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入我怀》元映

7、成婚2

　　夜幕席卷了茫茫原野，湖面早已冻结成冰。
　　楚余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僵住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一想到她要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他就昼夜难眠。
　　原本他是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回中原的，可是今时今日却是呆在这里吹冷风。
　　“罢了，待她成婚后，我再走吧……”风吞没了他的喃喃自语，却没能掩盖住他的舍不得。
　　*
　　天边第一抹朝霞出现时，乌日善珠就坐在窗边。
　　敕勒川内唯有乌日善珠的屋子里有一扇窗子，据大单于所说，他希望他的女儿永远享受着阳光与自由，所以才为她打造了这扇窗。
　　那抹日光照在她的面庞上，那张美丽的容颜上再不见昨夜的忧愁苦闷，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无畏。
　　她是乌日善珠.胡律肃金，既然继承了这个姓氏，就要负起这份责任，胡律肃金的姓氏之下绝没有怯懦的儿郎。
　　*
　　大婚开始，乌日善珠穿上王妃亲自做的衣装跨出了自己的房间。
　　昨日下午，大单于，王妃还有她的兄长格森来到她这里。
　　王妃就坐在她面前抬手招呼着她坐过去：“好孩子，叫阿娘……叫阿娘好好瞧瞧你，我的小乌……我的孩子。”
　　王妃语未出声，声已先碎，混杂着哽咽的语句叫乌日善珠红了双眼，她明白父母的苦衷，更明白她的责任，她乌日善珠可以不快乐，但她不希望她的家人受这种摧心之痛，这比刮她的骨还疼。
　　“阿娘，海莫钦很好，他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我真的……真的很满足了。”乌日善珠压下口中的哽咽，拼尽全力用欣喜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那时的她扑进亲人的怀抱里，享受着家人的温度。
　　而此时的她回想着亲人的温暖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她的新郎。
　　他来接她了。
　　海莫钦今日格外俊朗，一副虎眼石编造的抹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光的味道。
　　他向她伸出双手，用最尊敬的姿态迎接他的新娘，那双干净的眼睛里装满了他心爱的姑娘的模样。
　　他的情感是那么炽烈，那么干净，叫乌日善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的那提拉，我最美的新娘。你今天真好看啊。”少年太纯情了，就连一句情话都不太会讲，只会笨拙地夸赞着他的姑娘。
　　乌日善珠就这样在众人的见证下与海莫钦成了婚。
　　公主大婚，何其隆重，直到深夜这场婚约才算完成。
　　楚余就在一边看着那个明媚的姑娘和她不爱的人成了婚，成了别人的新娘，而他一如既往的无能为力。
　　见到乌日善珠将双手递到海莫钦手里时，他突然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自手面暴起，直到血液滴滴溅落他才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自昨夜起他就病了，他就是不想让她和别人形影不离，她救了他，她就是他的。
　　楚余固执甚至偏执，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将乌日善珠当做自己珍藏的宝贝，不许旁人多看一眼，可如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早已不自觉地沦陷了，但他的珍宝却是要属于旁人了。
　　他见证了婚礼的全过程，然后呆呆地守在她的婚房外面。
　　*
　　“我的小乌……是我们对不起她啊，是我们害了她啊……”王妃伏案大哭，声声催泪，连同一旁的大单于也不禁红了眼。
　　那个瞎了左眼的男人一瞬间更加苍老了，他知道他的女儿有不输男子的雄才伟略与坚毅果敢，只是她是他与中原女人生的孩子，如果不编造出那样一个天生祥瑞的谎言，她就会在旁人的质疑中度过一生。
　　乌日善珠不似她的兄长那样长得像大单于，她长得更像那个中原女人，唯有那双眼和脸庞的线条像极了大单于。
　　她出生时满天霞光，额上生来就有一颗朱砂痣，大单于就顺势编造了一个她生来就是祥瑞的谎言以此掩盖住她具有中原血脉的事实。
　　眨眼过去十几年，谎言在人们口中渐渐传为娶了她就可以一统中原。事已至此，纵使他是大单于也无法反驳所有人。
　　王妃的哭泣声回荡在王帐里，大单于轻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是我对不起阿苏，我没能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是我的错，我的错啊……”王妃低声哽咽，说的话断断续续却也叫人听得难过。
　　“是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是我的错。”大单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悲伤，他的眼里闪过泪花，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当年沁水河畔那个温柔的女人，风抚动她的发梢，而她只会朝着他弯起嘴角。
　　是他对不起她，对不起他们的女儿。
　　王帐内的二人被往事笼罩住了，那是抹不去的记忆，舍不下的哀伤。
　　而婚房这边却是没有伤感。
　　海莫钦高高兴兴地坐在乌日善珠身边，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
　　“你在瞧什么，这么多年还没记住我的样子吗？”乌日善珠忍不了他那痴汉似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帐内烛火摇曳,海莫钦却迟迟不敢触碰乌日善珠的身体，只是那么定定地盯着她。
　　“那提拉，我无心逐鹿中原，我只想护住族人，护住你……”海莫钦犹豫着说出了这番话，心里实在怕乌日善珠认为他是个胆小怕事的懦夫。
　　可他不知他这番话实实在在是说进了乌日善珠心里。
　　她不求丈夫丰功伟业她只盼望族人安康，战争不起，安乐百年。
　　乌日善珠也学起来海莫钦，不开口说话，火光映在她的眼底连同着少年青涩的情感，她的眉眼柔和，像极了她那位早逝的阿娘，那个不为人知的女人。
　　“我我我，我……对不起。”海莫钦咬了舌头般说不出话，高大的少年此时此刻手足无措。
　　乌日善珠还是不说话，她只是牵住了他的手，然后坚定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海莫钦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俯身上去，抱住了她。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会抱着她诉说自己的对她的喜欢，从年幼的一见倾心，再到少年意气风发时的满心满眼都是她。
　　楚余就在帐外听着他们的互诉心肠。
　　北部的寒风真冷啊，几乎将他冻僵了。
　　没人要的人啊，好可怜。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分毫不显，跟在他身边的属下一时也拿不准主子的意思，人家大婚，你站在外面算什么？听活春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