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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三章 爷爷·始业式 ...

  •   岁内春既来,顾思过往年一载,非宜称昨年,亦复岂合称今年,彷徨不知谓何年。
      在原元方的这首和歌,每年都会在我写错明信片上的年份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一年又一年,这已是我在置屋过的第二个元旦了。
      正日清晨的初诣我是和藤萝她们一起去的,到清水寺撞钟祈福时“正巧”遇见同来祝祷的父亲、母亲和浩木,他们已是等候多时了,和铃娘打过招呼后便带我回家去了。
      浩木说,大哥没有回来,东京的学业紧得很,不过托花冈先生的福在那儿过的不错,偶尔也会写信回家,还问及过我的安好。
      看我低着头,浩木以为我还在为了夏天的那件事而不快,连忙转了话题,说起了学校里的趣闻,炫耀着有女孩子给自己写情书,我一听就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蹲在路中间许久都没挪动步子。浩木被我笑的脸颊通红,颇为生气地嘟囔着:“真是的,有什么好笑的!”
      浩木说起花冈先生的时候,我默默地在心里庆幸着,那件事上我终究是做对了吧。大哥去了东京都,而我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一家人也仍旧和原先一样温馨和睦。不知为什么,浩木在我身边讲笑话说故事的时候,看着他我便不自觉地笑出声来,那样的畅快,那样的幸福。
      浩木把我从路中央拽起来的时候,我顺势扑在他身上,将笑出来的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肩,他嫌弃地推开我的头,却用力握紧了我的手。

      快到家门口时,浩木悄悄说道:“爷爷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总是咳嗽,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找他说说话。自从大哥去了东京之后,爷爷最常念叨的就是你了。”听罢我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第一个冲进家门,刚想叫喊着跑去爷爷的房间,却看见客厅里全是人。
      雅子在和爷爷在下将棋,真春和孝野一脸兴奋的在一旁指手画脚。昴和拓研拍着画片儿,看样子是拓研技高一筹。姑父坐在门边和星野宏,也就是昴的父亲聊着天,悠藻姑姑则和昴的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
      我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要参加那一方,浩木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向了昴他们。我想了想便跑去看将棋。从后面扑向雅子,将微凉的脸贴在她温暖的脖子上,她停下棋局拉住架在她肩膀上的我的手臂,笑着问道:“你回来啦,小咲,过的还好么?”见我连连点着头便向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任由我压在她后背上继续下起棋来。
      表姐雅子很像悠藻姑姑,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她长得秀气又俏丽,性格洒脱开朗又善解人意,是整个家族中和我同辈份里年龄最大的孩子,无论是家中还是学校人缘都极好。
      爷爷向来是做事认真专注不多话的,就算是和孙女一起下棋也不例外,所以见我回来也只招呼我赶紧坐下吃些点心。我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了雅子的后背,然后盘腿坐在棋盘边。刚坐正,真春和孝野就一边一个,学着我刚才的样子趴在了我的背上,支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我只好用手撑在榻榻米上,前倾身子把下巴磕在棋盘边缘,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爷爷教过我如何下将棋,但当我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弄懂了规则之后就再也没有兴趣了。如今看着两只手在我面前举棋放子,本就因为守岁和初诣而睡眠不足的我愈发困倦起来。雅子刚要打趣,却听见姑父喊道:“吃饭啦!”一听这话,我“腾”的一声站起来,也没管滚下后背似乎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真春和孝野,连滚带爬地跑到餐盘边,直腰端坐好。雅子和拓研痴痴笑了起来,浩木和昴倒是习以为常,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席间,忘记挑起了什么话题,吃饭时几乎从来不说话的爷爷,突然点了我的名字:“小咲,有你最喜欢的腌数子,多吃一点啊。”我愣了愣,过了几秒后才在同辈份的孩子们惊讶的眼光里狠狠扒了几口饭。看着爷爷对我露出和蔼微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兴奋还有点小骄傲。
      那天,我吃了很多很多,直到饭菜堆到了嗓子眼才停下筷子,尽管难受了整整一天,可整日我都活蹦乱跳的,又是给姐姐端茶又是给爷爷捏肩,忙得不亦乐乎。

      我在家里欢闹了好几日,父亲才提起回置屋的事。这次,我既没挣扎也没不快,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六日早上,姑父出门去雇人力车的时候,爷爷悄悄走上前来,在我的包里放进了一罐奶糖,然后伸出手指让我噤声,我抬头看了看他,咧嘴笑了起来。
      其实,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起之前的那罐奶糖,因为我再也没有动过那只背包。
      摸着新买的布包里鼓鼓囊囊的,心里有些微妙,有一种穿越了时间的感觉。爷爷和那时一样摸了摸我的头,有些惊讶:“小咲,你长高了。”见我语气肯定的骄傲的“恩”了一声,他的声音便变回和往常一样的平静,说道:“要是过的不好,就回来吧。”听他这么说,我轻轻笑出了声,回答道:“没事的爷爷,大家对我都很好的。”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爷爷似乎在喃喃自语,然后他轻轻咳了几声,踱着步子进了里屋。

