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遥》簿黎

9、北有少林南武当 （下）

　　“还想跑？”
　　“王……王爷……”
　　“嗯？”
　　“王爷饶命！”
　　“你敢不依计划行事，怎么这般时候倒害怕起来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只是一时贪财……”
　　“你差点坏了我整盘计划。”
　　那人见他说话间毫无转圜余地，一边嘴上求饶，一边小心地往后退，忽地一转身，拔腿便要逃跑。
　　另外一人手腕一振，立时就听见一声闷哼。
　　原来方才那人转手间就射出一枚暗器，上面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深知此毒霸道，故而也并不去查探尸体，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卓言离开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回到与林绪约好等候的禅房。
　　“找到没？”
　　沈卓言点头道，“找到了。不过是具尸体。”
　　林绪原本正在喝茶，被他这句话一惊，动作不禁缓了下来，“死了？”
　　“后心口有极小的伤口，已经腐烂了，可能是毒针暗器之流。尸体还是暖的，死了没多久。”
　　林绪放下茶盏，抿唇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去查看尸体的。”
　　“……”
　　两人同时想到了之前林绪派人刺杀沈卓言的事情。
　　其实在这之前，沈卓言确实是没有翻看尸体的习惯的。他觉得死了便是死了，没必要去计较什么，只是经过林绪那样一折腾，他这次看到尸体，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就是去查看一下。
　　林绪盯着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卓言转过头来时，他却又避开了目光，只是昂头朝他道：“不如先去把这件事告诉方丈？”
　　沈卓言耸肩道，“随你。”
　　这本来就是六公子拜托林绪的事情，他不过是个被拖来的人罢了。
　　“你受伤了？”
　　林绪眼尖，发现他站着的姿势有些奇怪，肩膀处还有不自然的隆起。他走上前去拉开沈卓言的衣襟，果然见到右肩上包着几层纱布，打了个极不自然的结。
　　“……”林绪叹气道，“刚刚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两人一直同行，从未见沈卓言负伤，那就只能是刚才去找人的时候受伤的了。
　　果然，沈卓言点头，“嗯。”
　　说罢往边上让了一步，想要让林绪松开手，却听见那人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稍带戏谑，“你不是很厉害的么？”
　　他皱了皱眉，犹豫道，“躲不开。”他想了想，描述道，“都是很细小的银针，几乎就要看不见的那种。四面八方地射过来，我避开了要害，肩膀上还是不小心被打到一根。”
　　“四面楚歌？”
　　“……？”
　　林绪白了他一眼，推他坐在椅子上，转身出门。半晌才回来，朝沈卓言道，“我也是听过，江湖上有种暗器，能同时从四个方向朝一处发射银针，与你描述的颇有些像。”他动手解开沈卓言自己包的纱布，“袭击你的那人应该是想要杀你的，据说这种暗器还没有人能够躲开过。哼，不愧是九公子。”他冷笑道。
　　“我也并没有躲开。”
　　“只中了一根，已经很不错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取那个名字？四面楚歌，便是走投无路之境。”他解开纱布，看见沈卓言肩上伤口，足有半尺长，惊道，“怎么会这样？”
　　“我怕针上有毒，自己划开逼血的。”
　　“四面楚歌从来不淬毒！”
　　“……”沈卓言眨了眨眼，道：“噢。”
　　林绪无奈，垮了肩膀道，“真是服了你了，你怎么在江湖上混的？”
　　“施主，您要的药箱。”有人在外面喊门，林绪走过去开了，却见送药来的人正是之前劝自己不要想不开出家的那个，顿时嘴角抽搐，急道，“多谢小师傅。”说罢把门“啪”地合上。
　　“我已经处理过了。”沈卓言看着他捧着个药箱朝自己走过来，忙道。一边作势要站起来。
　　“坐下。”林绪道，“四面楚歌的银针细如牛毛，万一不止一根怎么办？若是顺着经脉流到心肺，那就想救都救不了了。”说罢按住沈卓言，从药箱里取了磁石，按在沈卓言肩上，缓缓挪动。
　　沈卓言只觉得肩上一凉，抬头正好对上林绪的眉眼，却见那人神情专注，原本想说的拒绝，竟是说不出口了。
　　其实以他的轻功，被打中一根，已经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又怎么会有第二根？
　　林绪拿着磁石，在他肩上走了两遍，见确实没有银针，才松了口气，仔细上了止血镇痛的药物，又取过干净的纱布替他缠上，道，“本来不严重的伤，愣是被你弄成这样。今天先不去找海念了，你休息一下，改天再说吧。”
　　“……”
　　沈卓言无语。刚才急着要找人的也是他，现在说改天的还是他……
　　“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未想明白。”
　　比如，是谁杀了倒挂蝙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沈卓言去找他的时候下手？
　　甚至……那具尸体，究竟是不是“倒挂蝙蝠”？

