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7、八月二

　　听到敲门声，秦莘野立刻打开了家门。然而眼前之人并非承诺会亲自登门的徐思慧，而是之前忽然闯入诊室的年轻医生林珊。
　　“不好意思，徐主任的某位患者突发状况需要做手术，只能让我代为赴约。”
　　秦莘野眯眼打量了林珊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没事，救人是医生的职责。”
　　林珊从包里取出就诊卡和病历本，“还给你。”
　　“嗯。”秦莘野看也不看，直接接来了。
　　两人无言站了半晌，一个没有关门的意思，另一个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打算。秦莘野笑了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麻烦你特地跑一趟。进来坐坐吧。”
　　林珊犹豫了一下，迈步踏入玄关。
　　“晚餐吃过了吗？”
　　“还没。”
　　“蛋糕可以吗？”
　　“谢谢。”
　　秦莘野先倒了两杯饮料放到桌上，再去取搁在冰箱里的蛋糕。待回到桌边时，尽管普通人察觉不出，但她立马闻出自己那杯饮料变了味。
　　不过她并不介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徐医生是个怎样的人？”
　　“我见习的时候就跟着她了。”林珊答道，“她待人耐心温柔，对我百般照顾，是位好主任。但从某一天开始，她忽然疏远我了。”
　　“什么时候？”
　　“今年年初。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更不敢问她。”
　　“或许我知道呢。”
　　林珊面露狐疑之色，“……你？”
　　秦莘野一本正经地忽悠：“林医生，你年纪不大，应该看过《名侦探柯南》吧？”
　　“看过。怎么了？”
　　“我跟柯南差不多。尽管看上去只是一介学生，背地里却是专门调查离奇案件的侦探。我昨天去找徐医生，其实是因为最近的女学生自杀的案字。这些学生全是徐医生的患者，所以犯人很可能在针对她——当然，这是在确定徐医生百分百清白的情况下做出的推理。可在我看来，徐医生就如这蛋糕一样，”她用勺子刮了一层巧克力奶油，“是黑的。”
　　林珊惊愕无比，“不可能，徐主任不是那样的人！”
　　秦莘野从容不迫地把奶油送进嘴里，“若是没有证据，我岂敢下定论？”
　　林珊眼神一变，“除非你给我看你所谓的证据，否则我不会相信。”
　　“好啊。”秦莘野笑着答应了。她有些重心不稳地站起来，去里屋一阵倒腾。而当她翻到文件袋时，却瞬间失去了知觉。
　　夜晚的凉风沁人心脾，将炎炎热气一扫而光。可惜天上星星少得可怜，没多少观赏价值。秦莘野睁开双眼，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林珊冷冷地道：“醒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毁尸灭迹啊。”
　　“为什么？”
　　“因为我才是杀死那些女学生的凶手。”林珊狞笑起来，“也就你个白痴才会找错人。”
　　秦莘野不以为意地一笑，“为什么杀了她们？”
　　“因为嫉妒！”林珊勃然大怒，“凭什么她们可以得到完整的爱而我就不行？！我做错什么了？我妈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秦莘野不带半点同情心地“啧”了一声。
　　“我们明明那么幸福，为什么要背着我去偷人？为什么要逼我打掉他？！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去死吧去死吧！”
　　林珊面目扭曲，一边像精神病似的咆哮着胡话，一边死死掐着秦莘野的脖子。秦莘野艰难地说：“你男人其实并不爱你……”
　　“胡说！你胡说！他是被别人逼死的！就是被你逼死的！”
　　“真的，我没骗你。你把文件袋拿来了吧？里面放着能证明你男友出轨的证据。你不信的话，亲眼看就是了。”
　　林珊愣了一下，她现在脑袋很乱，根本搞不清自己说了什么，此刻又在干什么。她缓缓放开秦莘野，转而拿起文件袋。借着楼下依稀的路灯光，她发现袋子里面就是一撂白纸，只有一张有字，上面写着：你上当了，白痴。
　　林珊不禁火冒三丈，陡然把秦莘野摁在天台的围墙上，使其上身悬空，十分危险。秦莘野往下瞄了一眼，事不关己地说：“这可是十楼啊。摔下去会死人的。”
　　林珊充耳不闻，一个劲如复读机般重复：“去死去死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她倏地一推，眼睁睁地看着秦莘野向下坠落，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这时，一棍猛地正中后脑勺，把她敲晕了过去。沈连寂慌忙冲到围墙边往下一看，只见秦莘野正吃力地抓着墙上一块凸出的地方，抬头冲他浅浅一笑。
　　“哟连寂，时机掌握得不错嘛。”
　　沈连寂如释重负，向她伸出了手。但她却摇了摇头。
　　“就你那细骨头，还妄图把我拉上来？走开点吧。”
　　秦莘野使劲撑起身体，右脚往上一踩，翻身跃了上来。但在落地的那刻，她突然脚腕一扭，整个人向左倒去。沈连寂连忙扶住了她。
　　她轻笑一声，“哎呀，刚刚中了招，身子还有点虚。”
　　沈连寂略显不悦，“下次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了，就不好玩了。再说，我嘴巴被封住了，想说也说不出口。”
