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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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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淮儿的痴傻,南流早就存下怀疑,当昨晚亲眼看到淮儿如鬼魅般潜入绿桃房间后,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所以,他便施出自身元神来感测淮儿的魂魄,竟然发觉,淮儿的身躯里多了一缕魂魄!
常人都是一道魂魄,淮儿怎么会多出一道?而且,这多来出的魂魄强大到完全压制了淮儿自身的灵性!那是不该存在于人世,阴寒而邪恶的厉鬼之魄!
很显然,是有人在通过这一缕鬼魄,控制淮儿。
只有将这一魄在众人眼前逼出,使淮儿恢复神智,或许才能证明小易的清白。并且,揪出幕后的操控者,以及违逆人道施放厉鬼之人。
“那么,你有证据么?” 肃廖看一看身边的老道,缓缓对南流道:“如果你能证明的话,这位道长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口中所说的鬼物。”
“不错。”道士双眼向天,昴然点头。他被肃廖请来,本就是为世人捉妖除魔。捉妖和捉鬼,相差并不大。
“证据……。”南流静静低头,看向淮儿。如果他说,是他亲眼看到淮儿在害人,绝不会有人信的吧?
那么,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
南流的一只手掌非常缓慢的伸出,抚上淮儿的额头,却不立即按下,好象,是在犹豫着什么。
“不,不要!” 一声尖叫,千艳忽然猛的冲上前,奋力向淮儿扑去。
她不能让南流下手!
她知道淮儿是被鬼物附了身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淮儿还是她的女儿,她不许任何人伤害淮儿!因为他告诉过她,淮儿的魂早已与那鬼物融为一体,如果南流硬将鬼物逼出的话,那淮儿立时便会魂飞魄散丢了性命。
南流皱眉,看着千艳拼尽全力抱住淮儿的样子,伸出的手掌,再也按不下去。他一直都明白,一掌逼出鬼物的同时,淮儿便会失去一切生机。所以,他也一直在犹豫。
鬼物该除,但淮儿怎么办?淮儿,是无辜的啊!
眼见千艳为淮儿疯狂流泪的样子,小易忽的上前挽住南流,轻声道:“南流,千艳姐好可怜。如果今天淮儿死了,那千艳姐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虽然千艳与那些人联手害了她,但是她知道,千艳姐是为了淮儿才会这样做。千艳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情愿为了自已的儿女违背心意去做任何事的母亲,她又怎忍责怪?
千艳姐心里的疼痛与不安,不会比任何人少吧?
南流默然。
今天要救小易,就必须逼出淮儿身上的鬼物,不然就无法证明小易并非凶手。但是,要他下手夺去一个无辜小女孩的生命,他实在不忍。
佛说人命生而可贵,他,怎么能杀生?
慢慢的,南流松开了抓住淮儿的手。淮儿立时被千艳夺去,牢牢的抱在了怀中。
泪流满面的千艳低头看看淮儿,再抬眼看看小易与南流,双唇颤抖,眼中似乎现出些许歉疚的神色。她知道对不起小易,可是为了淮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与退路。
“怎么,拿不出证据么?” 满意的看看将淮儿抢到一旁的千艳,肃廖对着并肩站立的南流与小易轻笑。好象是,早已料到南流不会动手。
正如他所料呵,这就是愚蠢的人性、愚蠢的人情!
南流微微叹息,只得将驱除鬼物的事先放在一边。
现在重要的,是保住小易。
看看肃廖,南流仍然宁静如初,道:“根本用不着证据。”
语声中没有慌乱,也没有无措,只有肯定。
“你说什么?” 肃廖的红袍微微一漾,显然是怔了怔。为什么,眼前的南流还能这样镇定?他说的用不着证据,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人死,当然,也就不存在凶手了。”南流再度开口。
这回,不但厅中个个面露诧异之色,连小易也孤疑的转头看向南流。
众人皆知,绿桃房中的那个便是被妖物吸尽了精气的死人?为什么,南流会说没有人死?
