到了素云的娘家。

　　张金枝的岁数大了，觉少，起得很早，素云他们刚去河边时，她就已经回来做饭了。

　　“妈，我们来了。”

　　三嫂听见素云在院子里说话，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素云和守业来啦，吃过早饭了吗？”

　　“三嫂，我们吃过了。”

　　秦守业也叫了一声“三嫂”，然后就去屋子找素云的三哥说话去了。

　　三嫂姓万，叫万秀菊，她家里的姐妹加在一起有六个，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一种花，什么秀梅，秀樱，秀荷……

　　坦白说，虽然万家姑娘的名字百花盛开，她们的长相却并不那么如花般娇美，普普通通的，既不难看，也不出彩。

　　别看秦守业叫她一声嫂子，要是论年龄的话，三嫂比秦守业还小呢。

　　“三嫂，你去歇着吧，我来帮妈干活就行了。”

　　万秀菊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人也胖了一圈，显然，张金枝将她照顾得很好。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没意思。”万秀菊温柔地一笑，把素云领进来，又回到厨房去帮忙。

　　粽子是前两天就包好的，包好的那天素云就已经吃过了，都是大黄米的，里面还包了几个红枣。甜甜糯糯的，很好吃，可惜秦守业一口都不吃。

　　屋里，王进正在和秦守业说话。

　　“我这几天正想找你呢。”

　　秦守业问：“什么事？”

　　王进咳嗽了一声，有些得意：“是好事儿。”

　　王进长得比秦守业还要矮，脑子却动得极快，不然，也轮不到他娶到w这么好的媳妇。

　　“咱们大队，准备在外街那附近，修一条路。”王进道。

　　龙庆县穷，特别穷，穷得让人不忍直视。县城的几条主要街道至今还都是土路，别说柏油路了，就连水泥路都修不起。

　　今年不知道是转了什么运，县里突然说要出一部分钱修路，并且，修路的工程都由各个村来承接。

　　因为，龙庆镇上的大部分土地，都分属于几个村集体所有，要修路，就要涉及到占地，还要各村出劳动力，县里索性就把工程交给各个村来负责。

　　东村在县域内是第一大村，占地面积也最大，自然，修的路段也最多。

　　王进的老丈人是前村长，消息相当灵通，王进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承接一段工程。

　　秦守业这个榆木脑袋，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他说：“是要招工人吗？那我得去。给多少钱一天？”

　　每次看到秦守业，王进都忍不住想，他那个妹子又精明又漂亮，为什么会看上秦守业这个……笨蛋呢？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把话说明白，光靠秦守业自己想，到明年他也想不明白。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跟素云说呢！

　　“我和二哥商量了一下，想包一段工程，我们自己当包工头，也能顶个大工用，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入股？”

　　如今，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华夏，可不知道怎么地，这股风偏偏绕过了龙庆县，到现在为止，龙庆县里的产业基本都是国营的，没有一个个体户出现。大多数人，要么像素云这样在集体的工厂里上班，要么就在队里种地种菜，土地联产承包制还没开始实行呢。

　　不过，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早就已经嗅到了这股春风，并且为之蠢蠢欲动，比如说王进。

　　秦守业呆了呆。

　　他没想到王进竟然想让他入股参与修路的工程，就算他再笨，他也知道这应该是能来钱的买卖。

　　王进就听见秦守业说：“哦，我明白了。”

　　既然听明白了，那就说说你的决定吧。

　　王进充满期待地看向秦守业，他想，秦守业肯定不会拒绝他的提议的。

　　结果，秦守业的下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哦，那我回去和素云商量商量，再给你回话儿。”

　　王进好险一句“你还是不是个老爷们，怎么什么都得听媳妇的”没说出口，因为秦守业的媳妇恰恰是他的亲妹妹。

　　妹夫如此看重妹妹的意见，王进应该高兴才是。

　　不过，同为男人，王进觉得秦守业有点可怜。

　　当然了，他也就是心里这么一琢磨而已，他也不会傻到撺掇秦守业造素云的反。

　　听话有听话的好处，最起码，王进相信素云一定会同意这件事的。

　　因为，素云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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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吃完之后，素云帮着收拾好碗筷，又执意洗了碗，这才跟秦守业回到家里。

