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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没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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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纯粹冤枉人。是他自己主动说想领养那条狗。”
林正阳没跟表哥坦白说,他只让杨飞舟临时代养。
没必要什么都说。免得又招来一顿训。哪怕表哥只是做做样子。挨训这种事,能避免还是避免。
他才二十三岁,知道自己想要一份什么样的感情。他不会因为受过伤,就停滞不前。
再说,受过伤害只能说明对方眼瞎,不代表他不好。
茫茫众生中,一眼万年的概率本来就很低。
或许不到百万分之一?爱错一次,不会把概率提升,当然也没降低。
过程无非就是寻找,试探,再寻找。寻找,试探,表白,被拒。寻找,试探,表白,被接受。
他还这么年轻,还有时间去试探。哪种结果他都能接受。
“我本来想告诉你,你要喜欢那条狗,就带回去先让你大姨养着。”
表哥一向待他如亲兄弟。
“那也不能天天见呀?”
“你还想天天见?”蒋伟气笑了,问:“怎么,你是不是还想住人家里去?”
林正阳笑笑没接话。
“你——”
蒋伟鼻子里喷出一口浊气。
这小老弟什么都好,就是重度恋爱闹,外加感情一根筋。之前的事,被折腾得差点儿丢了命,谁能想到,才几个月,感情又找到寄托。
一时不知道该骂他没出息,还是该羡慕他拿得起放得下。
“经理,看在我天天值夜班,一大早就打扫办公室的份儿上。希望经理把对我的口头表扬,体现在这三个月的工资上。”
让经理知道他真的急需钱。住哪儿都得交房租不是嘛。
趁机讨要工资才是正事儿。
“表扬?谁说我要表扬?我怎么不记得安排过你值夜班?晚上占用办公室资源,没处罚你就不错了,还敢要表扬?”
撂下一堆话,蒋伟气哼哼地抬脚走人。
“铁公鸡。不奖励就算了,怎么还处罚上了?”
林正阳低头继续擦地,不满地嘟囔。
要真处罚,这月领了工资也不可能租得到房子。
* *
前两天方强悄咪咪分享给杨飞舟的消息——奥通要投资清涂——员工当中已经有了公开谈论。
午饭时候,方强像被惯性牵引,过来跟杨飞舟坐一桌。罗美晶坐杨飞舟对面。
“杨哥,听说奥通要投我们公司,是真的吗?”罗美晶边扒拉餐盘里的黄豆焖猪脚,边斜向上飞了一眼对面的杨飞舟。
“我要是张总,就能确切回答这个问题。可惜,我不是。”
张总是清涂公司的大拿,侧重销售,财务和人力资源。王总主要负责生产和技术。两个人脾性契合,携手创立清涂公司,至今合作天衣无缝。
杨飞舟对不确定的事,不轻易给意见。闲聊也一样。
“问他还不如问我。”
方强坐在杨飞舟身边,嘴里饭还没全部下咽,就抢过话茬。
“是真的吗?”
“多半是了。听说王总去M国送女儿之前,已经就股权转让的事和奥通接触了。和会计公司一起来的,还有奥通那边的财务人员。”
方强说完,往远处角落里瞅了一眼。
会计公司的几个人每天都固定聚在那个角落吃午饭。
“奥通派来的,是不是那个叫张扬的?”
罗美晶不屑地说出这个名字。
方强抬头关切地问:“妹妹,他怎么得罪你了?”
“才没得罪我呢。我就是瞧不上他那股劲儿。方哥,凭心而论,你觉得对员工怎么样?”