　　“怎么回事？”
　　“徐慧思年轻时爱上了一个人，她对他真心诚意，但那人只是馋她身子。”秦源野解释道，“某天，她撞见那家伙出轨，当场精神崩溃，也激发出了身为‘怪胎’的能力——催眠。她通过催眠让那男人娶了她，但长时间的催眠会让被催眠者精神异常，从而对催眠产生抵御能力。那男人发了疯，逼徐思慧堕胎。徐思慧无奈之下，只好登上了自家顶楼。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被救活了，不仅孩子没了，也失去了生育能力。心怀怨恨的她杀了她老公，还自我催眠忘记了一切。可尽管没了记忆，痛苦却永久地遗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完整的女人，还因此嫉妒其她正常的女人。抑郁寡欢地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后，也就是在今年的三月末，一个患者打来电话说要感谢她，希望能见一个面。
　　“那是第一名被害人李珍珍。李珍珍的病情比较严重，住过院，和徐思慧也比较熟。她表示康复以后，自己跟男友更加恩爱了。这引发了徐慧思的妒忌。于是她便催眠李珍珍在下周二，即4月4日跳楼自杀。第二名被害人白珊没有特地去感谢徐慧思，反而是徐慧思主动联系的她。她大概是因为白珊病愈后没有感谢自己而起了杀心，直接在电话里催眠她跳楼。接下去几个被害人的遭遇应该与白珊差不多。王玥的死，纯粹是她误以为王倩的清白遭到侵犯而想去了解情况，却不幸惨遭杀害。”
　　“徐慧思的通讯记录不是没问题吗？”
　　“徐慧思没有，可林珊有啊。顺便一提，徐思慧就是用林珊的号码联系我的。”
　　“林珊也被催眠了？”
　　“没错。据调查发现，林珊早年也让徐慧思诊治过，不知是徐慧思自己发现还是林珊说出来的。林珊和徐慧思一样，也是在怀孕后被抛弃了。不过林珊并没有丧失生育能力，而且至今仍觉得她前男友是被逼无奈才离开的。也就是说，徐慧思最恨的其实是林珊。因此她控制了她，用她的手机联系被害人，再叫她来害我。徐慧思一开始就想好了，若真让人发现那些女人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就让林珊顶罪。”
　　“你先前在烤肉店说‘没错了’。难道在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这些了？”
　　秦莘野得意一笑，“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眼，我就怀疑她们两个都有问题了，于是让施杨去调查了一番。果不其然，真让我猜对了。”
　　“为什么怀疑两个都有问题？”
　　“一个看了尸体照片，当场就想催眠我；另一个明明不是异类，却浑身透着股类似异类的气味，想不怀疑都难。”
　　“就你刚才的话听来，林珊也是受害者。”
　　“哦，我没讲清楚，王玥应该是林珊杀死的。王倩本是林珊的患者，但由于治疗效果不佳，才转由徐慧思负责。优思明这种药，即便是用来正当治疗，我想王倩也不好意思跟王玥讲。王玥无意间看到后产生误会，又因为和林珊是表姐妹关系，便想向林珊了解情况。林珊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临时起意，将她推出了窗外。王玥家附近里没有监控，所以林珊犯案后也没被发现。”
　　“王倩为什么有优思明？”
　　“徐思慧开给她的。”秦莘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咧嘴一笑，“哦，你可能不知道，它对调理大姨妈有一定效果哦。”
　　沈连寂内心毫无波动。
　　秦莘野笑弯了眼，“至于林珊杀害王玥的第二个原因，我想，应该与她们的家族矛盾有关。”
　　“家族矛盾？”
　　“林珊和王玥的气味那么相似，里面绝对有鬼。”
　　“最后一个问题，你早就料到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了？”
　　“徐思慧的催眠能让人无条件遵循她的意愿，但不能像直接下达命令那样干脆，必须借助委婉的问句。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问她是否能将就诊卡送上门来。我虽然不会像林珊那样沦为她的提线木偶，但也不能有啥说啥，所以我才让你到楼上等我。”
　　“你怎么肯定林珊会带你来顶楼？”
　　“徐慧思有着变态的执着，一定会让猎物尝过她当年受过的痛苦后再死。”
　　次日，施杨再次光顾了。
　　他带人控制了徐慧思，之后又逮捕了林珊，经过专业人士的“疏导”，她们滔滔不绝地道出了真相。徐慧思和林珊杀人的过程和秦莘野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不过徐慧思压根没在乎过日期。至于林珊杀害王玥的理由，的确是家仇。原来，林珊与王玥既是表姐妹，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由于一直怀恨在心，林珊丝毫没有抗拒忽然于内心深处涌出的恶意，把那毫无防备的肩膀推向了楼下。
　　“哼，这么无聊的案件也敢交给我。”秦莘野抱着糖葫芦抱枕，枕着沈连寂的大腿，愤愤地抱怨道，“施杨，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施杨的死鱼眼毫无光彩，他将带来的文件袋放到茶几上，沉声说：“这是你们新任务的执行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