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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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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来皎月一轮,陆云书三人举头而望。
“此情此景,若有酒一壶就好了。”
他们排成排坐在门槛上,陆云书双手托腮撑着脑袋说道。
“我知道哪儿有酒!”苏轼灵光一现说道。
“不可…”苏辙扯着苏轼的胳膊:“兄长,万不可再觊觎先生的米酒了!上次…”
“唔……”苏轼一把捂住苏辙的口鼻:“佛云,不可说!”
这倒是勾起了陆云书的好奇,她没想到的是苏子瞻从小就是个酒鬼。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苏家家教森严,尤其苏母对他们品行非常看重,对于苏轼偷酒不成被揍得痛哭流涕这件事,陆云书很难想象,但觉得好笑。
小孩子不淘气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苏轼怎样,也还是个小孩子。
他不是陪玉皇大帝的神,只是一个可与卑田院乞儿同喜同悲的活生生的人。
“你们有钱吗?”陆云书问道。
苏轼摇了摇头:“没了…”
苏辙也摇了摇头:“没带…”
?
陆云书和苏轼同时看向苏辙。
苏轼是好奇这个弟弟怎么攒下来的钱,陆云书是想着怎么在没钱的情况下释放自己的酒瘾。
片刻,三人暗戳戳行至王方先生门外,推搡了一阵,把苏辙推了出去。
先生仍在桌前翻看大家的作业,忽见自己的得意门生苏辙进了门,心中欢喜,便立刻让他进门坐下,与他论道白天的议题。
苏辙瞪了一眼窗外的兄长和狼狈为奸的陆云书,心中暗骂,自己还是成了他们二人计划中的一环。
苏轼与陆云书二人捂嘴憋笑,溜到酒窖偷了一小坛米酒,惊心动魄的经历下,早将冤种苏辙忘记。
他二人寻了一处屋檐,坐在房顶赏月。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将我从水中救起!不然云书可能活不过现在,更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月。”
“陆姑娘真的不必如此,这本没什么,知己好友之间如此客套,这可要不得!我相信若落水的是我,陆姑娘也会舍命相救。”苏轼说道。
“当然!”陆云书眼神相当坚定。
何止落水,你放心,你以后人生的劫难,我都会为了你拼死一搏。
有酒相伴,自然要有诗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第一个涌上陆云书心头的,便是苏轼的《水调歌头》,她醉眼朦胧,吟诵两句就戛然而止。
“妙哉!这首《水调歌头》我闻所未闻,莫不是陆姑娘所作?”苏轼问道。
陆云书摇头:“不,不是…是…”
“你”字未出口,陆云书笑说:“子瞻,若有朝一日,你寄景抒怀,就替我填完这阙词吧!”
苏轼想了半天,他不明白陆云书如此惊艳的开篇,为何不自己写下结局。可他没多问,只是笑着举杯,与陆云书痛饮。
“好!”
酒过三巡,微冷。
陆云书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和屋顶就要落下的月,心中有些悲凉。
“你知道,我对《易》学颇有研究!”陆云书说道。
“当真?”苏轼不信这个不算冒尖的陆云书,竟然能读懂诘屈聱牙,内涵颇深的《周易》。
“当真!不信我给你算一卦!”陆云书当真掐指起来。
苏轼喝了一大口酒,眯眼笑着:“哈哈…别说,陆姑娘还真的是有几分算命先生的架势。”
“你将来科考必然高中!子由也榜上有名!”陆云书说道。
“高中?”苏轼一饮而尽:“高中算什么,我要连中三元,当这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陆云书看着有些狂妄的苏子瞻,他的狂妄是有资本的,他还想不到身后许多事,只是对仕途充满信心而已。
有些可惜的是,那年欧阳修作为主考官,看到苏轼的答卷文采斐然,觉得只有自己的学生曾巩才能写出如此不凡的文章,为了避嫌,给了第二名。
拆除密封条一看,赫然写着 眉山苏轼。
可陆云书心想,即便如此,在欧阳修心中,在全天下心中,苏轼都是那个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
“等金榜题名时,我定要与陆姑娘痛饮三日!苏某有个私心,想看一看陆姑娘若作完那阙词,又将是何等文采。”苏轼坐的时间久,乏了,起身活动筋骨。
他侧对着陆云书,最后一点月光落在发上眸中,少年眉目疏朗,熠熠有光,看上去柔和且坚定。
陆云书掐了一把自己,这不是梦,会痛。
“还有…娶妻,你知道你娶的是谁…”
“自然是嫦娥。”苏轼指着月。
“为何是嫦娥?”陆云书问道。
“嫦娥飘然,仙子风姿,想必是风中最自由的一个。”
“广寒宫冷…”陆云书说道:“你还是且看看人间女子,难道没有令你倾心的?”
人间…人间不冷吗?”苏轼问道。
陆云书一时哑然,最冷的怎不是人间?
人与人之间可真能交心?
人与人之间如何换的真心?
原本陆云书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让她付出真心。可来这遥远的宋朝第一件事竟然是被水性一般的苏轼舍命相救,她怎能不动容呢?
那个短视频中讲解的当时明月,醉后清梦,雪泥鸿爪,就要一幅幅展卷陆云书面前。
谈笑间,苏轼与陆云书都醉了,二人也不知究竟在念叨着什么。
“你可会唱歌?”陆云书问道。
“唱歌?”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陆云书一嗓子豪放至极。
小酒壶撞破屋檐,咣当一声,跌落摔碎。
“好你个陆云书!我这就告诉先生去!”高丞泽双手叉腰,指着屋顶的二人。
陆云书和苏轼相互搀扶着走下屋顶,一人一边架着高丞泽,半哄半吓唬。
“你可知后山有个庙?”陆云书也把不准,信口胡诌。
“知道啊,怎么了?”高丞泽问道。
还真让陆云书蒙对了。于是,陆云书开启了大忽悠之路。
“你知道我们二人为何坐在这喝酒?”陆云书故作神秘:“委实是吓得不轻!”
陆云书编了个后山撞见鬼的故事,吓得高丞泽连滚带爬,回到自己房间再也不敢出门。
“怕鬼啊?”陆云书自言自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都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轼见高丞泽走远,终于笑出了声。
“自古,人间佳话都是有组合的,什么什么双璧,什么什么双杰,什么什么双煞…”陆云书话音未毕,阴风吹来,酒有一点点醒了。
双煞可还行?
苏轼撇了撇嘴:“双煞就算了吧,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陆云书笑道:“那自然,而且我们三个人,这个组合名字得响亮一点啊!”
“第三个人呢?”苏轼和陆云书左看右看,方才想起被留在先生屋内的苏辙。
“我说怎么感觉少了什么似的!”陆云书默默扶额,捏着自己的眉心。
他二人蹑手蹑脚来到先生门前,就听见苏辙还在努力回答辩论先生的辩题。
任何一个学生都不想补课,苏辙也一样。
苏轼和陆云书哈了半天气,二人酒气熏天,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在先生面前,于是只能扔下苏辙,偷偷溜走了。
“咫尺把酒临风,共看空中皎皎孤月,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萧萧肃肃,遗世独立。他笑着答应我,替我填完那阙《水调歌头》;他豪情满怀,说要成为天下第一。他着实是我记忆里的那个苏东坡,心潮翻浪,将沧海吞。—雲書《耕雨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