“其他咱不敢说,但同类同规模企业里,清涂是最好的选择。”
“好,但没出格,对吧?我昨天在那帮会计身后排队打饭。听见有人说建议好好查一下员工福利方面的开□□意思是怀疑公司在员工福利方面的开支过大还是怎么样……说话语气,好像公司发给员工的都是从他口袋里拿的…”
杨飞舟不了解财务的事情。推测现在的清查与后续的估值和具体投资数额有关。
没必要计较那些人说了什么。
“嗨,操没用的心干嘛?不过,张扬说话肯定没你杨哥说话中听,是吧?”方强冲罗美晶挤挤眼。
罗美晶是今年新入职的大学毕业生,长得端正,说话不忸怩。年轻女子特有的率真和坦诚成为她吸引人的特质。
可是听见方强这么说,还是急得脸发红,蹙眉气鼓鼓地说:“快吃你的吧——”说完端着没吃完的餐品起身走了。
杨飞舟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转头看方强:“她怎么了?”
方强笑笑说:“没事儿,好着呢。”
“你要真惹了她,去道个歉。下午带着情绪干活儿,容易出错。”
女孩子多少有点儿小脾气,很正常。
失败的婚姻,把杨飞舟磨得,总是去关注一些在方强看来不值一提的细节。
“怎么可能,放心吧。明天中午,烤肉店,不见不散。”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方强把周六的聚餐地点告诉杨飞舟。
“烤肉店?儿子吃得了吗?”
杨飞舟想到方方才两岁,在烤肉店能吃什么。
“甭管他,他不算数。”方强说完,凑到杨飞舟面前:“说,你今天为嘛心情这么好?”还关心罗美晶下午上班的情绪。
杨飞舟把汤碗和筷子放在餐盘上,起身故作含蓄地笑笑说:“我决定改变一下生活状态……”
“小罗跟你说了?”方强一脸贱兮兮地笑。
“说什么?”杨飞舟纳闷,跟罗美晶有什么关系。
不是要试着谈个女朋友?
“那你说改变生活状态,怎么个变法儿嘛?”
“我领养了一条狗。”杨飞舟眉展眼舒,心情大好,说:“晚上就能领回家了。”
方强一脸失望。
原来为条狗。还以为他多少猜到点儿明天吃饭的目的了。
前几天,方强从试验室经过,进去找杨飞舟。留意到罗美晶总无意间往杨飞舟那边瞅。
私下无人时,方强诈罗美晶:“那么稀罕你杨哥,直接上呗,像你杨哥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更让方强意外的是,罗美晶竟红了脸,眼神闪烁飘忽,说:“万一杨哥没这心思,在一个部门,多尴尬……”
方强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激动。早知道罗美晶有这心思,他何必舍近求远,托人告友物色那么多,还都不合适。
“那这样,哥请你们一起吃饭。吃饭时候敲打敲打他。”
如果杨飞舟有心,自己去和罗美晶细聊。如果没那心,罗美晶也不用尴尬,就当没这会儿事。
杨飞舟刚走进宠物店,叫了一声“丢丢”,就看见丢丢在狗笼里使劲摇假想中的尾巴,摆动身体,欢快地叫着向上跳跃。
丢丢的反应,让杨飞舟心里格外暖,忙不迭蹲下身。把丢丢从笼子里解放出来,抱在怀里揉卷毛。
“丢丢想爸爸了。”
店里的小姐姐走过来,向杨飞舟说明丢丢的状况。大部分是转述宠物医生的话。
丢丢是一只迷你型泰迪犬。雄性。毛发红棕色。身高三十点五公分。推测年龄一岁两个月。已做绝育手术。各类疫苗齐全。健康卫生状况良好,建议一个月之后做除虫。下午宠物店已经给丢丢洗过澡,并且已经遛过也排了便。
杨飞舟谢过店员,又在店员的建议下买了狗笼,牵狗绳,狗碗,狗粮,牙刷,羊奶。
结账前,在一件缎面两脚夹衣前,杨飞舟挪不开步。毛孩子在怀里一直开心地盯着他,忍不住想给孩子买买买。
“现在穿这个厚了点儿。可以再等几天。”
丢丢随即表示赞同:“汪~”
杨飞舟听到,笑着说:“知道了。”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丢丢似乎知道到家了。眼巴巴瞅着杨飞舟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放下。
杨飞舟看了看林正阳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信息。
[杨哥,到家了告诉我一声,我过去帮忙装狗笼。]
回过头对丢丢说:“回家收拾好了,再让他来家吧。”
丢丢摆摆身体,应答:“汪~”
随便吧,它才不管呢,它只想赶快下车。
保安室值夜班的人已经到岗,控制室一切机器运转正常,食堂大厅里也已空无一人。
巡视完各个需要留意的工作站点,林正阳从五号楼前绕行到后面,经过三号楼,在二号楼后转了三圈。
半小时之前以帮忙装狗笼为契机,发信息询问杨飞舟是否到家了。结果到现在还没收到杨飞舟的回复。
楼高一共十九层,从上往下数三层就是十七楼。明亮的灯光从向南的落地窗漏出来,表明主人已经回家了。
半小时前的信息是林正阳第一次走到二号楼楼下时发出去的,那时候十七楼的窗户是暗的。
到家了,不回信息,几个意思?领到狗就翻脸不认人了?杨飞舟是这样的人?或许是不方便回信息?家里有客人?
