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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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系统缓缓漂浮而起，只觉难以置信。
许策没有答话，只是回头又看了一眼菜地。先前怪事连连，实在目不暇接，现在他回过神来，才留意到菜园中缺了好大一块。仔细回想，应该是洪武皇帝雁过拔毛，扯土豆苗时顺手又摘了几节朝天椒去。
眼见许策默不作声，系统更为惊惧。
“你不会是想蒙混过关吧？”它大声道：“阿策，那个姓白的高低也是嵩高君的使者！在神使面前发誓等同于向神明发誓，话一出口天地皆知，你难道打算在中岳大帝面前打马虎眼吗？”
许策不得不回答了。他小心再活动了一下手腕，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张金色的便签，便签上凹凸起伏，篆刻的纹理是腾跃的锦鲤，鳞甲粲然、栩栩如生，长须直欲破纸而出。
这是方才白锦开口恳求时，不知不觉从他袖中滑落的一张便签，实不知从何而来。然而纸张上锦鲤图样鲜亮夺目，却再明白不过的解释了这张便签的用意。
于是系统惊异不已：“……锦鲤？”
它当然记得锦鲤文的最初设定。按这个流派的基本套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都是基本操作，能一转攻势将劫难转化为打脸素材，那才是真正的爽点所在。然后穿越之后仅仅两日，种种奇葩打击接踵而来，系统心气消磨殆尽，看着这锦鲤也只能呆呆惊愕，再也想不到往昔装逼打脸的快感了。
许策默默点头，将便签翻了过来。偌大金色纸张上，仅仅只有工笔细楷的两个蝇头小字：
“武曌”
系统又愣愣道：“武则天？”
许策叹了口气：“不错，就是武则天。”
他展开便签，仔细打量楷体的小字。先前惊鸿一瞥，看见“武曌”两字时，许策便已经明白了便签的提示——古来帝王封禅者众多，但自祖龙以降临，都是封泰天于山，禅地于梁父，再为泰山君累次加封，推举为五岳第一；唯有则天大圣皇帝别出机杼，·封嵩山而禅万羊，又为嵩山君上尊号曰神岳天中皇帝。礼遇之隆，自古莫比。以此推论，武皇的确与嵩山大帝因缘匪浅，确实有些香火情分。因此……
“如果能让武皇为我们解释一二，大概嵩山大帝看在往日的缘分上，也不会怎么苛责了。”许策抖了抖便签：“那么，应该怎么才能请动皇帝的御驾呢？”
锦鲤的强运设定果然名不虚传，金黄色的纸张上立刻又浮出了几行蝇头细楷：
【壬寅年六月初九，献玉龙子一枚，祈长生康泰，武曌】
下面是更小的注释：【玉龙子。温润精巧，实非人间所有，帝帝相传，以为国瑞】
许策眨了眨眼。他的专业与文史沾边，对古代轶闻颇有涉猎，仅仅稍一思索，就记起了《神异经》中的记载。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么这“玉龙子”应当是唐太宗自晋阳宫中所得，后又赠予文德长孙皇后的宝物，据传神异非常，对之焚香祝祷，便能得雨。
以这样玄之又玄的宝物所求来的“长生”，又会是什么？许策也不觉微微好奇。但也许是昨日被震动太过，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武皇求到的东西……恐怕不会太靠谱
不过以此看来，武皇与转运的锦鲤倒确实颇有因缘，搞不好已经造访过这座别院。有一便有二，想请则天皇帝御驾降临，应当不算为难。
许策还在思索，那金黄色的便签却忽地挣脱了他的手，蝴蝶一样翩翩而上，边角处无火自燃，五色烟雾随即升腾而起。这些五彩辉煌的烟雾盘旋环绕，却带着极淡的桐花的香气。而烟雾中隐约有彩色的羽翼翩跹飞过，时而露出一点辉煌灿烂的吉光片羽，俨然是神鸟凤凰的幻影
系统呆呆看着烟雾，终于恍然大悟。：
“‘奚植梧桐，以待凤凰’，先以桐花的香气招引凤凰，然后凤鸣九天，就能迎来皇帝的圣驾。原来是这么一个流程。”它道：“不过这便签居然还有穿越世界的作用。哎呀，锦鲤文的金手指果然名不虚传。”
它如此吹嘘便签，无非是要为锦鲤文的设定尽力挽尊。许策实在无话可说，只能默然不语。
然而一人一统呆呆站立许久，除了烟雾越来越浓，几乎笼罩上下之外，四周并无一点动静。许策终于忍耐不住：
“怎么回事？”
虽说只是下意识的发问，但听起来却像是在质疑金手指的效力。系统立刻设法狡辩：
“就算下帖子邀请，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门的。我先前指导过不少古言文的主角，那些闺阁小姐便是受邀赴约，少说也要花半个时辰梳妆打扮……”
许策瞄了它一眼，心道女皇怎能与一般的闺阁小姐相比？但稍一转念，却又记起了皇帝那堆繁琐到可怕的服制与仪仗。
于是许策收回了目光。