　　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秦守业也闲不下来，他就在院子里浇菜。

　　素云抱着一小盘草莓，坐在板凳上看秦守业干活，偶尔还跑过去往秦守业的嘴里塞个草莓。

　　院子里有个铁水井，靠人工一抬一放就在管道里出水的那种，龙庆人把这种水井称为“洋井”，说明这东西也算是舶来品。

　　从洋井里往外抽水，依靠的大概应该是杠杆原理，这是绝对的力气活，秦守业坐起来却轻轻松松的，要是换成素云，光是抽这一小桶水上来，就得把她累个半死。

　　“要不怎么说，有好饭还是要留给男人吃，男人就是比女人力气大啊。”

　　素云在一旁感慨道。

　　在她小的时候，家里的粮食少，她和二姐、张金枝几乎顿顿都只能喝稀粥，碗里的米粒是真能数的清楚那种。而干粮则都要留给男人吃，这倒不是说重男轻女什么的，实在是因为男人们要下田种地干重活，吃得少了就会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更加种不好地，种不好地就打不出粮食，没有粮食就会吃不饱……

　　如此恶性循环往返。

　　女人呢，则大多数留在家中整理家务，带孩子，这一天下来，干得活并不少，也很辛苦，很累，很饿。可是，家中的粮食就那么点儿，怎么可能人人都能吃饱呢？

　　于是，大多数的女人们就会主动退让，宁可自己饿着也不愿意饿着男人们。

　　这是一个非常无奈的事实，也和妇、女解、放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个年代，男人就代表着重要的劳动力，也是这个家最主要的经济、粮食来源，当然就是一家之中最宝贵的财产。

　　所以，在这种情况的前提下，重男轻女就变成一件十分自然的事情了，当然这个暂时跟秦守业和素云还没有什么关系。

　　秦守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想起来，有件事他好像还没跟素云说呢。

　　“吃饭前，三哥和我说了一件事。”秦守业说。

　　素云随口问了问：“什么事儿？”

　　秦守业手里的活儿没有停，回道：“他说，县里要修路……”

　　秦守业就把王进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素云听。

　　素云一边听，一边露出沉思的表情来。

　　她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捏着草莓，连草莓汁蹭到了手指上都没注意到。

　　她的脑子在高速地运转着。

　　修路，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赚钱的买卖。

　　素云不懂工程，也不懂建筑，但是，她懂得什么活儿能赚到钱，赚到大钱。

　　包工程就能算得上一种赚钱的活儿。要修路，就要有人、有原料，人和原料的成本和与村里给他们的钱之间的差价，就是利润。

　　素云的爹在吃大锅饭前，是个货郎。走街串巷，拎着货箱卖东西那种人。素云小的时候，王老爹就常常给素云讲他以前的经历，有真的，也有假的，素云就当故事听。

　　她记得，爹曾经说过一个故事，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据说，某个村有个穷光蛋，有一次在野地里遇到了些说不太清楚的事情，回家就开始说胡话，卧床不起，最后，人都快不行了了，家里的人实在没办法，就开始求神拜佛，许下了很多诺言，还说只要这人能好起来，就重新修村口破败多年的小庙。

　　于是，奇迹般地，这人的病竟然真的好了起来，又和正常人一样了。

　　人好了，这诺言就必须得兑现。可是，这家人非常非常穷啊，根本拿不出来修庙 的钱，怎么办啊？

　　还是村里的人见他们家实在为难，又想到这事儿是神仙菩萨显灵了，就全村人每家都出了一些钱，准备拿去修庙，而这些钱呢，就都交给那个穷光蛋去处置，并且由他督造这个工程，名义上也就算是他修的了，正好让他还了愿。

　　很快的，庙就修好了，修得不错，赫然一新。穷光蛋说，村民筹集来的钱都花光了，一分钱都没剩下。大家一看这庙挺好，也就都信了。

　　后来，那穷光蛋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了本钱，买了很多木材又倒手卖出去，倒是赚了不少。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穷光蛋发财了之后，有一天眼睛突然瞎了。村民们都说，这是因为他贪了修庙的钱，遭到报应了。

　　这个故事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那穷鬼是不是和家里人商量好了，装病骗钱？再比如，那穷鬼其实没贪污修庙的钱，只是有人看他发财不顺眼，故意祸害他？

　　这些素云都没想到，她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修庙还能赚钱啊！

　　修庙和修路没什么区别，都是搞土建工程，既然修庙都能赚钱，修路自然能够赚的更多。

　　为啥？修庙修出来人人都能看得到，很多地方就不能应付敷衍。修路就不一样了，修路只要修得结实，那就算做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夏天到了，可以去赏荷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