林正阳踌躇到底要回办公室等消息,还是直接绕到单元门口,摁十七楼的门铃。正苦恼的时候,听到手机叮咚。
[丢丢接回家了,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它。]
烦躁不安即刻烟消云散。
林正阳迈着欢快的步子绕到楼前,掏出公司配的万能门禁卡。想了想又收起来了,摁了1701的视频门禁。
“杨哥,是我。”
随即,门咔哒一声响,林正阳拉开单元门。
杨飞舟将剪下来的商标和价签归拢到一起,攥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冲乱跑的丢丢说:“才一天不见,你亲爹想你都想疯了。”
丢丢停下来,歪着脑袋不吱声。
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杨飞舟拉开门,把林正阳让进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藏蓝色的新拖鞋:“你儿子耳朵贼灵。”
林正阳换了鞋,弯腰把小跑着过来的丢丢掐起来:“我闻闻有没有洗香香~”
丢丢悬着两条后腿,“呜呜”着考虑要不要用前腿够林正阳的衣服前襟。林爸爸手重,不如待在杨爸爸怀里舒服。
“你坐火箭来的吧?我信息刚发出去,你就到了。”
杨飞舟将冲好的茶水从厨房端出来,放在餐桌上。
林正阳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转身把丢丢从怀里放下,走到落地窗边看待组装的狗笼。
东西都是新的,每件物品都没标牌和价签。就连狗粮包装袋上的价签也被撕掉了。
杨飞舟走过来,坐在沙发塌上,岔开两脚:“狗笼就交给你来装吧。这个也给你。”
一把钥匙出现在眼前,林正阳心不由得漏跳一拍。
“让我……”
“反正你就在这儿上班,想丢丢随时过来就行。”
杨飞舟是被林正阳火箭一样的上门速度吓到了。大概是不放心丢丢,不然干嘛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兴许他发信息之前就已经等在楼下了呢。
倒水的功夫,决定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林正阳,好让他随时能来家,查看丢丢的状况。
“那怎么行……”
原来是让他看狗。差点儿因兴奋过头表错意。
还没来得及释放的欣喜和突如其来的失落纠缠在一起,林正阳脸上表情古怪。
“家里现在最珍贵的就是丢丢。”
杨飞舟抓住林正阳的左手,把钥匙放在他手心。
干燥的热度从手背传来,林正阳僵硬地无法动作。咽了一口唾沫,垂着眼说:“谢谢——”
虽然皮肤的接触只有几秒钟,左手却像被施了魔法,僵硬得动不了。
“需要我帮忙吗?”
