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端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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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她能多想着自己这个老闺女一些，哪怕只分给素云一点点，素云也不会绝望到去做人流吧？
因着这份愧疚和怜惜，第二天，张金枝给素云带来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小袋小米。
“小米最养人了，每天让守业给你熬一碗粥喝，鸡蛋就用清水煮了吃，或者用红糖和开水冲成蛋花汤，红糖我也给你拿来了一些。素云，这几天，你不许出去吹风，也不能碰凉水，小月子里如果不多注意的话，将来，就会落下病根，没准，还会影响你们以后要孩子！”
本来素云没觉得有多难受，当然，昨天刚吃完药打下胎的时候，她确实痛了一阵子。但是，经过昨晚一个晚上的休息，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她甚至想赶快回去上班呢。
“妈，没那么严重吧？你怎么还给我拿来这么多东西，三嫂知道吗？要不，你拿一半回去，我留一半就够吃了。”
素云很怕张金枝是背着哥哥嫂嫂给她送东西来的。小米还好说，少点的话也不明显，可鸡蛋这种东西，每家都不多，家里有多少个，谁心里都有数。
张金枝说：“放心吧，都是你三嫂让我拿来的。”
提起这个儿媳妇，张金枝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你三嫂本来也想过来看看你，但是她怀着孩子，怕冲撞了，就没过来。你自己也得注意点，做小月子时不要随便去别人家，尤其是别人新盖的房子里，免得招人忌讳。”
龙庆城里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讲究太多，换言之就是落后迷信思想成风，大家都信这个，你自己不注意些，很容易就招别人厌烦。
“要说你这个三嫂啊，还真是没得挑，在家干活利索不说，还有工作，能赚钱，最重要的是，特别通情达理。昨天，她听说你去做了人流，立刻就张罗着要给你送东西来……我总算是能享享福了。”
能干不能干倒是次要的，人活到了张金枝这个岁数，最怕的就是儿子和媳妇不孝顺她，辛苦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没人养，想想就觉得凄凉。
现在看到新儿媳妇如此有人情味，还会心疼小姑子，张金枝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素云应了声，张金枝又塞给素云五十块钱，素云连忙推辞：“妈，你给我这么多的钱干嘛？你自己留着吧……”
张金枝压住素云的手，道：“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是你二姐托人捎过来，说是你结婚她没能亲自回来，这是给你添妆的钱。”
素云的二姐素珍嫁到了乡下，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她根本走不开，所以，只能托人将钱带来给素云。
素云和二姐的感情很好，以前，素云几乎每年都要去二姐家里住一阵子，二姐比她大了十多岁，把她当闺女一样疼爱。
二姐极为节俭，在生活中比素云还要省吃俭用，对娘家人却非常大方，乡下人的地多，粮食也多，这些年来，二姐没少往城里送东西。
说起来，素云至少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二姐了。
“二姐还好吧？”
张金枝很高兴：“好，好着呢！这胎又要生了，最好是个闺女，前面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生那么多小蛋子干嘛？再来个闺女才贴心！”
素珍有两个儿子，最大的那个，已经快要上初中了。
素云看着手里这五十块钱，有些呆愣。
孩子已经没了，张金枝再没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再骂女儿和女婿。
素云有时候也会想，这件事，她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做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用，与其每天抱着悔恨过日子，还不如振作精神，努力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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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枝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素云，女儿嫁得近就有这点好处。
