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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是走是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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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陵受了伤,肩膀上中了一枪,腹部中了一枪。沈流云从美国带回来一套手术刀,自从回国,就再也没用过,没想到这次给方少陵用上了。肩膀上的那一枪,子弹卡在骨头上,要养些日子;腹部那一枪就有些侥幸了,没有伤到内脏。取了子弹、止血、包扎,接下来就是养伤了。先头是沈流云重病,方少陵留在家里陪护,这次是方少陵自己受伤休养,方家的军营彻底见不着他们少帅的身影了。好在下面的军官士兵都忠心耿耿,既然方少陵不在,也出不了大乱子。
这个时候盘尼西林还没被发明出来,沈流云最担心的就是怕方少陵的伤口感染了,凡是穿的衣服,盖的被褥,都叫人拆洗开净,在太阳底下暴晒,就连屋子里也用醋熏过。
“云妹,能不能不喝?”
“是谁说的良药口苦利于病,又说喝了药吃块蜜饯就不苦了,看,蜜饯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嗯?”沈流云把手里的药碗往前送了送,现在和情景和前几天正好掉了过来。方少陵心里叫苦却不敢说出来,云妹一定是记恨着前天他逼她吃药的事呢,这回逮着机会了,看来这黑乎乎的苦药汁子他是别想逃过了。中药这东西不亲自尝试,就永远想不到它到底有多难喝,如今方少陵就是这样。他自幼就身体好,很少生病,喝药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后来随着方大帅南征北战的,大伤小伤都受过,可他性子倔,只要不是昏迷不醒由别人强灌着喝药,就绝不肯沾一滴药汁,居然也就这么活过来了。昏迷不醒的时候谁还记得住中药是苦是甜啊,所以他哪里知道这药还能苦成这样。以前觉得流云太娇气,这回亲自尝了,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难喝的玩意。
接过药碗,方少陵的表情不像喝药,仿佛要赴刑场一般,一扬脖儿把中药喝了个干净,然后能小丫鬟端着的托盘上的白瓷碗里抓了一把蜜饯塞进嘴里,这才压住了那股子恶心的苦味。
“这药里都有什么啊,怎么这么苦,不会是抓错药了吧?”方少陵嘴里还嚼着蜜饯,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有些听不清楚。
“净瞎说,那是药,谁敢弄错子,那可是会死人的。中药都是这么苦的,你别因为自己怕苦,就埋怨中药。”
“谁说我怕了!”方少陵听不得这话,一听沈流云这么说就急了,手臂一动,就牵动到了肩膀和腹部上的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无奈的看着这个大孩子一般的男人,男人幼稚起来,真是比小孩子还不如。看他急的那个样子,沈流云只好顺着他说:“好好好,不是你怕,都是中药味不好。你快好好躺着吧,别乱动,当心把伤口崩开了!”边说边扶着方少陵躺在床上,掀开被子,检查伤口,见伤口并没有出血,这才放心的给方少陵盖好被子。
这几天沈流云把方少陵管得死死的,坚决不让他乱动,除了养伤就不许做别的事情,就连看书都要受到严格的时间限制。把方少陵闷得不行,好不容易等伤口结痂了,开始长新肉了,这才被允许在院子走一走。军营里的事大多是由武志强向他禀报的,方家军内部到没什么问题,只这他们方家军刚刚打下临省的地盘没多久,就有人眼红了。他们放在外面的探子打听到,西南的几个军阀都坐不住了,一是看方家独自吃下这么大的地盘眼红,另一个则是怕方家一家独大,到时候把他们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军阀给一锅会了。毕竟方家军对会敌人的手段在那摆着呢,全家杀绝,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他们怕有一天方少陵带着军队打过来,他们也是这个下场。所以前一阵,借着某个督军过寿的名义,把西南这几个数得上号的军阀头子都集中到了一块,名义是贺寿,友好睦邻,实际上就是在商量怎么对付方家,以及灭了方家之后怎么分脏。
方少陵听了武志强的报告后冷冷一笑,这样也好,他正找不到借口怎么向那群酒囊饭袋开战呢,他们到把这么好的借口送上门来了。
“叫咱们的探子严密监视,一有情况立刻回报。另外咱们的新兵还不够,不仅要招纳新兵,新兵的训练也要抓紧,那几位坐不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咱们刚和临省打完仗,不能率先开战,只能防着。可是防着就落了被动,对咱不利,所以要准备得更充分才行。”