肃廖面具中忍不住逸出一串低低笑意,红袍轻颤道:“南流,你在说笑么?”
南流摇摇头,非常坚定的道:“那人确实未死,城主如若不信,我便将他唤醒让诸位一观如何?”
“南流,你为了维护妖孽,竟然连死人也能说成活人!好,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怎么将死人变做活人!” 肃廖低低冷笑数声,显然并不相信南流所言。
其实,不单是他,恐怕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会相信。
南流不为所动,静静道:“那么,便请城主将楼上之人抬下,让大家都仔细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活人。”
“好!南流,既然你敢这样肯定,那本城主便如你所愿!不过,若那人确实已死,你可知道后果?” 肃廖的语声中透出几分危险,听之让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小易忍不住轻拉南流衣袖,以双眼询问他。那个肃廖好可怕,她不要南流为了她而有事呵!
“若那人的确已死,南流愿凭城主发落。”对着小易点点头,南流眼神湛然。那种坚定,让人忍不住便要信了他。
可是,先前绿桃连滚带爬惊惧无比的样子,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再说又有忤作验尸确认,难道还会有差错不成?
“去,把人抬下来!” 肃廖沉声发令。
一刻后,两名侍卫已将那死去的客人抬到厅中放下。
地上的男子肤色青白枯干,气息全无。无论看在谁的眼里,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肃廖冷笑一声道:“南流,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南流并不回答,只是举步走近尸身,就地盘膝坐下。一手伸出覆于男子脸部,一手提在心前,拈指成结。
众人见之鄂然。
难道,他是要当场超度亡灵不成?
数十道目光讶然注视下,南流双目安然低垂,双唇微动,口中渐有吟诵之声传出。
这个时候,南流,竟在厅中诵起了佛经!
慢慢的,他的双唇越动越快,吟诵之声也渐渐上扬。
洁净悠远的梵唱之声充斥整个厅堂,一片佛音下,厅内无人再敢言语,好象,是生怕亵渎了从南流身上源源散出的清净与无垢。
南流长相本就清秀文雅,如此垂目吟佛,实在予人洁静超脱之感。就如同,在清晨古寺后见到的苍秀松柏,不沾一丝尘俗之气。
半晌后,南流覆在男子面上的手掌忽的发出微微白光,先是罩住男子面部,然后,白光如同烟雾漫开,渐渐的笼罩住了男子的全身。
这是,什么法术?
厅中的人越看越惊奇,都盯住了地上被白光掩住的男子身躯。
难道,南流说的是真的么?
他,真的可以令死人复活?
忽的,在所有人注视下,男子身上的皮肤似乎起了些微的变化。从原本的干枯如纸,慢慢转成平滑,从原本的苍白泛青,转成正常颜色。
男子,竟真的是在复生之中!
最先动的,是手与脚,待到南流停下吟诵收回手掌,白色光芒尽消,男子已是一脸茫然的坐了起来。
死人,竟真的活过来了!
众人忍不住一阵惊叹。
这个南流,到底是人,还是神?
南流站起,对着肃廖微微一笑,道:“城主请看,这里,并无死人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心下惊疑,肃廖忍不住沉声询问。
天下怎会有这种事?一个应该已经死透了的、被完完全全吸去了精气魂魄的人,怎么还会复生?
昨晚,他明明已经……
“很简单,因为那个人原本就没有死,只不过先前看起来象死了而已。”南流看着肃廖,淡淡回答。
那个人,只不过是被他施过障眼之术,在别人眼中呈现出一派干枯冷硬而已。只是失去神智,改变了外在形态,并非真的死去。现在,他以真气消去先前施下的障眼术,人,自然也就醒过来了。
昨晚南流既然擒下了淮儿,又怎么会任由俯于淮儿身上的鬼魅在烟色阁内随意伤人性命?
他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以佛门的障眼之法,使房中男子看去如枯死一般,来引出真正想要嫁祸小易的人罢了。
现在看来,这个人,应是肃廖无疑!
