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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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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明姜云睡眼朦胧,感觉身体无比沉重,定睛一看,发现晚钰正靠在他身上酣然入睡。
不禁呆了片刻。
明姜云抬起聚满灵力的食指戳上晚钰的头,将对方朝着另一边的凳子靠去。
晚钰在梦中挪了挪身体调换了睡姿。明姜云这才满意的起身开门出去。
南荣魏阙正站在聆听轩外,看到明姜云出来便走上前行了礼,随后拿出一封请帖递上前。
“师尊,这是祁纯山庄送来的请柬。”
明姜云瞟了一眼南荣魏阙手中金色的请帖,仿佛认为南荣魏阙手中拿着的是烫手山芋,迟迟不肯接过。
隔了半晌,才说道:“请帖给桓若长老处置罢。”
南荣魏阙仍然举着请帖。
“师尊,这便是桓若长老托弟子送与师尊的。”
明姜云又看了一眼请帖,十分诧异。
“我在鸣云山这么久,未曾接到过请帖,确定是给我的?”
南荣魏阙:“是,师尊。”
明姜云又问:“谁的请帖?”
南荣魏阙:“祁纯山庄白榕。”
明姜云:“未曾听闻。莫不是错与人了?”
南荣魏阙肯定的摇摇头。
“弟子原本也疑惑,问过桓若长老。桓若长老说那送帖之人确定就是送与师尊的。”
明姜云这才接过请帖,看到署名白榕。
搜寻着前世的记忆,一点印象都没有。
南荣魏阙:“弟子之前也曾听闻过祁纯山庄,是最近两年才名声大噪的。祁纯山庄的庄主白榕是医修,在修真界也声名。不过听说此人行径怪癖,并非病患都愿医治。许是师尊以前下山遇到过也未可知。”
明姜云将请帖撰在手中。
“我不曾结交过此人,你让桓若长老替我回绝了罢。”
南荣魏阙自然知道明姜云的脾性,即使下山也是处理派中要事,而且师尊不轻易露真容,自然也不会结交朋友。
“师尊,桓若长老之前就替您回绝过,但是那人似乎是认得师尊。他还留下一首诗,说师尊听了自然都明白。”
“什么诗?”
“冬寒三尺雪,梅檀百丈渊。
一抹白,一抹红,一抹忧。
酌碧蚁,添新愁,
两世欲语还休。”
那人到底是谁,怎会知晓他的重生,莫不是与那人有关?如此,那人又是何居心?
明姜云快速翻看手中的请柬,陡然觉得那上面的字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隐约的声音传入耳中。
晚钰眼皮轻颤转醒,打量着面前的炉火和房内的陈设。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明姜云的房间,又看见自己肩上盖的的被子,顿时睡意全无。
他在师尊房间里过夜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有没有做过什么丢人的事?
待要努力回想时,脑袋抽痛,记忆全无。
他只记得昨日在琼纱殿喝了酒,后来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晚钰手足无措赶紧起身,厚着脸皮出了门。
明姜云见晚钰睡意朦胧。
“醒了?头还疼么?”
晚钰见师尊未曾怪罪自己,便故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唔,还疼。”
明姜云递来一杯热茶。
“下次不可再饮酒。”
晚钰手捧着师尊的茶杯,茶水的余热传到手上,涌入心头。
他轻抿了一口笑着应:“是,师尊。师兄呢?”
明姜云:“他早上接到桓若长老分派的任务,先行下山了。”
晚钰见明姜云盯着那本烫金的请柬出神,不禁问:
“师尊,这请柬可是有异常?”
明姜云并未回应,想到自己重生数日也毫无头绪,若是真与那人有关,何不去会会他。
打定主意后,他带上蓑笠轻纱准备出门。也不打算叫上晚钰同行,言简意赅道:“我下山一趟。”
晚钰跟在明姜云身后。
“刚好弟子也有事要下山,能和师尊一起吗?”
明姜云掀开挡着脸的轻纱,看向晚钰。
“你做你的事,为何要跟我一起?”
晚钰笑嘻嘻地说道:“这不刚好和师尊顺路嘛。”
明姜云也不理他只往前走,二人来到鸣云山脚下的碎雪镇。
碎雪镇已有千年历史,起初还是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庄,自鸣云山建派后,往来弟子与修真人士逐渐增多,发展成如今繁华热闹的模样。
明姜云已许久未历尘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不习惯。
“师尊,是师兄!”