杨飞舟歪着头,瞥了一眼地上依然如故的狗笼。
丢丢跑过来在林正阳屈着的腿边站着,“汪~”“汪~”着,等林正阳吩咐。
杨飞舟一脸宠溺地将丢丢捞过去,顺势歪倒在沙发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将丢丢圈在胸前撸毛孩子背部的卷毛。
“丢丢真乖。”
“不,不用,我可以——”
林正阳不看身边沙发上的一人一狗,低头找说明书。
默想,其实,我也很乖。并且,我绝对没嫉妒丢丢。
心不在焉对着组装说明书看了两遍,才开始动手。
杨飞舟只管在沙发上逗狗。一会儿起立,一会儿坐下,训得不亦乐乎。
林正阳研究说明书的工夫,丢丢已经能跟着杨飞舟的指令完成“起立”和“坐下”两个动作。
“你看丢丢多聪明!”
杨飞舟眉开眼笑,很纯粹的开心。眼里有点儿小得意,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成就感。
“坐下!”顺便再发一次口令,映着流彩的眼神示意林正阳快看。
林正阳坐在包着软垫的蒲墩上,抬起头,视线落在杨飞舟脸上。心不自然地跳动。沾丢丢的光,这么快就看到男人让人心动的灿烂表情。
整齐的眉毛下,笑到眼角向下弯,深色眼眸注视着丢丢顾盼流转。
无论是阔到让女人嫉妒的重睑还是钝感的圆润眼尾,都让眼前的男人显得温,润,暖。
怪不得连狗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他。
丢丢卖弄地配合口令,坐在沙发上。杨飞舟轻挑眉毛,转动眼珠,期待地看向林正阳,似乎在说:看呀,看呀,它多聪明!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林正阳赶紧将视线移到丢丢身上,勉强调动面部肌肉做出个笑脸:“嗯,是聪明。兴许,它早就会了呢。”
后半句话一点儿都没打击到杨飞舟。
“你现在可是它亲爹,发现儿子这么有本事,你笑得是不是太勉强了?”
杨飞舟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狗笼已经完工一半。
如果话题能暂时脱离儿子,亲爹会更开心。
“杨哥,周六周日,你有什么安排?”
“周六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周日想让我外甥过来跟丢丢玩儿半天,当然要你同意。那小子特别喜欢狗。从小学就求我姐养只狗,结果到现在我姐也没答应。”
林正阳当然同意。饶有兴趣地听着,原来他有个姐姐,还有个外甥。
“外甥上几年级?”
“刚上初一。”
“外甥来我就不来了……”
“你来你的,互不妨碍。”
杨飞舟说完,才想起来林正阳跟他不一样。这么帅气年轻的小伙子,兴许周六日都在谈恋爱,补充道:“哦,你要没时间就不用来,放心交给我。丢丢不会有事儿的。你该约会约会,该逛街逛街。”
“我还没约会对象。”
“啊?”
现在姑娘眼光都这么高了嘛?林正阳这么俊俏的小伙子都单着?
“那也不至于像我一样去相亲……”
“你要相亲?!”
林正阳差点儿从蒲墩上蹿起来。
杨飞舟被他的反应逗乐,“对你来说相亲是个遥远又陌生的词汇?我和你不同。你多大?”
“二十三。”
“是啊,你才二十三,我已经三十二了。你是站在人群里就有人投怀送抱的年纪,我是主动投都找不到一个怀抱的年纪。”
内心对相亲这件事已接近放弃,杨飞舟用半调侃的语气说出自己略带凄惨的境况。
别的话都没进林正阳的心,只有杨飞舟要相亲这件事让林正阳格外在意。
“明天中午吃饭是相亲?”
“八九不离十。哥们儿说是同事聚餐,不过,他拖家带口的张罗,单纯为吃一顿饭,不大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一贯不爱对事情猜测推想的杨飞舟,在林正阳面前,对明天中午的聚餐做了这样的推测。
“女孩儿?”
杨飞舟想了想,方强介绍的人,有些真的和“女孩儿”这个词匹配不来了。虽然女人到八十岁都会表现出天真的一面,但用“女孩儿”来形容一个成熟女人显然不合适。
“女性。”
林正阳闻言,手上用错力。还没固定好的狗笼一下又散开。
“需要我帮忙?”
“不去行不行……”
一着急,脑袋里想的话,从嘴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