　　林绪本想让沈卓言修养几日，谁知第二日清晨，寺里的晨钟才敲过第一遍，就有小和尚急急忙忙地来请，说方丈有急事，请二位施主到方丈室内相议。
　　林绪登时从床上跳了起来，抓起外衫披在身上，就去开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是代理方丈让我来传话的。”那小和尚摇头道。
　　林绪看他年纪不大，手中还拿着一把扫帚，料想大概只是海念随手抓了一个晨扫和尚过来，便不再与他多言，道，“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多谢小师傅。”
　　那人点了点头，往边上跑去，却是去敲沈卓言的门了。
　　林绪转身关门回房，一边穿衣一边想着，莫非是少林僧人发现倒挂蝙蝠的尸体了？
　　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吧？
　　林绪记得，方丈是要亲自去法堂主持早课的，这个时候把他们叫过去，也不知要说多久，难道不怕错过早课吗？或者说，这件事情，比早课更为重要？
　　他胡思乱想着，一壁取了木梳梳头，却听见外头沈卓言在喊，“好了没？”
　　“……”
　　这人怎么那么快？
　　林绪连忙喊回，“马上。”手上加快动作，只是他极少自己做这样的事，加上此刻着急，更加添乱，胡乱弄了许久，却是根本无法把头发盘起来。最后只能简单地把头发束在一起了事。
　　出门之后沈卓言盯着他打量许久，突然道，“挺好的。”
　　“……”
　　林绪吃不准他到底是在夸他还是贬他，只能咬牙道，“多谢九公子。”
　　“嗯。”
　　林绪提醒自己不要与这人置气，转移话题道，“你怎么那么快？”
　　“我没睡。”
　　“一直都在打坐？”
　　沈卓言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林绪暗暗翻了个白眼，却又有些明白这人为什么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能有这样的武功成就，他想起之前看他与海念过招，业已是毫不吃力的模样，仿佛转手间就能取胜。尽管海念也并未拿出真本事，然而能做到如此，也已经是不容易了。
　　这人不但有个好师傅，只怕自己也是极为刻苦勤学的。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走进方丈室。却见其中除了盘腿坐在塌上的海念，还有两个年轻人立在一边。
　　那两人皆是一身白衣，身带配剑。林绪看这两人面容，不多时便认了出来，“莫非是武当派张青慧、张墨荟二位？”听雨楼中备有武林中各种人士的画像，林绪尽管并不能记得全部，武当派掌门的两位关门弟子，却总还是认得出的。
　　二人点点头，正要说话，海念已经插嘴道，“嗯，没错。”
　　林绪看着那两人面色同时一愣，不禁笑出声来，“方丈下次不若让人把话说完？”他发现海念总喜欢抢在别人之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
　　海念嘻嘻哈哈，“和尚我喜欢。谁让你们总是罗里啰嗦，我如果不说话，你们一准又要久仰久仰了。”
　　“……”
　　“好了好了，既然认识，我就不废话介绍你们认识了。直接说正事吧。”他朝那二人招手，“小张，你来说。”
　　武当派的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姓张，被海念这么一叫，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由谁来说比较好了。幸好两人还有些默契，一人从袖口掏出一张小纸片递给林绪，另一人开口道，“我们原是来向方丈辞行的。大约半个时辰前，师弟的海东青从武当飞来，带着这张纸条。”
　　林绪接过那纸片，低头一看，立时惊道，“怎么会？！”
　　那纸上不过十个字，却是触目惊心：
　　武当山遭袭，死伤重，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