肃廖僵立一刻,虽然因戴着面具而看不到表情,但微微颤动的衣袖将其怒气暴露无遗。
他没有料到,这个南流竟会弄了个假死人来诱骗他,不但轻易至极化解了小易的凶杀之嫌,还顺势将他引出。简直,差一点便要让他的计划功亏一溃!
不过,只是差一点而已。
他,当然不可能就此束手无策!
他想要的东西,这世间有谁能够阻挡?
恢复平静,盯着南流的肃廖,忽然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南流,你以为妖不曾害人,便不算妖了么?” 肃廖问得很轻,可是,已足够令厅中的所有人听见。
一句话,忽然间又将所有人的视线牵到了小易的身上。
再清纯再可爱再无辜,小易,还是妖!
看着那人复生,小易原本松了口气,可是现在,对着众人重新投来的目光,小易忍不住往南流身边靠去。
怎么回事,那个人不是没有死吗?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害人啊!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厌恶又恐惧的看着她?
感觉小易害怕靠近,南流重又皱起了眉。
不错,光是证明小易并未害人有什么用?小易,还是妖啊!
这些人,就如同他以前的想法一样吧?认为,只要是妖便应该除去,不该容于人间。
好一个,阴险又狡猾的肃廖!
只是轻轻一句话,便又将小易逼向了绝路。
肃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针对小易呢?
南流皱眉沉思,一时之间却再也无法可想。
肃廖得意低笑,忽的侧身退后,将身旁道士让了出来。
很显然,他是在暗示让道士出手了。
在一旁观看许久的道士立刻踏上两步,举起手中震魂铃对南流道:“今日妖孽虽然并无害人,但妖总归是妖,绝不能留存人世!这位公子请让开,容老道收妖吧!”
道士见南流虽然百般维护小易,但修行的是佛门心法,话语间总算还有几分客气。
南流看着道士,摇头。安静,而坚定。
他知道,小易没有害人,所以,不该被收。
“你是修行佛法之人,为何要袒护一个妖孽?”老道厉声喝问,面上已有不耐神色。世人修习佛法,为的不就是除妖么?
“因为,她没有害人。并不是所有的妖,都会害人的。”南流慢慢回答老道,也说出到今日为止,他所看到的事实。即使他已明白,有时候事实并不容易为人接受。
妖,分恶与善。人,也分恶与善。
该除去的,只是恶,而不应该限定于哪一个种类。
“你说什么?”老道怔了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世间,哪里会有不害人的妖?
“小易是不害人的妖,所以,我绝不会让你收了她!”注视老道,南流坚定依然。
“你可知道,与妖为伍,不但佛界再难容你,恐怕,连整个人间也再无你立足之地!”见他执迷不悟,老道断喝一声。
“我只是与善为伍。至于善的是人还是妖,于我无干。”南流再度辩解。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辩解不会有人听得进去。
有时候,真实在权势与常理面前,是毫无分量可言的。可是在他的心中,所坚持的唯有真实。
所以,今日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舍弃小易。
即使,要与眼前的道士、与安城中所有的人为敌。
即使,很可能毁去他此后长久的修行与声誉。
毕竟,身为修行者而去维护一个众人眼中的妖孽,是极端荒唐且不可原谅的。
看着南流清秀而坚定的脸,小易欢喜扬唇。南流从头到尾都未曾舍弃她,到这时,还一直站在她的身旁保护她!
南流心底,是真正喜欢她了吧?她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南流,你真好。”小易忍不住凑近南流耳边低低言语。这一刻,就算被那老道士收了去,她也无怨无悔了。
感觉到小易轻暖的呼吸拂在自已颊边,南流转目温和的看她一眼,暗自轻叹。他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一只妖而与诸人反目。
难道他现在所做的,真的只是为了善之一字吗?
答案如何,他心知肚明。
不管如保,小易是善的,他绝不能让小易受到伤害!
现在,他应该带着小易离开的吧?
只是,真正的鬼魅未除,他,怎能离开!