      回到置屋的那天晚上,藤萝和佐和子一脸神秘地凑近我,小声说道:“明天始业式,你去么?”我被问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始业式只有银柳和椿她们才能去吧。”看着面前四只越眯越细眼睛,我就知道她们一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看样子,你们已经计划好了。”
      藤萝把我和佐和子带到她的房间里,我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被炉里,盘踞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佐和子和我们混熟了,也不再那么拘谨,偶尔还会联合藤萝或者我耍个坏心眼,捉弄一下别人。她们两人就坐后,便和我说起了那个潜入会场的“大计划”,对于这种刺激的事情,我向来是满口答应的。商量好后,三人拉了钩便各回各屋去养精蓄锐去了。
      本以为我会激动地睡不着觉,岂料刚沾枕头还没等被窝暖和起来,就已经陷入雷打不醒的状态了。

      第二日一早,我来到客厅的时候,藤萝已经做好了蛋包饭在等我们起床。不一会儿,银柳,椿和佐和子便陆续醒来了。吃过早饭后不久,栗山大叔和安永大叔依照约定的时间,也来到了木魅屋,他们协助上好妆的椿和银柳将和服穿戴整齐,因为铃娘受了邀请也是要参加的,所以三人便一同出门去了。
      其实我们三人的“大计划”很是简单,首先跟在她们身后到达会场,然后从后门潜入,接着躲在屏风后面悄悄看,最后,如果没有被抓住顺利回来就可以了。
      事实上,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正月上旬基本是闲歇的,我、藤萝和佐和子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被准许出门了。现在想来,云竹那声叹气大概是因为早就知晓了吧。
      袛园的始业式每年都极为隆重,大街小巷里挤满了想一睹艺妓芳容的看客们。架起相机的摄像师,写着稿子的报社记者,裹着大衣探头张望的普通人......舞妓们提着裙裾和身边的艺妓姐姐们在男众的护送下亭亭地走着,不疾不徐,优雅安静。
      快到会场时,藤萝领我们拐进小巷里,远远的就看见有个女孩向着我们招手。藤萝笑着连忙迎上前去,介绍道:“这时我在学园里的朋友,执子。”
      “到这里就由我带领各位参观游览了呦!”名叫执子的女孩爽朗一笑,将手放在额头上耍酷似的行了个礼。温软典雅的京都叶从她嘴里说出来,变得是那么元气又清脆,我对她忽的没有了生疏感,也大方地介绍了自己,还郑重地拜托道:“那就麻烦你了,向导小姐。”
      执子似乎是很熟悉这里的,不过几分钟我们便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她将我们带到一扇门边,嘱咐道:“千万不要说话啊,被听到就糟糕了。”说完,然后轻轻转开了门把手。
      门的另一端是面非常大的金色屏风,我们贴着缝隙悄悄走到屏风的边缘,藤萝作为先锋微微探头望去,然后一脸庆幸地告诉我们:“我们在侧面,她们看不到的,你们小心一点。”因为有四个人,所以我们只好按照高矮个子决定了脑袋的高度。
      我慢慢从屏风边缘露出眼睛来,眼前的场景不由得让我缩了一下脖子。
      京都四花街上百位舞妓和艺妓齐聚一堂,清一色的黑色正装和服让会场里的气氛显得庄重又沉静,三面金色的大型屏风平添了几分新春的喜气,却也是炫目又华贵。台上的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宣读着去年的表彰名单,银柳在整个袛园业绩排名中位居第二,去年春天刚出店成为舞妓的椿也拿到了第十四名的好成绩,我,藤萝和佐和子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下,微笑起来。
      感谢师长的舞蹈表演结束后,便到了一年一度吟诵誓词的时候了。当会场里回响着从上百张嘴中吟诵出的整齐誓词时,就算那是婉弱柔糯的京都叶,你也会觉得气势非凡,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庄严的敬畏感。
      那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似乎从来都没有散去。

      银柳和椿排队取用屠苏酒的时候,藤萝拍了拍我的肩膀招呼我要回置屋了,可是专注到双腿发麻的我根本挪不动步子,眼看有人走近屏风,藤萝和执子只好一边一个架着呲牙咧嘴的我回到门里,为了防止我叫出声来,佐和子还走在最前面伸手捂住了我的嘴,现在想来活脱脱就是绑架人质啊。
      从后门出来,刚想道别便听见佐和子惊呼道:“下雪了!”三人连忙抬头望去,天空因为下雪而变得微微发灰。京都是不常下雪的,下了也多半是雨雪,在地上覆不了薄薄一层便融化了,但我总觉得这是吉兆,不是总说瑞雪丰年么。
      看着远处巷口不时闪过的优雅背影,我默默诚心祈愿着身边的所有人可以健康快乐。是的,这便足矣。

      卷向山头桧木群,晴空万里未遮云,苍松树梢添奇景,瑞雪迎风散碎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三章 爷爷·始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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