明姜云寻声望去,见南荣魏阙正在与一群人打的火热。便不顾晚钰的叫喊快速穿过人群,来到前面。
他指尖发力,数颗石子飞向南荣魏阙对面。
那群人见来人不凡,不敢恋战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南荣魏阙收起剑,看着明姜云眼睛发光。
“师尊,你怎么来了?”
明姜云点头,隔着轻纱看向不远处的展台上。
台上绑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有着姣好的容貌,额间隐约的蝴蝶印记让他看起来雌雄难辨。
南荣向明姜云解释道:
“师尊,这里居然能够公然买卖人口,实在可恶。我就是看不下去,才教训一下那些人贩子。”
明姜云说道:“碎雪镇民风开放,但是也不会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可瞧见那少年眉心处的蝴蝶印记?”
南荣魏阙以前听其他长老讲过,眉心有蝴蝶印记者,乃妖之所化。
妖族幼年时期根基尚未修炼完成,眉心处才会出现各种印记,在自身受到生命危险时会激发保护作用。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妖魔联合攻打鸣云山,致使修真界众人伤残严重。便从此对妖魔痛恨至极。
南荣魏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阴沉,连着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三分寒意,
“他是来自妖族。”
明姜云察觉到南荣魏阙的杀意,便拉住南荣魏阙的胳膊。
“虽是妖类,尚未开化的他们天性纯良,所以才会被人擒住。”
站在一旁的晚钰上前给少年松绑,来到明姜云跟前。
少年有些胆怯,不敢言语,只是向三人行了礼。
明姜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七。”
明姜云将手扶在十七的额头,须臾之间蝴蝶印便消失了。
隐去蝴蝶印记的十七看着清秀可人,柳叶眉下一双胆怯的眸子望着明姜云。嘴唇因长时间缺水有些干裂,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瞧上去让人格外怜惜。
明姜云向十七指了路目送他离开。
他见南荣魏阙还在发怔,便拍了拍南荣魏阙的胳膊,示意对方不要多想。
南荣魏阙这才记起自己还有要事,朝着明姜云行了礼,
“师尊,弟子前去寻人,要先行一步了。”
明姜云:“既然已经遇到,为师便与你一起罢。寻人比较费时,多个人多个帮手。”
师徒三人来到碎雪镇一处偏僻的院落。
院子十分破旧,大门发出的咯吱声显得格外刺耳。院内不大颇有些凌乱,瞧上去像是许久没有人打扫。屋檐下还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地上放着还没做完的灯笼架子和纸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是珂也吗?”
三人朝着屋内走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靠在床头。
老妇人摸索着床沿,又问了一句:“谁啊?”
三人才发现这位妇人眼睛看不见。
南荣魏阙走上前道:“老人家,我们是鸣云山前来帮您找人的。”
“快请进。”
老妇人喘着气道,“原以为棋家媳妇是骗人的,没想到真有仙人过来。”
南荣魏阙问道:“请问老人家是找什么人?”
“我有一个孙儿名叫珂也,一个月前出了门就没在回来。老婆子眼睛瞎了,出不了门。如今又病着,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听说仙人能够帮忙,于是就请隔壁棋家媳妇帮忙送信给仙人,希望仙人能过满足老婆子最后的愿望。”
老人说完话气喘吁吁,咳了又咳。
南荣魏阙:“那他长什么样?平时喜欢做些什么?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说什么话?”
“二十来岁,皮肤黝黑。平日里做些手工灯笼拿去卖。腊八的时候挑了灯笼去街上卖,就再也没回来过。珂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怎么就突然就不见了。”
老妇人咽了咽口水,喘着气继续说:“对了,他手背上有一条伤疤,小时候学劈竹子做灯笼的时候留下的。”
明姜云:“老人家放心,我们会把他带回来的。”
随后转身对晚钰说道:“晚钰,我和魏阙出去找人,你留下来照顾老人家,再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待明姜云与南荣魏阙出门,晚钰便跑去外面请了大夫。
大夫看后摇摇头,提起药箱往外走去。
晚钰急忙追上去询问,却被告知无药可解。
他坐在床边,将手附在老人的额头开始度送灵力。
灵力就像往破洞的口袋里吹气,被撑起的口袋只是转瞬即逝,对于普通人并没有续命的作用。
明姜云与南荣魏阙敲了隔壁的门。
一个粗布衣衫的年轻妇人开门。
那妇人见来人衣袂随风飞舞,头上的帽纱遮去面容,旁边站着个俊俏少年。便问道:“你们是?”