轻轻一叹,南流无奈的微侧过身,拉过小易的纤手握在了自已掌中。这情形,简直象极了情人临别前的依依不舍。
南流凝视她的眼神很专注,也很温柔。仰脸迎着南流的目光,小易忍不住弯起唇角。南流的手掌,好温暖啊!感受着掌心中源源不断来自于南流的体温,小易欣喜不已。这,可是南流第一次主动拉她呢!
一刻后,南流坚定的走上两步,将小易护在了身后。他的举动非常明显,为了小易,他已不惜与所有在场之人对抗。
眼看两人间柔情依依,老道双眉间皱纹陡深,目光如炬投向正绽开笑容的小易,口中恨恨喝道:“好一个惑乱人间的妖孽!”
身形一晃,扬起手中震魂铃便向南流身侧闪去。他要越过南流,直接将小易收服!
妖孽惑人,世间常有。
老道相信,眼前的修佛男子只是一时被狐妖魅惑,才会迷了心智。若他将狐妖除去,那男子自然就回复清醒了。
所以,老道的目标是小易,并不是南流。
小易站在南流身后动也不动,放心的着看南流侧踏一步将老道拦下,把所有攻来的气流尽数化解。
道士唇角下撇,只得身形一落迎上南流,暂时把小易放在一边。
大厅中,属于佛道两界的气流不断相撞。
道士的身形不断左突右冲,宽大衣袖带出的劲风越来越强,将南流的青衣黑发俱吹得烈烈拂动。南流则如狂风暴雨中的一方磐石沉稳屹立,只随着老道冲击的方向稍稍移动脚步,双手平平提在胸前,以无形气劲阻隔,使道士不得前进一步。
一时间,老道无法再进一步,南流则保持守势,并不出招强攻,两人打得似乎甚为激烈。
在两股气息的呼啸盘旋下,小易不得不渐渐后退、再后退。南流虽然是挡在她身前,但与老道相抵时回荡于厅中的残余气流仍令她有些窒息。
慢慢的,小易离南流的距离逐渐增大,从三步、五步,直到十数步。最后,小易的背已抵住墙面,远远躲在了劲风稍弱的厅角。
老道似乎是被南流全然的防御激起了性子,不再顾及一旁的小易,而是一力盯着南流施出道家真力,要逼南流出招与他拼个高下。
即使是出家修禅之人,也难免留有几分火气,更何况老道生性刚愎自用,完全被南流引出了好胜之心。他不信,以他数十年的精纯道行,奈何不了一个年轻的南流!
厅中其他人禁受不了越来越猛烈的气流,纷纷退出了厅堂,躲到门外。
除了,肃廖。
肃廖的身形一动不动,并不为厅内激荡的气流影响,只有满身红衣随疾风猎猎飞舞。他的面容被面具所掩,看不出表情,目光却自始自终都落在小易身上,没有向南流与老道的方向看上一眼。
好象,厅中的拼斗是他早已料到的事情。
肃廖,只是很慢很慢的,避开四处散逸的气流,延着厅壁向小易渐渐靠近。
小易的心神系在南流身上,看着他抵挡老道一波波越来越猛烈的攻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
直到,视线被一抹艳红的人影挡住。
小易惊讶抬头,是肃廖!他过来做什么?
眼前的肃廖不言不语,只有两道精亮眼神从面具里射出,牢牢的盯住小易。
如幽冥下结了寒冰的钢针扎上肌肤,小易的全身涌起一阵颤栗。这气息,怎会这样熟悉?好象是在哪里遇到过!
阴邪的血腥气!就如同在烟色阁庭院之后,在那个俊美少年恒允身上闻到的一样!
小易顿时一脸惊鄂。
肃廖身上,怎么会有恒允的气息?难道,肃廖便是恒允?
不错,同样的红艳血腥,同样的阴柔冰寒!一个人的外形可以改变,可是,气息却是改变不了的。
小易忽的恍然大悟。
淮儿身上的鬼物必定是肃廖放置,所以化身为恒允的肃廖才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淮儿!那天观月池接近自已失败之后,他一定是利用淮儿来威胁千艳姐,千艳姐才会不得不听命于他,陷害自已!
