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曳尾于涂

7、春分

　　二月中，分者半也。初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你就这样被张老师选上了？”隋颖再次和豆蔻坐在饭堂里，她面前是一份地三鲜盖饭，豆蔻面前仍是一碗西红柿打卤面，只不过这次面条从毛细换成了韭叶。她伸出筷子到面碗里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随后道：“真搞不懂你，还不是一样的味道么，好吃到哪去？你天天吃，顿顿吃，不腻吗？”
　　豆蔻点点头，嘿嘿一笑，“你管不着，等我腻了，会换一样的。”
　　“然后就又顿顿吃，再吃到腻为止？”隋颖吐槽她，“怪丫头一个，选上你的张老师接下来要受苦了。”
　　豆蔻从接到双选结果的消息起，就不敢再开张美薇的玩笑，“张老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进去她的实验室，顶多就是添了一个会呼吸的螺丝钉，不影响。”
　　她正说着话呢，走进食堂的辅导员罗伊伸手就撸了一把她的头发，“豆蔻，下次别剪这么短，我远远看着以为隋颖找男朋友了呢。走近一看，嘿，哪家的小伙儿，真俊。”
　　隋颖哈哈大笑，“老师你这么说，我不亏的，长成她这样，最好是不要把对象的性别卡太死，毕竟好看的人是美化地球的重要资源。”
　　豆蔻被打趣得小脸通红，跟罗伊打了招呼，问：“罗老师，你来吃饭啊，我推荐这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可好吃了。”
　　“别听她的，我这个地三鲜盖饭不错的，老师点这个吧。”
　　罗伊笑了笑，“你俩别操心了，爱吃什么我自己会点。对了，豆蔻，张老师跟我表扬你呢，她说你不骄不躁，态度很真诚，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也说自己回去找资料。看得出来有解决问题的积极性。”
　　豆蔻再度不好意思，这说的是自己吗？心里怀疑辅导员口中表扬的另有其人。
　　回宿舍的路上，隋颖感叹：“真是各花入各眼，张老师可能就是看上你这老实性格，其他两位老师就算想要你，也得给她几分薄面，谁让她每年牵头的项目最多，咱们学院的院长位置估计早晚也是她的，就看她除了科研以外，对行政事务感不感兴趣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连要当院长的人选都有内幕消息。
　　隋颖笑她：“跟你似的，一天到晚，上课，做实验，写报告，打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豆蔻老实解释：“那好吧，这个先不提。你怎么还说得我好像个香饽饽一样？我觉得自己纯粹靠运气而已吧。另外两个老师，我去面谈的时候，前面也有人，聊得可好了，有说有笑的，所以估计当场就定下人选了。”
　　“不管怎样，你和张老师这样也算是双向奔赴吧。”
　　豆蔻横竖都觉得她的形容怪怪的，但还是表态：“我会好好努力，不给张老师抹黑的。”
　　“也别太拼命，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咱要是到时候走不了科研，就去选秀吧，我给你当经纪人，勇闯娱乐圈，进去挣点钱咱就急流勇退，躺平退休。”
　　“舍长，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食堂大师傅给你炒的地三鲜里面的土豆发芽了吗？龙葵素的中毒剂量是多少啊？”她一说完拔腿就跑，压根没给隋颖反应过来的时间。
　　果然下一秒，隋颖一边追着她跑，一边喊着：“你有本事说，有本事别跑，看我的黯然销魂掌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她是没能给豆蔻好看，倒是两人在大教室门口打闹着进门的时候，被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白了一眼，以为自己影响到人的豆蔻不好意思笑了笑，被他一个冷脸扭过头去了。
　　隋颖直接把她拉走，小声道：“理他干嘛，我们又没有多大声，再说还没上课呢，还翻白眼，有病。”
　　豆蔻嘘了一声，“别说了，可能是我们打扰到他学习了。”她觉得男生有点眼熟，在前几排坐下后，又找了个机会假装不经意回了下头偷看，顿时一激灵，“舍长，你还记不记得我回去和你们说，我在和张老师面谈之前有个男生，和张老师聊得很好，拖延了好长时间。”
　　“记得，怎么了？”
　　“好像就是他。”豆蔻好像是提前预判了隋颖的反应，直接扳住了她要回转的头，“不要看，不要看，现在一看岂不是更尴尬。”