明姜云请礼,“叨扰夫人,借问夫人是否认识珂也?”
“自然是认得,莫非公子是鸣云山的仙人?”
不待二人回答,那妇人接着道,
“珂也父母早亡,和他奶奶相依为命。靠着扎灯笼过活。就在半个多月前,出门卖灯笼就再也没回来过。老人家年迈,眼睛也看不见,请了我们去寻珂也。起初大家也愿意帮忙,但是寻了两日未有结果。于是我便让夫君写了封求助信送与鸣云山。”
日头就像老人蹒跚的步履,缓缓向着西边移动。
明姜云站在巷道的交叉口,拿出珂也以前碰过的灯笼纸,把五张灯笼纸撒向空中,双手凝聚灵力,在空中朝着纸张画出一窜金色咒。
附上灵力的灯笼纸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须臾片刻便消失不见。
因珂也触碰灯笼纸的时间间隔太长,灯笼纸根本没有返回。
明姜云只好与南荣魏阙分头寻找。他行至深巷内,突然听到远处南荣魏阙叫喊,便立刻往回走。
南荣魏阙在深巷里与一群彪形大汉打的火热。
两个大汉押着一个人站在旁边,被押着的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叫着救命。
南荣魏阙得空指着被押着的人。
“师尊,他的手上......”
明姜云一道灵力打退了一群人。
他隔着轻纱看到被押着的人手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便喊道:“珂也?”
那人想甩开两个大汉,“是,我是珂也,公子救我!”
明姜云道:“你们且放开他。”
一群人围着师徒二人,面目狰狞道:“放开?放开你们替他还钱?”
南荣魏阙道:“什么钱?”
一名壮汉道:“当然是赌债。”
南荣魏阙愤恨的盯着珂也:“什么赌债?”
壮汉道:“加上这一个月吃住,一共二百五十两。”
明姜云的语气有些寒意:“魏阙,还有银子吗?”
南荣魏阙拿出一包银子抛给了说话人,对方点清数量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明姜云又叫了一声:“珂也?”
“是。”那珂也自知理亏不敢多言。
“跟我们回去。”明姜云头也不回,快速朝着珂也的家里走去。
明姜云推开院门的时候,看到晚钰站在门外望着他们。
“师尊。”
明姜云扶着险些倒下去的晚钰,只听得晚钰口中喃喃道:“婆婆她,走了。”
珂也听到后号啕大哭的跑进屋内。
明姜云浑身散发着怒气,屋檐上的灯笼纷纷落下。起风了,卷起地上的灯笼纸飞向半空。
随后门砰的一下子被撞开。晚钰与南荣魏阙再看时,明姜云已经掐住珂也的脖子。
明姜云心中怒气爆发,他想到晚钰前生今世也未能得见父母,而眼前这个人却丢下年老体衰的亲人好赌成性,连亲人死的什么也未能送终。
他隔着面纱愤怒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珂也不说话,但是手上稍微用力,这人的脖子就会断掉。
修真之人不可枉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明姜云如果用力便是断了自己的修真之路。
晚钰担心明姜云做出可怖的事情。
“师尊,不要!师尊,婆婆走的时候还在念着珂也何时回来,而且婆婆的身后事也要他去处理。师尊手下留下!”
南荣魏阙火上浇油道:“哼,这种人也配活在世上。”
晚钰跪在明姜云跟前,拉着对方的衣袖继续说道:”师尊,就算是为了婆婆在天之灵。师尊,晚钰求你......放过他。”
良久,明姜云终于放开了珂也。
珂也吓得拼命往墙边缩,他不懂自己奶奶去世,这几个人做什么多管闲事。
“你们......这群疯子。”
忽听见啪的一声传来。
明姜云的胳膊微微抬起,衣袂随着动作飘散在空中,是他隔空打了珂也一记耳光。
珂也捂住脸看着眼前这个青衣人。几分伤心,几分委屈,几分怨愤席卷而来,但是为了保命,他未言半句。
师徒三人拜别老人后离开了。晚钰默默的跟在明姜云身后,望着明姜云笔直的背影,浸在黄昏的日光里,显得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