可是,小易还有一点想不通的。那就是,肃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接近她、或者说是要捉拿她呢?
肃廖,到底想得到什么?
盯着肃廖,小易只觉浑身的汗毛都在一根根竖起。这是,狐类生物碰到了强敌的表象。
眼看小易纤细的身躯畏怯缩在墙角,肃廖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笑。
这,就是他想要的呵!
即使有入世佛尊前来,又怎能抵挡得了他想要获取这只小妖狐的决心?
南流固然厉害,但是,他尽可以用其他人的力量来牵住他。就如眼前,令南流脱不开身的茅山老道。
从淮儿身上看到属于妖狐族的护神咒那天开始,他就布置下一切。将淮儿折磨至奄奄一息又派人送回的是他,在淮儿身上留下鬼魄的是他,化身为恒允替淮儿治病,借以接近小易的是他,最后指令淮儿体内的鬼魅去夺人性命嫁祸小易的,当然也是他!
而这最终的目标,就是要获取小易身上的狐珠。
多么完美无缺的计划呵,可恨竟会被那个南流识破并阻拦!但,现在的一切还不是如他愿?
这只可爱的小妖狐,最终还是将落到他的手里!
与人类小女孩阴纯的魂魄相比,修炼过的妖狐族内丹,自然是甜美得多,也有用得多了!至少,可以让他更快的完成修炼,彻底脱离这个低劣而肮脏的人间。
看着小易满含惧色的脸孔,肃廖忍不住低笑出声。一刻,只要短短一刻,面前的小狐妖就会归他所有!
微微侧首,看一眼仍与道士缠斗中的南流。肃廖勾着唇,慢慢提聚起全身的气息。他要在一瞬间将小易打回原形,逼出她体内狐珠。让南流,救之不及!
听着肃廖的低笑,对着他看不见表情的狰狞面具,小易心底升起极度的防备与惧怕,就好象,此刻对着的,是一只满身血气的厉鬼!小易想退,可是现在她正站在厅角,已没有任何退路可走,完全暴露在了肃廖的视线之下。看向南流,南流已完全被遮挡在了肃廖飞扬招展的红袍之后。
谁说妖是无所畏惧的?面对至阴至邪的恶鬼,即便狐妖也会心生惧意。
惊骇至极中,小易忍不住张口惊叫,肃廖忽然举步逼近。一瞬间,猛烈的寒气全部向小易身上奔涌而去。阴邪的气流里,似乎掩藏着无数厉鬼冤魂,叫啸着冲向小易属于狐妖的本体。
小易只觉胸口气息一窒,竟是叫不出声,慌乱间举起双手抵在身前阻挡肃廖的攻击。小易丝毫没有想到,肃廖身上的寒气这般阴邪,又怎是她一个小小狐妖能够抵挡?推出双掌,只是她惊慌之中自然而然的举动罢了。
可是,就在小易抵在胸前的手掌与肃廖身上的寒气相触时,她的双手忽然耀出了一片明亮眩目的白色光芒!
温暖而洁净的光亮,如一道屏障般包围住小易的全身,也奇异的抵住了自肃廖身上猛然袭来的气流。
低头看看身上忽然冒出的暖暖白光,小易顿时一呆,这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会发光了?
这光亮中,好象有南流的味道呢!
而肃廖在触到白光之时只觉全身气息一震,再也无法进逼半分。原本任由自已控制的地狱阴魂,在痛苦号叫间不断流窜跳跃,直欲脱离自身的气流而去。这阻挡他的光华,竟然是全然洁净无垢的佛界之光!
来自于地狱的黑暗与阴邪,怎受得了佛界灵光的轻轻一照?
该死!肃廖低喝一声,猛然用力收回已全部释出的气流。
刹那间,他已明白过来,小易手上的佛光肯定是南流所放!适才南流侧身拉起小易的手时,竟是在小易的掌心印下了佛界的护身灵光!