“少爷,您放心,军营那边我听着呢,招兵的事一直没停,新兵也都在训练,已经有两批新兵训练结束了,若是真的打起来,咱们的兵未必比对少。”
方少陵点点头,武志强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办事,他一向方心。送走了武志强,方少陵就一头扎进书房里看军营送来的文件。根据情报来看,现在全国的局势想当乱,各地军阀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军阀虽多,但就全国而言,能排得上号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天下大势分久必和和久必分,现在就是一个分的局面,外面列强环伺,内有军阀割据,将来必有一方势力会统一中华,很有可能就是这几个大军阀中的一个。和这些真正的大军阀比起来,方家军的实力实在不够看。那么方家军未来的出路在哪里?要么战要么降。战,必败无疑;降,若是归附一方,那么就相当于让人把自己攥在手心里,人家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方少陵算不得英雄,却也不是孬种,怎么可能任人搓圆揉扁?唯今之计就是壮大自己,才能在这乱世中得已存活。华东、华中、华北、东北以及中原地区都被直系、皖系、晋系和奉系军阀给占领了,西北那边正打得不可开交,皖系的实权人物徐树铮打着北洋政府的旗号组织西北边防军,和受孙中山示意的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建立的“靖国军”正打得热闹,几大军阀乐得看个热闹,谁也不想掺合进这败事里面去。现在就西南这一片还没有出现能割据一方的大军阀。省城地处西南边缘,方少陵早就看好了,那几系军阀为了各自的利益争斗不休,根本腾不出时间来管西南这边,正是他坐大的时候,趁这个时机战了西南,以后就算是不得己归降某一方,他也有坐地起价的筹码。
方少陵想着他的天下大计,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上午。沈流云知道他放心不下军营的事,军营里的事也确实重要,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这上面呢。再说方少陵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不是去骑马打枪,只是在家里办办公,也就没再紧破盯人,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吃饭的时候,就遣个小丫鬟去书房叫人。一连过了几日,方少陵身上的伤口脱了痂,露出粉嫩的新肉,已经完全好了,就又开始了每天忙得不见人影的日子。
在沈流云的印象中,方少陵是个缺点多多的人,可是缺点再多的人也是有优点的,他也不例外。要说方少陵的优点,最好的一点就是从不把外面的事带进家里来。虽然有时候他会和沈流云说一说当现的局势,说一说军营里的事,但这些都仅限于闲聊的层次,那些杀戮和血腥,野心与欲望,伴随着追逐权利而产生的黑暗,这些方少陵从未在沈流云的面前表现过一星半点。方少陵不说,不代表沈流云不懂。书房里有一张十分破旧的地图,上面有很多字迹,都是方少陵留下的。有时候沈流云会对着那张地图出神,各个军阀势力都占着哪些地方,上面标得十分清楚,唯有西南一片空白。以前沈流云不愿意想,可是随着这几日看到报纸上报导西北战事的消息,再联系起方少陵的忙碌容不得她不多想。方少陵想要做这西南的王,就像奉系的军阀头子在东北做了东北王一样。
一想到这些事情,沈流云就觉得纠心。方少陵为她受伤,两人同生共死了一次,让沈流云想通了很多。在和平的世界,两个人相遇尚且不一定能相守,更何况是这个乱世。也许一眨眼间,就阴阳两隔了。在生死面前,她那些固执和坚持都显得无比可笑。古话说得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既然她对方少陵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又何必难为自己。不如就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最后结果怎样。是分是和,那都是将来的事儿,不是她能控制的,沈流云能做的,就是把握住现在。而现在,她想和方少陵在一起,不是贪图一时的欢愉,而是真心真意的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她想和他去澳门,却那个乱世中的避风港躲过中华大地即将来临的风暴。那张地图又浮现在沈流云的眼前,方少陵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局势、敌我双方,面对这样的他,她怎能让他跟她走,又怎能说服他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