　　“我才不尴尬，尴尬的是他。嘿嘿，毕竟张老师没选他，你等我问问他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隋颖身为班长，打听消息的能力真不是吹的，没一会儿，她把手机伸过来给豆蔻看，“你瞧，黄宗羲，生物工程2班的，我说怎么看着他眼生呢，原来是大二那年才转专业过来咱们学院的，估计和我们也就在大课上见过。”
　　隋颖没等豆蔻发表意见，又去继续打听他的为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估计会整点幺蛾子出来。”
　　南方人的豆蔻问她，“是最后变成蝴蝶飞走的那种蛾子吗？”
　　就跟豆蔻判断人的直觉一样，隋颖的猜测也没差，过了两日，罗伊果然找豆蔻去谈话，说是黄宗羲去到他所在班级的导员那里鸣不平，问凭什么张老师选得是豆蔻，她一向资质平平，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能不能让导员出面，请张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表现。
　　罗伊找豆蔻的目的是想先了解一下，她进张美薇实验室的决心与准备。罗伊查看过最后选择黄宗羲的学术带教老师，性子比较佛系，和豆蔻的性格确实比较合，如果豆蔻有交换的意愿，她可以从中协调一下。
　　“导员，我还是想跟着张老师。”豆蔻虽然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张美薇确实和姆妈韩家慧一样，在需要的时候选择了她，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单方面放弃。
　　“那好，我会和黄宗羲的导员沟通的，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如果他私下找你，什么也别说，让他来找我。”她又摸了摸豆蔻毛茸茸的脑袋，“接下来，你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豆蔻辞掉了兼职的工作，课业之余，利用学校的内网将张美薇实验室相关的文献一篇篇下载下来，她看着自己忙碌了两个晚上的劳动成果，有一种虚空的踏实感，既觉得自己很忙，但又不知道忙些什么。
　　宿舍里的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到各自带教老师的实验室，大家从开始的迷茫转换到接触新鲜事物的兴奋。
　　“豆豆，张老师没给你布置什么任务吗？”洗漱间里蒋琳琳在清洗自己的白大褂，上面有几个被试剂染黄的斑点，她倒了点醋、洗衣粉、洗洁精，又抹上了一点牙膏，静置一会儿后开始揉搓，旁边刷牙的同学问她：“蒋琳琳，你放这么多佐料，衣服都让你腌入味了吧，怎么着，炒着吃啊。”
　　蒋琳琳哼了一声，“啥也不懂，这叫相似相溶。”
　　豆蔻洗完了脸，正在洗毛巾，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我去过实验室一趟，张老师又出差了，没空安排我，有个师姐说让我先看看文献。”她也想知道别人现在怎么样了，这几天大家都早出晚归的，累得取消了夜谈。“你那边怎么样？”
　　“听起来我现在的情况似乎感觉比你好点，我的带教老师上一年刚回国，新招了两个研究生，师兄师姐也很关照我，所以很自然就融入了。”
　　豆蔻听完她的话，明白了，为什么张美薇在学院里学术名声这么高，但是选择报名到她那里学习的人数，也就勉强达到平均，原因是她很忙，基本上五天一次出差，三天一个讨论会，忙到压根不可能像年轻老师那样，腾出时间给予本科生过多的指导，学院下达这个通知，估计她也是当任务走个过场。
　　豆蔻的沮丧还没有消化完，就接到了张老师的通知，说是明日九点，实验室进行每个学期开学的实验记录培训，她没课的话务必过来参加，可以来早一点，她还有事情和豆蔻聊聊。
　　明早一二节确实没课，豆蔻定好了闹钟，混合着一脑子搞不明白的专业名词昏睡了过去。
　　杨阳有晨跑的习惯，看着鲜少有在这个时间点就醒来的豆蔻，“豆豆你咋了，梦游吗？”
　　豆蔻迷迷糊糊坐在床上，发型睡得乱七八糟，半睁着眼嘟囔：“不是，我要去找张老师。”
　　只是短暂醒来，准备上趟厕所回来接着回笼觉的隋颖，直接把她再度塞进被窝里，“好豆豆，现在还不到七点，你再迷瞪会儿吧，想你的张老师，都快要走火入魔了。”
　　张美薇之所以约豆蔻早点到，是要介绍实验室带教的小老师给她认识。
　　小老师叫赵维安，年纪四十多，她名义上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在学院的官网上并不担任教职工作，但在张美薇的实验室已经深耕多年，所有的事她都管，实验操作，财务报账，仪器设备购买等等。她给豆蔻的第一印象是像一只笑面虎。
　　等到了九点钟的培训会议，主讲人是赵维安，给新进实验室的同学介绍了现在实验室的人员架构，张美薇作为教授是整个实验室里的大老板，博士在读有5人，硕士包括学术型6人，专业型6人。另外手底下还有两名副教授，一个叫崔学文，研究植物活性成分，一个叫徐成新，他今年刚结束国外为期一年的访学回来，负责有效成分的药理药效评估等工作。他们各自也有研究生，同时今年按照学院的要求，成为本科生的带教老师。