难道,南流早已识破自已的预谋?以道士拖住他的目的,是要借机突袭得到小易?
好一个,不动声色的南流!
心念电转间,肃廖立时迅速的收回全部气劲转身,正正迎上了身后一股强韧迫来的温暖气流。
是早已在等待佛光眩起这一刻,一招逼退道士的南流!五指成诀扣于胸前,南流袍袖挥舞间凌空跃下,一掌印向了肃廖。
与道士的长久缠斗,只是要令肃廖放下戒心的计策而已。
南流早已经怀疑安城城主肃廖,便是那个曾经与他长街相斗的少年恒允。他也看出了,肃廖今日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除去小易,而是要得到小易!
只是,肃廖以安城城主的身份为凭借,掩藏一切杀机。若不是诱得他自行败露身份现出阴寒真气,南流又怎能向他动手?
现在,他已能够确定,在暗中执掌一切的,正是肃廖无疑!
凝起莲花诀无上洁净的真力,层层温暖气息如波流漾开。
急切间转身挥掌的肃廖低低一哼,身躯微震,猛的退后半步。数声轻微碎裂声响起,脸上的面具已先承受不住南流的掌劲,化为碎片纷纷跌落在地。
随之现出的,是一张非常俊美,也非常年轻的脸。
一张属于肃廖,也属于少年恒允的脸。
肃廖,正是恒允!
这是他与南流的第二次正面相对,也是他第二次领教莲花诀的无上威力。
宽大的红衣不断被南流掌中劲力吹得猎猎向后舞动,肃廖脚下的坚石地面,竟出现了微微的裂痕。
很明显,肃廖急切间转身挥掌,身上气息未纯,已不是南流对手。只要再过短短一刻,他便将支持不住,败在南流掌下。
露出真容的肃廖,俊美的脸上邪气浓重,狠狠盯视着丝毫不曾松懈的南流。他没有想到,今日的计策竟会被南流破坏得干净而彻底!
他深藏了数十年的隐秘,也在南流的掌下明白呈现。
他,不甘心!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向着南流身后气势凶猛的扑将上来,在旁紧张观战的小易顿时惊呼一声。
原来,是方才被他施出真力击退的道士。
南流皱眉,压制住肃廖的浩瀚真气并不收回半分,只是目光一凛,转眼向道士低喝道:“枉你还是修道之人!眼前有噬人的恶鬼不捉,竟还要如此糊涂纠缠!”
南流的面容平时大多温和文秀,难见喜怒形于色,然而此时手拈莲诀,气宇高华,对着道士低低一喝,眉眼间顿有重重威仪涌出,令人不敢逼视。
老道被南流喝得微微一愣,瞪视眼前双掌相抵的肃廖与南流,断喝一声道:“何来恶鬼!老道只知此处有一妖孽而已!”他是肃廖重礼聘来,又不解其中情由,自然不会听信南流一面之言。
双掌一扬,老道仍然猛力击向南流后背。
南流低哼一声,并不转身收掌,任凭道士的双掌重重击下,以后背硬接了全部掌力。
他,不能收掌,也不能转身。
肃廖的气劲阴寒而凶猛,实在与自身功力不相上下。自已只是乘其不备才占得了先机,只要有些微的松懈,便会给他以逃脱扭转之机。
而莲花诀施用无法持久,唯有称肃廖无法调息之时,才有可能一举将其击败。
所以,南流宁愿身受道士一掌,也绝不收回丝毫真力!
一声闷响,老道的双掌已落在了南流背上。
南流顿时全身一震,脸色微微泛白。
道士一击得手大为得意,再举一掌又向南流攻去。他适才久攻南流不下,最后又被南流一掌拍飞,心中愤恨着实良多,此时正要借机一泄怨气。
小易惊见南流受掌,心头一痛,想也不想从旁跃身上前阻止道士再度下手。
“大胆妖孽,竟还敢与我动手!”老道见小易挡在南流身前拦下自已,立时双眼一翻停住身形,不屑的冷笑数声,扬起怀中震魂铃。
也好,他便先收了这妖狐再说!
