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11、轻视

　　93年1月天光

　　假期里王凯就在饭店里做全职，他手脚麻利做事爽快，从来不偷懒，有他帮忙打扫卫生，以前乌烟瘴气的饭店后厨现在干净整洁，老板特意叮嘱其他人别欺负这个黑乎乎的丑小子。

　　工作很累，薪水也很少，但王凯不在乎，他现在需要一份能够吃饱肚子又能补贴家用的工作，别人私底下笑话和讥讽他都不在意，饭店愿意收他，他已经非常满意。

　　王凯微薄的薪水一周一付，有了这点钱，家里就能买牛奶买鸡蛋，偶尔还能买一点点肉开开荤。

　　到底还是一家人，王凯也下不了狠心去真跟父母决裂。

　　营养好了，一家人的气色也就慢慢改善起来，王春城和林佳音摆摊也更有精神，最近还商量着要不要借点钱在家里开个小卖部什么的，增加点收入。

　　上辈子王凯家里也开过小卖部，那个小卖部是王凯家重要的经济来源，靠出售对面世界带回来的野菜还有王凯异能制作的玻璃摆件，王凯家里人脱离贫困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王凯期望着爸妈能顺利像上辈子一样开小卖部，只不过小卖部的想法还没具体讨论，王春城就来饭店找他了。

　　王春城来饭店找儿子了。

　　准确的说，不是找儿子，是找饭店老板。

　　王春城找儿子打工的饭店老板，让老板把儿子的工资交给他。

　　老板没直接回复王春城，而是叫来了正在后厨搬煤的王凯。

　　灰头土脸穿着围裙的王凯看到王春城，王春城就把要工资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的工资每星期一发，昨天刚发过，这边没有我的工资。”王凯告诉爸爸。

　　王春城很为难，想了想才问老板：“那老板你能不能预支上两个月的工资？”

　　“为什么要预支工资呢？”王凯很疑惑，他不记得家里最近有什么要花钱的事情，难道是小卖部？

　　王春城和颜悦色地解释：“你燕燕妹妹练舞蹈伤了腿，在住院，现在急需要钱，爸爸这也是没办法……”

　　“燕燕妹妹，哪个燕燕妹妹？家里有摩托车，住楼房的的妹妹？”王凯的声音很冷漠。

　　“额……是的，就是你二姑家的燕燕妹妹。”王春城听到儿子冰冷的声音很不高兴，但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意思发作。

　　燕燕妹妹在舞蹈班受了点伤，二姑到修车摊哭了一鼻子，王春城这个“做哥哥的”顿时有了使命感，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二姑家庭条件比王凯家好太多了，二姑父是退伍军人，夫妻俩都被安排在贸易中心，那是县城里最好的单位之一，他们夫妇出门骑着拉风的摩托车，戴着时髦的墨镜，单人一个月的薪水就比王春城加老婆五个月还要多，王春城一个街边修自行车上顿不接下顿的却要去“帮助”人家？

　　要知道，这整个县城里没几家人有摩托车呢！

　　“没法预支，没钱。”王凯一口回绝！

　　王春城推了不给他面子的儿子一把：“我跟老板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饭店老板也看出来这爹是什么玩意了，连连摇头：“不好意思啊兄弟！咱们这是小本生意，没有预支工资这种说法，你那亲戚我认识，他家庭条件确实不差，应该也用不着你帮助……”

　　“我真的很需要钱！老板，你就给我预支他两个月的工资……或者少点也行，两百块就够了！”王春城急得直跺脚：“人就在这里，他又不会跑！”

　　“两百块？”王凯几乎都气笑了：“你摆摊多久才能赚两百块？我……”

　　王春城直接打断儿子的话：“你别以为我傻！你这又和我摆摊不一样，你从早到晚都在这里工作你肯定……”

　　“我每天干十一小时，一天休息时间都没，月薪是四十块。”王凯说：“我的钱都用来给家里买菜做饭了，你知道的，爸你别胡闹了好吗？”

　　“四……四十块？”王春城惊讶地看向老板：“我儿子在你这里起早贪黑干一个月才四十块？”

　　老板尴尬地挪开视线：“他……他年龄这么小又不是成年人，而且他自己愿意的！”

　　“你不是人！”王春城红着眼睛想要扑上去撕打老板，被王凯给挡开：“爸！你别这样！这里管饭呢，而且我自己愿意假期在这里打工的，到过年我能拿回去一些年……”

　　王凯的话还没说完，王春城已经喊叫着推倒了饭店的柜台！

　　“……货。”王凯深呼吸着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这丢人的闹剧！

　　王春城在饭店里打闹，王凯本来要继续打工赔被砸坏的柜台，老板告诉他不用赔，但也不需要他继续再做工了。

　　搬煤搬得黑不溜秋的王凯叹着气走出门，看着梗着脖子还在骂骂咧咧的爸爸，忍了好几次才没吼出声。

　　“爸……好了，你别闹了。”他伸手想抓爸爸的手，但王春城看到他黑乎乎的手躲开了。

　　王凯偏了下头，自嘲地笑笑也没在意，继续说：“爸，你看我，我很能干的，我很勤快，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给你儿子点时间，我会把咱们家给撑起来的，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你……你算什么东西？”

