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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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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那,二十出头,相貌平平,衣着土气,从头至脚都可以用“人畜无害”形容。他从小没有父亲,靠四处跑腿和打工为生。由于从小吃苦营养不良,加上近几年送外卖天天日晒雨淋,他皮肤黑黄粗糙,细看还有不少小斑点。
卢那的住处位于下城区的老街道蓟州街。蓟州街和朝阳村一样,荣幸地被列入了老城区改造名单,只不过由于次序比较靠后,目前还未开始拆迁。此处房屋老旧,砖墙瓦顶,小店繁多,晚上有许多小摊小贩来做生意,十分热闹。
卢那对现阶段的生活颇为满意:每天早上七点起床, 刷牙洗脸,给种在泡沫盒里的葱、蒜苗和绿豆芽浇水,然后对着贴在墙上的省钱计划表给自己加油打气,再去陈阿婆开的面馆吃面。
陈阿婆是卢那的房东。她的店面有些简陋,店内摆着两排铺了一层厚厚油烟的桌子,没有沙发软座,只有塑料硬板凳;没有清凉的空调降温,只有转来转去的风扇搅着一波又一波热气。更甚的是,她还直接把大锅和各种食材搬到店外煮,贴于店门口的菜单许久没更换了,鲜艳的大红色惨遭太阳光漂白,几个字的笔画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得菜名。
吃面的同时,卢那会听坐在邻桌的大爷们高谈阔论。他们谈天的话题十分广泛,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社会民生,那口吐飞沫的架势,仿佛没人比他们更懂如何治理一个国家。早餐过后,卢那会先去附近散散步,摆弄摆弄路边的公共锻炼设施,在将近九点之时到达他工作的披萨店——波波披萨。一般这时候,披萨店还没有开张。因此他会帮忙擦擦桌椅、摆摆盘之类的,于十点左右送出第一份外卖。
波波披萨靠近邵田小区,地段不错,按理说该有大批客源。然而不知为何,或许是这小区的居民都比较懒的缘故吧,平时以点外卖居多,鲜有人来堂食,生意也算不冷不热。
这天,卢那照常出来送外卖。眼见绿灯只剩五秒,他也不急着加速冲过,而是慢腾腾地停车等待下一个绿灯。突然,一绺乌黑秀发于眼前飘过。卢那暗叫不好,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来,冲上去一手拉住少女,再一个转身背朝地摔下。
下一刻,一辆烘焙坊的运货车紧贴着他们飞驰而过。
卢那双目圆睁,惊魂未定。但少女却满脸冷漠,还怀疑他的见义勇为掺杂了不轨之图。
“喂,你想抱我到什么时候?”
卢那连忙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绝没有非分之想!”
少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本来可以在那车开过来之前到达对面的,根本用不着你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因为你,我还得多等一个红灯。”
卢那搔了搔头,又尴尬又委屈,无意间余光一瞥,看见自己的电瓶车翻倒在地,不禁急得跳了起来,“卧槽!我的披萨!”
少女勾唇一笑,一甩长发,潇洒而去。
傍晚,卢那一单配送完,在返程途中看到一家超市放出打折的招牌,毫不犹豫地刹车奔进去,左手拿起红烧牛肉面,右手拿起香辣牛肉味,目光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拿不定主意。
这时,一只咸猪手伺机而动,伸至卢腰间,狠狠掐了一下他那软趴趴的肥肉。卢那随之浑身一颤,疼得大叫了出来:“啊!!”
整个超市霎时陷入了一片奇妙的气氛。
卢那慌忙捂嘴弯腰,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甚至还邪笑着说:“嗯,刚才那声可真是悦耳啊。”
“你……”卢那定睛一看,竟然是早上那位少女,“怎么是你?”
秦莘野不以为意地道:“有我这么漂亮的大美女给你养眼不好吗?”
卢那欲言又止。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确实还挺可爱的。
秦莘野捡起掉在地上的泡面,“两盒都买同样的牌子?”