素云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清闲过，人都胖了几分，越发显得好看了。
就这样将养了半个多月，在素云的坚持下，她终于重新回到厂里上班了。
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没有伤着根本，休息了一阵子，又补了些营养，素云看上去比以前健康多了，脸色变得红润晶莹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便到了端午。
在龙庆县里，女孩结婚后的第一个端午，必须要回娘家过，据说这样是为了躲灾。
这对于素云和秦守业没有任何困难。自从他们结婚之后，素云只见过秦老爷子一次，就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天，秦守业带着她回去见家里人，改口叫人。
那天，素云见了那么多个秦家人，只在大姐那里收到了一个红包。
秦老爷子不喜欢秦守业，自然也不会叫他回去一起过节，其实，在秦守业和素云结婚之前，他过年过节也只能去大姐家里。
今年的端午，秦守业就不用去了。大姐在端午前专门过来看秦守业，还给素云带来了好多她自己包的粽子。
“有江米的，有大黄米的，你喜欢吃哪个，我下次再多给你拿一些来。”大姐秦淑芬笑着对素云说。
秦淑芬说话时温温柔柔的，她长得非常漂亮，和秦守业长得很像。穿着一件半旧的蓝格子的确良半袖衬衫，黑色长裤，看上去既清爽又整洁。
“谢谢大姐，不用那么多的，这些就已经够我和守业吃了。”
秦淑芬是带着小儿子程刚一起来的，程刚今年才两周岁大，连话都说不太清楚，虎头虎脑的，特别招人喜欢。
“小刚，你等一会儿啊，我去给你摘些草莓吃。”
去年刚建好房子的时候，秦守业在院子里种了些草莓，如今，一个冬天和春天过去了，草莓长得繁密茂盛，红彤彤的，又酸又甜，味道棒极了。
这些天，素云每天都能摘一大捧熟透到红得发黑的大草莓，秦守业不喜欢吃甜的东西，素云一个人就能全部吃光。
“守业啊，他从小就不爱吃黏的东西。”大姐笑眯眯地带着小刚跟素云走到园子里，帮素云一起摘草莓。
“这些粽子，我是专门给你拿来的。我听说，你怀孕了？反应大不大？有什么想吃的，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做，千万别和大姐客气……”
提到孩子，素云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大姐……”素云叫了秦淑芬一声，跟她解释：“那孩子，我们没要，流掉了。”
秦淑芬愣住了：“为什么不要？是有什么问题吗？孩子长得不好吗？”
在秦淑芬的观念中，打掉孩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孩子发育得不好，可能是个畸形儿，或者有其他毛病。
素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没敢说实话。
对着张金枝她能理直气壮地说，她穷，她养不起，那是因为张金枝是她的亲妈，即使她做错了，张金枝也不会怪她。
而对着秦淑芬，她就不能说同样的话了，即使说，也得让秦守业去说，并且，这锅也得让秦守业去背。
秦守业的母亲死得早，他对这个唯一对她好的姐姐，颇有些像对母亲那样依赖和尊重。而对素云来说，身为姑姐的秦淑芬，就像婆婆的存在一般，她可不敢保证，秦淑芬会像张金枝那样包容自己。
秦淑芬的表情有些惋惜：“没事，你们还年轻呢，以后有的是机会，缘分还没到，不用着急。”
她安慰素云：“那谁谁家的媳妇，生之前没做检查，结果生出来的孩子连脑袋都没长好，生下来就死了，那才让人揪心呢……”
素云就不太敢搭话，好容易摘完了一盘草莓，素云洗好放在了炕边儿上，小刚就乖乖地坐在一旁吃草莓。
秦淑芬跟素云聊了一些家常，临走时还留下了五块钱，素云说什么都不肯收，直到秦淑芬都有些生气了，她才勉强收下。
前两天，大嫂和二嫂知道了她在做小月子，也都送了些东西过来，这么一算下来，素云竟然发现自己还发了一笔小财……这叫什么事儿！
端午，秦守业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对于龙庆县民来说，一年的三节，端午、中秋、春节，是最重要的节日，在这样的日子里，哪怕是最穷苦的人家，都要做一桌子好菜，来庆祝庆祝。
早上，素云和秦守业起了一个大早，出门来到了三金河岸，采了一把水蒿子，又在三金河里洗了一把脸，溜达了一个早上才回家。
三金河是省内的一条长河，流经龙庆县城内，将县域分成东西两岸。
在这个年代，河水与山中的泉水一样清冽，龙庆县民吃的也是这条河里的水，说是龙庆的母亲河也不为过。
三金河虽好，却也又深又长，每年都有人淹死在河里，素云从小就被家里人告诫，不许到河边去玩耍，不然会被龙王爷抓去做媳妇。
而一年之中，仅有一次来到三金河边的机会，就是端午这天。
凡是县城内的居民，都会像素云他们一样，来三金河边洗洗脸，据说，这样做就可以一整年都神清气爽，百病不生。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端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