　　瘦小的王春城只有在儿子面前才有无限勇气，他像巨人一样居高临下数落和指责儿子：“去烂饭馆里打工一个月才挣四十块钱！还把自己弄得黑乎乎的，你看你星星堂哥，长得又高学习又好还又孝顺！出门所有人都夸！再看看你，看看你这脏样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厌恶的眼神像毒液一样腐蚀着儿子的自尊！

　　“别这样爸，”王凯强忍着怒火把语气放平：“我以前只不过是营养不好，发育得比较慢，我很快也会长个子的。”

　　“缺你妈逼的营养！你的意思是老子没给你吃饭？”王春城找到了话茬直嚷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会让咱们家吃饱饭的，你相信你儿子，你儿子会是所有兄弟里个子最高学习最好的，他一定会赚好多好多钱，会把你和妈妈都接到上海生活，咱们会住在大房子里……”

　　“啪！”一巴掌扇在王凯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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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不会干，就会吹牛逼！”王春城脸上满是愠怒：“就凭你？你也配考大学住大房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他希望儿子混完高中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但他绝不认为儿子能够考上大学！

　　因为抽儿子耳光，他的手也被沾黑了，赶紧嫌弃地找东西擦手。

　　真是打这脏东西都嫌恶心！

　　“就不该生出你这种恶心的东西！”

　　不生气，不生气！所有人都欺负这个废物，他没处排解压力，就只能把气撒在我身上，我得理解这个废物……理解……

　　王凯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用尽全身的力量吸气呼气，拳头捏得紧紧的。

　　寒冷刺鼻的空气让他的肺很痛，但他毫不在乎，他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家，林佳音也在，她很惊讶平日里早出晚归的儿子竟然中午回来了，问儿子今天厨房的工作多不多，累不累。

　　王春城没好气地说饭店不要王凯，把他给辞退了。

　　“为什么呀！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林佳音没法理解：“不是一大早就去上班了，晚上才回来，为什么突然就被辞退了？”林佳音拉住儿子的胳膊。

　　“这你要问我爸。”王凯闷声说。

　　“因为王凯手脚不干净，偷东西！”王春城不敢告诉老婆儿子丢掉工作的实情，于是一咬牙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还偷东西呀！”林佳音吓了一跳，赶紧骂儿子：“人可以穷，但不能志短，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话音还没落就一巴掌扇过来！

　　“我真他妈的是服了！”这可真是亲爹呀！

　　如果王凯的异能再强一点，或者身体壮一点，他真的会忍不住去扑上去跟王春城扭打在一起！

　　一起死了算了！！

　　上辈子没有自己贸然给金币，亲戚们没有打上过家门，向来窝囊的爸爸也从没露出来过这副该死的模样！

　　王凯活了两辈子，自认为有一颗钢铁一样坚强的心脏，但王春城永远能让他瞬间破防，打出全额真实伤害！

　　“怎么？说你两句还不对了？你……”王春城还伸脚又想踢王凯，王凯赶紧躲开。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头，倘若王凯没有异能，没有穿梭于两个世界的本事，没有对自己两个儿子的牵挂，他恐怕是一秒都不想多活！

　　这他妈有什么盼头？

　　儿子丢掉工作，家里的菜水少了补贴以后伙食水平直线下降，王春城理亏，没再多找儿子的茬。

　　也算有好事吧！

　　起码这一次爸爸没有给二姑家送钱，王凯家里还有一点点钱来过年。

　　原本王凯在饭店里工作是为了能够在过年前拿些蔬菜和肉回家，王春城的骚操作打乱了儿子的计划。

　　可以想像今年跟往常一样，又是一个窘迫的春节。

　　一月二十二就是除夕，王凯家里连买年货的钱都没有，王春城想问二哥要点钱回来过年，王春城从门洞里看到二哥家里有人，但无论怎么敲门都没人理会他，人家连大门都不给他开。

　　他灰溜溜回到家，大着嗓门骂二哥借钱不还丧良心。

　　他真的很天真，竟还做着把送出去的钱再讨回来的美梦。

　　两千多三千块钱，那是能够改变这个家庭的巨额财富，王春城幻想着当初要是没有急匆匆拿出去给兄弟们显摆，他自己拿着那么多钱可以做多少事。

　　三千块可以买多少肉，多少菜；可以给老婆孩子买多好的新衣服；可以给家里添置几件家具，换换早已经破旧的床单被罩……

　　王春城不明白，二哥家明明很有钱，每星期都吃肉，过年全家人都买漂亮的新衣服，还在家里摆大桌的好菜招待亲戚，为什么要借他的钱，而且借了以后就耍赖不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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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二哥也有苦衷吧？

　　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王凯自然不知道父亲脑海中的小剧场，他的超能力得心应手，终于能像上辈子一样轻轻一个响指就收集掉整个房间的灰尘，也能随心所欲控制沙尘在范围内蔓延，让别人无法呼吸了。

　　这是让王凯欢喜的进步，因为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没有人再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去算计他还有他的家人。

　　大年夜里一家三口搬凳子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节目很有意思，看着电视里餐桌上丰盛的年夜饭，对比着自己家里的稀饭和参薯馒头，王春城心情很差，打开一瓶红星二锅头把自己灌得醉醺醺。

　　王凯一直都很讨厌酒的味道，不光因为王春城一身酒气回家的时候就会打他和妈妈，也因为王凯亲眼目睹过那些大人们在酒桌上有说有笑喝酒吃菜时候丑态毕露。

　　这一次很罕见的，王春城喝醉以后就去睡觉了，没欺负老婆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