卢那顿了顿,不太好意思地说:“……这个比较便宜。”
“哼,看你也是很拮据的样子,连买个泡面都要犹豫半天。”
卢那无言以对,只好干笑。
秦莘野把泡面塞给他,扬长而去。
卢那不懂她突然出现、扯几句就走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结完账,他看见她坐在一棵树下舔着冰棒,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直接走人。可她却不允许他视若无睹。
“我问你,你有碰见什么人吗?”
“什么人?”
“让你感到害怕的人。”
卢那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
“嗯?”卢那闻了闻自己,“有吗?我每天都洗澡啊。”
秦莘野带着关爱智障的眼神,“啧”了一声道:“反正,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说罢,朝站在不远处的少年走去。
那少年身材纤瘦,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之色,还留着及肩黑发,差点让卢那将他认成女生。他看了卢那一眼,表情略带深意,随即头也不回地与秦莘野离开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卢那脑袋一片空白。
“让我害怕的人……”
说实话,他今天确实遇到了一个令他感觉不太好的人。
彼时由于翻车,好好的鸳鸯披萨被摔成了一块朴实无华的大饼。而等把新一份送达时,距离接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卢那当然做好了道歉的准备,但那位客人居然二话不说,臭着脸把披萨一掌掀飞了。
差脾气的顾客,卢那见过不少,只是那人家里散发出的味道非常恶心。简而言之,卢那并不是怕那个人,而是怕那股味道。
好像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
不过他不懂,那个女生是怎么知道此事的?难道她从自己身上闻到那股气味了?狗鼻子吗?
他想着,又去冲了次澡。
次日中午,那个家里有奇怪味道的人又下了外卖订单。卢那虽然心存不安,但还是按下了门铃,“你好,披萨外卖!”
不多时,一位男人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警惕地瞪眼盯着卢那。卢那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撇过视线,“鸢……鸳鸯披萨……”
男人迅速拿过披萨,“啪”一声关上了门。
卢那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而当他行将转身离开时,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了一幅画面——
门缝之后,一双惨白的人腿裸露于卧室门口,附近地板沾染了一层可疑的乌红色污渍。
卢那登时心脏狂跳,他使劲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他越拍,心脏就跳得越快,甚至要令他窒息。他明白自己应该视而不见,但纠结再三,他终究是放不下。
他想:反正也是在一楼,从窗户看一眼就好了。就一眼,肯定没事的。
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踩着小碎步,绕到房子后方的窗户前,悄咪咪往内部窥视。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吃披萨,脚边倒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不,应该是身上爬着蛆虫的尸体。
就在这时,卢那的手机居然响了起来。他剧烈一颤,一面在心里骂娘,一面拔腿逃跑。可不等他骑上电瓶车,一只手突然从后头揪住他的领子,用力地把他砸向路灯。
卢那当即没了知觉,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似乎被拖拽到了屋内。而当他清醒过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着,跟前就是刚才那具腐烂的女尸。尸体皮肤溃烂,腐肉露出,内脏一片稀巴烂,蛆虫蠕动其中,只有黑长的头发与长指甲暂时完整。
卢那呆了顷刻,胃部猛地一抽,扭头吐了起来。
男人嫌弃地踹了卢那一脚,“说吧,想什么时候死。”
卢那咽了口酸水,老实求饶:“求求你……放了我吧……”
“少废话!”男人怒吼道,“你知道那女人为什么会死吗?就是因为她撞了我却没道歉,所以才遭到惩罚的!但是,这女人有些奇怪呢。明明昨天才杀的她,家里也开着空调,怎么一天就长虫子了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卢那怎么可能晓得,他只想活命,“我……我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
男人直勾勾地盯了他片刻,“也对,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会知道的人。”
“我知道呀。”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男人心中一惊,立马转头看去。只见两位不速之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惊慌地站起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秦莘野邪笑着答:“当然是从正门进来的呀。”
男人转目一望,看见门锁毁坏,登时气得龇牙咧嘴,抄起椅子朝秦莘野砸了过去。秦莘野示意沈连寂去救卢那,自己则一跃而起,凌空踩住椅子一蹬,再一翻身落至男人背后。男人立即转身欲再攻,但肚子却被一把匕首捅了个洞。
衣服渐渐被鲜红的血液润湿。男人愣愣地看着一脸冷笑的秦莘野,“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