　　还有几名科研助理，是以实验室的名义签订的劳务合同，招进来协助横向课题顺利开展。
　　豆蔻坐在满员的会议室角落里，光是记名字就觉得晕头转向，由于人员众多，轮到她做自我介绍时，也是一句话带过，然后配以稀稀拉拉的掌声，接着就是下一位。
　　坐在她旁边的就是崔老师和徐老师带教的本科生，可惜豆蔻都不认识，他们两个倒是像相识已久，趁着别人还在自我介绍的功夫，嘀嘀咕咕咬耳朵，坐在长桌主位的张美薇突然回头看向他们，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在下面讲小话的同学，等下我会请你上台来说。”
　　两个男生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此后噤若寒蝉。
　　张美薇等众人介绍完，环顾了一周，紧接站起来说：“今天之所以让大家都抽空参加实验记录的培训会，是因为每一个学期期末让你们交上来的实验记录本，我和各位老师检查之后，还是发现有些同学存在很多问题。要知道你们的实验做的好不好，对不对，我们不可能，也没有时间每时每刻盯着你。但是，实验记录就是你们的成果记录与展示，这里面的书写是有规范的，你们现在糊弄我，到最后糊弄却是自己。”
　　她说话声中气十足，不用麦的情况下，整个会议室都能做到立体环绕：“首要第一点，你要搞清楚开展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你要通过这个实验结果验证什么。别像有些同学跟我解释说的，师姐让他做的，师兄让他做的，他看别人这么做的，他也这么做。你自己要动脑子想想啊，这是你一个大学生、硕士生、甚至博士生可以说的话吗？你们能进入到这所大学来念书，我相信都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脑子肯定够用，就看你用不用。第二点，实验过程要写清楚。你用了什么试剂、仪器，怎么操作的，明明白白记录到本子上，这是后期实验重复的关键，如果重复不出来那就是实验造假，这个名声谁担得起？第三点，实验结果，你们得到实验结果是什么就写什么，数据、图表、图像，这些都是，别简单写两句就完事，你辛辛苦苦做了一周，一个月，一年，就算是阴性结果也是结果啊，它可能反馈出你的操作不恰当，流程有缺失或者说你想验证的东西从这条路上压根就走不通。最后一点，写上你的实验讨论，这是复盘你整个实验的精髓总结，如果是阳性结果，你能不能复现出来，过程中有没有对照组，有没有重复组？如果是阴性结果，想想为什么阴性，有没有合理的解释，或者你发现了问题，那你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吗？找不到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和同学、老师讨论一下？是不是该静下心来多看几篇相关的文献？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被震慑住的豆蔻也跟着拍手。张美薇坐了下去，喝了几口面前已经微温的茶水，然后对旁边的赵维安说：“接下来的会议由赵老师主讲，补充细节，另外记得让新进实验室的同学签课题保密协议，我还有会议，先走了。”
　　豆蔻被培训了一晚，晕乎乎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收拾衣服去澡堂，隋颖立即扯住她的胳膊，讨好地笑了笑，“豆豆，明晚你有没有空？”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豆蔻猜她准是有事儿需要帮忙，存心逗她。
　　“好妹妹，那就是有空。帮我一个忙，明晚上有一个企业颁奖会，需要志愿者，这事儿好巧不巧落到咱班头上了，罗老师也是刚收到通知，我临时哪找到适合的人呢，就只能先从咱们宿舍开始抓壮丁了，琳琳他们几个明晚都有实验安排，你看——”
　　豆蔻假装露出为难之色。
　　隋颖开始和她讲条件：“给你带一周的早饭！”
　　“成交！”豆蔻立即满口答应，转头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厚道，隋颖虽然是班长，但这活却像是临时的任务，她大可撂挑子，如今却要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人，豆蔻于是心软了，“就带一天好了，阳阳说最近食堂出了一个新口味的烧饼——”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得去找下一个，你去洗澡吧。”
　　陆承渊作为长盛医药集团的代表人，在颁奖的晚会上再度见到了志愿者豆蔻，后者中规中矩站在获奖人的身旁，恰如其分给他递上奖品和证书，让他颁发。