“看起来还要等一阵，我们先去做点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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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长寿二年，神都洛阳，集仙殿。
自天授元年，金轮圣神皇帝称制御极以来，李武二姓不能相容，因而地方骚然不安，朝中党争频仍 ，神都一池静水之下暗流纷涌，正是天下多事之秋。
值此板荡微妙之时，皇帝不能不朝乾夕惕、谨慎处事，每日除召对宰执及随侍重臣以外，还要批示各色奏折文书与眼线密报，随时口述旨意、过问庶务，往往到辰正三刻才能休息。
但或许是盛夏将至，人人惫懒，今日的政务却格外的少。更漏刚刚滴过辰正一刻，倚靠在白玉软榻上的女皇便合上了最后一本奏折。
掌事的女官蹑足而来，小心收检好软榻边散落的奏折。然后是女皇贴身的侍女膝行趋前，奉上了以薄荷汁兑莲叶水浸泡出的湿巾，还有一碗清口的樱桃莲子露。
女皇以手支颔，闭目不动，任由侍女屏息跪地，以湿巾小心擦拭额头、再仔细整理两鬓略微汗湿的头发。等到薄荷的清凉香气已经浸满了她饱满白皙的额头，女皇眼睫微动，才睁开双目，扫过殿中垂手侍立的大小女官。
于是软榻边的侍女膝行而退，在一丈地外伸手轻轻击掌。不过片刻功夫，集仙殿外当当几声悠长的钟响，珠帘外人影晃动，已经隐约能看到几个手捧玉盒的宫装侍女。
这是武皇临朝称制以来的规矩。而今国事倥偬，庶务不胜繁剧，虽然女皇强闻博记，视政不倦，但毕竟已是古稀之年，精力难免不到；因而除正餐之外，晚上还要加一顿点心补充体力。
一顿点心自是小事，但武皇忙碌后心情放松，往往更有闲暇细细品味；偶尔美食适口，格外还有非分之赏。因此宫中御厨竭力奉承，都在揣摩皇帝的喜好。但自如意元年皇帝斋戒遇仙以来，素日口味便似乎一改往常，倒令下人们惶惶不可琢磨了。
就在这一刻钟的功夫，侍奉在侧的侍女两两配合，已替女皇褪下了视政时的衣裳，换上了晏居饮食时的宽袍素衣，再轻轻抬来了一个紫檀木镶金的小小几案。捧着食盒的侍女鱼贯而入，依次打开食盒，将各色碗碟一一置于软榻边的紫檀小几上。
几案上点心小菜琳琅满目，清甜香气扑鼻而来，望之令人大动食指。然而仔细分辨过来，却见玉碟上大半都是各色的鱼、虾，以及碧绿鲜亮的菠菜、醋芹等诸多素菜；平常豪富人家最嗜好的牛羊精肉及蜜渍甜点，酥油炸物与酒糟腊制等等，竟是丁点不见踪影。即便以京中大臣们宴饮游逸的标准而论，这也实在是寒素简朴得不能见人；更遑论天\\皇大帝以来，起居日见豪奢的皇室了。
尚食局自然不敢在饮食上克扣皇帝。这都是女皇于如意元年求仙有所得后，特降纶音令御厨改的菜式，专意剔除了膳食中油腻甜辛与生冷的肴品，转而以鱼虾素食为主，口味亦大转清淡。
本来这也不过是饮食中的小事。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其余大臣也罢，与皇帝亲近的李、武子弟，乃至皇嗣皇孙与太平公主等，便不得不仰体天心，更改食性，在饮宴中往往只能吃素了。据说太平公主私下颇有怨言，只是畏惧武皇威重，丝毫不敢显露而已。
女皇扫过木几，取过象牙银箸略微夹了几样，稍觉饱腹便搁下了银箸，再饮了半盏竹沥清口。一时寂然饭毕，便有两个小太监蹑足而来，小心将木几搬走；另有侍女捧来温水，为皇帝净面。擦拭面部之后，女皇闭目良久，终于徐徐出声：
“今日事少，也不必留人值夜了，都散了吧。”
于是跪坐两侧的女官们纷纷起身，垂首向皇帝行礼作辞，而后鱼贯退出了殿门。这也是如意元年皇帝求仙后定下的新规矩，每到辰、巳时，奉召入值禁中的外命妇等便须尽数出宫，寻常撒扫侍奉的宫女亦要出外回避，殿中只留女皇最亲信的几个心腹女官随侍，等闲旁人一概不能入内；如此密闭六、七刻钟后，才会召唤宫女伺候梳洗。
这种作派自然引人好奇，但女皇曾为此屡下严令，故而宫中上下噤声，并无人敢探听消息。
今日亦是一如往常。等命妇宫女们逐次退出殿外，留守的女官们便放下了重重珠帘、仔细合上殿门，又在窗边挂起了能遮蔽人影的月华薄纱。而贴身侍女早已伺候皇帝褪下了首饰钗环，换上了一件宽大轻柔、满绣松鹤延年花样的丝绸衣衫，再以丝带仔细系住了袖口。皇帝穿上一双软鞋，徐步走到殿中，两面已经齐整列好了同样宽松装束的女官，垂手等侯旨意。女皇略微扫了一圈，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站在首位的女官向前迈了一步，垂首向皇帝行礼。而后她抬起头来，缓缓自丹田提出了一口真气，张开了一张樱桃小口。
——这女官本无甚才华，去年以来却颇得皇帝青目。大半因缘，便在她这一条元气十足，气息悠长的喉咙上。而今震喉出声，果然清脆敞亮，满殿回响，正是绕梁盘旋，余音不绝。只听她唱到：
“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现在开始！”
“第一节，预备运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情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