“小易,退开!”南流无法回身,闻言却是心头一惊。
小易是妖,怎抵挡得了功力深厚的老道?若是硬挡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伤在老道手下。
“不要!”小易眼看震魂铃在眼前金光闪烁,灼热的气流已向自已冲了过来,仍咬牙不肯退去。
若老道再要伤害南流的话,她宁愿以自身相抵!
眼见情状突变,肃廖脸上厉色忽减,低低一笑,挑眉看向南流。
他倒要瞧瞧,南流究竟是急于除他性命,还是,回身去救那个小妖狐!呵呵,此时此刻。能看到南流脸上无法决断的痛苦表情,他真是欣喜异常呢!
南流,真的是难以决断。
今日若得以一举除去肃廖,不但淮儿能得摆脱控制回复清醒,安城之中更是不会再有无辜百姓受害。肃廖阴险而狡诈,此时放他脱身,今后再要将其铲除,不知会是何等的艰难了。
可是,他若坚持不回身施救,小易顷刻间便要有性命之忧!
芸芸众生,与一个小易,孰轻孰重?
心思百转,南流咬牙一叹,手中莲诀释下,终是收回了压制肃廖多时的真力。
他,还是舍不下小易。
如流云忽转,青衫回旋间南流已闪电般一掌拍向高举震魂铃的老道,顺势轻轻施力将小易推到了一旁。
肃廖红袍一飘,顿时得已脱身。
退出数步快速收整好身周阴寒气流,肃廖低笑数声,忽的又揉身飘上,聚气攻向南流。
方才他只不过是一时急迫无法凝聚气息,才会被南流压制住,现在得以喘息宁定,怎会甘心就此逃逸?更何况他已看出,南流与他相持之时受了老道一击,真气受损,最多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如此大好良机,他大可借老道之力,除去屡次阻碍他的南流!
南流立时两面受敌,前有老道挥舞震魂铃相逼,后有肃廖的阴寒真气袭上,一时间唯有勉力相抗。
肃廖看得不错,施展莲花诀已耗去了他大半真力。他,确实已支持不了多久。
看看焦急站在一边无法穿越重重气流上前的小易,南流唇角轻牵,不由得微微苦笑。
今日,他恐怕已无法全身而退了。
原本是想将计就计擒下肃廖,谁知最终却是功亏一篑。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小易救出烟色阁!
静静看一眼正与自已双掌相抵、全力进逼的肃廖与老道,南流垂目细思脱身之策。与其再这样缠斗下去,真气用尽束手待毙。那倒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毫无半点征兆间,南流忽的将双臂一收,一正一邪两股巨大气流顿时向他身上狂卷而去,南流立于原地挥袖一旋,陀螺般卸去了大半气劲。称着肃廖真气大泄不及反应,南流身形疾飘,已迅速抓住了一旁的小易,闪电般消失在了厅中。
南流施出的,是佛门的幻身术,可以顷刻间脱离原地的佛界心法。
肃廖双掌空空,瞪着南流瞬间消失的地方,简直无法置信。
他的阴寒气劲何等猛厉,南流,竟敢以自身身躯硬接!他半点也没有想到,南流会用这样的法子脱身。
垂目细看半晌,肃廖忽的冷冷一笑。南流啊南流,你以为今日逃脱了性命,就可以安然无恙了么?
这安城尽在他肃廖掌握之中,他倒要看看,区区一只小狐妖带着已经身受重伤的南流,能逃得到哪儿去!
平滑的地面上,肃廖视线所及处,是一点点如深艳桃花般的鲜红血迹。显然,是南流身受掌劲之后留下。
有了南流的气息,还怕找不到人么?
肃廖不紧不慢的转身,走出烟色阁。
他要倒看看,在厉鬼的搜寻之下,南流能躲得到哪里,又能躲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