　　豆蔻没认出他来，一切都按既定的流程走。颁奖完下领奖台的台阶有点陡，前一位礼仪小姐出了差错，高跟鞋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就要往前倒，豆蔻也始料未及，眼看着就要撞上去。身后的陆承渊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了身体。
　　幸好前方的礼仪小姐亦无大碍，整个过程只是有惊无险。豆蔻回过神来，陆承渊的手已经懂分寸的收了回去，她脸色微红，侧过身去，颔首致谢：“谢谢你，陆先生。”
　　“你记得我？”
　　豆蔻听他这么一说，蹙眉摇摇头，也猜到可能之前有见过，可她历来不太记得人的面孔，所以脸上换上了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可能忘记了。”她指了指陆承渊座位前面的姓名牌，解释道：“我是看的这个。”
　　陆承渊也谈不上失望，冲她和风霁月一笑，“那希望下次再见面，你能先想起来我是谁，正式自我介绍，我叫陆承渊，幸会，豆蔻同学。”
　　由于颁奖晚会还没结束，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的交谈仅在一瞬间，都是点到为止，豆蔻临离场前也只是和他点了点头。等晚会顺利他一时兴起去到后台，控制不住去寻找豆蔻的身影，却没有找到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在做傻事。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人群中传来交谈声：“咦，这里有个笔记本，是谁落下的嘛？”
　　“翻开看看有没有名字？”
　　“好像有唉，写着‘豆蔻’。”拿着本子的人向着还没走的人群挥了挥，“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叫豆蔻的同学，可不可以帮忙带给她？”
　　陆承渊鬼使神差答了一句：“我认识，给我吧，我会转交给她。”
　　那位拾到笔记本的男同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放心递给了他：“那麻烦你了，我们有事儿得先走了，再见。”
　　回到宿舍正整理东西的豆蔻，才发现随手记的本子不见了，刚要回到小礼堂寻找，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她盯了两秒，接起，听到一个已经熟悉的低沉男声：“豆蔻，你好。”
　　月底，陆承渊抽空回了趟老家，南方的雨缠绵起来，伴随着恼人的回南天，不大的房子里，尽管抽湿机一刻不停运转，视野内仍像蒙上一层薄雾。玻璃，金属，墙面，目之所及之处都沁满了水珠，像母亲那年肝肠寸断的眼泪。他没有任何办法冷静去面对或者干脆一走了之，也许这就是婚姻与家庭给孩子施加的血缘牵绊与道德暴力，两个大人假若无法为他们的感情埋单，代价将是孩子在人格上一辈子的缺失。
　　幸好，他正在筹划结束这一切。或许有时候理智阻止一切不成熟的冒进行为，但是不时涌上心头的报复狂热又折磨得他想不顾一切毁坏所有。
　　陆承渊归置好私人物品，就叫了钟点工上门清理，他打开了所有房间的门，示意：“阿姨，除了这间房，其他的麻烦你都收拾一下，主要是清洁，除湿。”
　　他在客厅处理了一下工作的文件，到了饭点，就打算下楼买吃的顺便走走。周遭仿佛都是新模样，春夏交替，新旧店铺更换，新旧面孔流动，他细细地打量，打算更新记忆中的旧印象，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
　　是楼上的老邻居陈阿姨，“小陆，你什么时候回来？”陈阿姨的笑容很可亲，陆承渊也微笑着回答她：“今早刚到的。”
　　陈阿姨想起陆承渊母亲的忌日就在这几天，笑容一下子变得有些苦涩，但她为人乐观坚强，所以也不想再多提，真心想让年轻人往前看，她看陆承渊手里提着打包好的饭菜，热心嗔怪他：“你这孩子，早说今天到，直接到陈阿姨吃饭就好了，还要吃外面的做什么。”
　　陆承渊婉拒了她的好意，两人边往回走又聊了些家常，陈阿姨心思一转，问他：“小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你妈妈肯定也希望你能早点有个自己的家。”她是真心为他设想，“你们年轻人别怪我们多事——”
　　陆承渊不好反驳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陈阿姨看他不像是抗拒，心里欢喜，寻摸了一遍预备的人选，又试探问他：“你自己有没有人选呢，阿姨认识的好姑娘多，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哪料陆承渊一反刚刚模棱两可的态度，态度端正地回答她：“陈阿姨，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