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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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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允,现在正直直的僵立在观月池畔,掩在红色袍袖下的双手用力紧握。
他是在,克制着自已心底翻腾的怒气。
俊美的脸有些微泛青,瞪视眼前有些慌乱的青纱女子。
绿桃!酉时前来的,竟然不是小易,而是绿桃!
绿桃现在非常的害怕也非常的后悔,她没有想到,原本美丽而温柔的少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会变得如此可怕!
早知道,她便不来替小易传话了。
偷眼打量恒允紧绷的脸,绿桃遍身发凉,简直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嗯,你说,小易早有约定在先,所以今日不能来,是么?”半晌后,恒允的脸色渐渐缓下,代之而起的,是一缕阴柔的笑意。
“是……是的。”感觉到恒允的怒气稍褪,绿桃轻声回答,再看恒允一眼。
可是,却感到了一股更加浓烈的寒意。
怎么回事?此时微笑着的恒允,竟比方才生气时还要令人畏惧?他,真的还是那个漂亮有礼的少年恒允吗?
“好,很好。”恒允点点头,红唇斜扬。他当然知道,小易为什么不来。是因为,那个南流吧?
那个差点识破他身份的南流!
冷眼盯视再也受不了他身上寒气,颤抖着身子惧怕跑开的绿桃,恒允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一次,让小易逃开了。但是下一次,他绝不会令她有逃离的机会!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与南流回到烟色阁,小易马上被叫入了千艳房中。
千艳的脸色微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近。
“千艳姐。”小易低头,唤得有些心虚。她知道,千艳姐是在气她没有去赴恒允之约。
“小易,你为什么没有去?”在烟色阁里看到了惊惧的绿桃,询问之下才知晓,今日小易出门竟然并不是去和恒允见面的。而绿桃受小易之托去见恒允的结果,是害怕得如同失了胆。
千艳知道,恒允定是为了小易没去而生气。
这怎么可以?恒允气恼之下,若再也不来为淮儿治病怎么办?
“千艳姐,我不喜欢恒允。”小易抬起头,直视千艳。这一点,千艳姐应该很早就知晓了吧?
“可是你既然答应了恒允,就应该去。”看到小易的坚定,千艳的眼神低了低。她怎么会不知道小易喜欢的是南流?
“千艳姐认为,那真是我答应的吗?”小易的眼眨也不眨,轻轻回答。
千艳顿时默然。
不错,上午恒允的要求,是她答应的。
小易,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小易,你明知道淮儿……”千艳的话语轻弱无力,眼中似乎有泪光微微一闪。她找不到任何责怪小易的理由,可是为了淮儿,小易为什么不肯容让一下?与恒允见个面又有何妨?可以换来的,是淮儿的康复啊!
如果真如绿桃所说,恒允的脸色那么难看的话,那以后他再也不来为淮儿医治,该怎么办?
“千艳姐,对不起。”看到千艳难过,小易只能轻声抱歉。
她也想让淮儿好起来,可是,为什么要用她违背自已的心意来换?今天,恒允要的只是相约,那明天、后天会怎么样?千艳姐,真的没有考虑过吗?还是,根本就忽略了。
看着满怀心事的千艳,小易忽然发觉,现在的千艳姐,离她好远、好远,再也不是以前会关心她、想到她的那个了。
第二天,在千艳的忐忑不安中,恒允果然没有来。
烟色阁后,小易皱着眉向南流走近。
“小易。”南流静静的唤他,对她没有一丝笑意的表情似乎早有准备。。
“南流,今天恒允没来。”她在烟色阁前等了好久都没见恒允,象前几天的话,应该早就来了。
“哦。”点点头,南流并不多说什么。
小易接着道:“恒允不来,千艳姐很难过。”
难过到,再也不愿看她一眼。小易知道,千艳姐是在怪她。
南流微微一叹,无语。恒允本就不是真的来为淮儿治病的,现在不来,也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不知道,恒允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了。
然后,接连数天恒允都没有来,似乎是一下子从安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艳的脸色,越来越阴郁。缺少了恒允的治疗,淮儿竟然又一日日的呆滞起来。
从早到晚,千艳都抱着淮儿在屋里发呆。不愿说、也不愿动,心事重重。到后来,不愿再见其他人,当然也包括小易。
她是,在为淮儿担心吧?
但心,淮儿一生都这样痴痴呆呆的,再也好不了。
心头难过,小易不忍再看千艳伤心沉寂的样子。也怕,接到千艳姐责怪的眼光。
她现在,只想与南流在一起。只要看到南流,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可以不用再担心。
南流仍然静静的站在庭院里,脸上,是沉思的平静。
小易发觉,最近南流好象越来越安静,脸上也越来越多的出现这种表情了。南流,是在想什么呢?
小易没有问,她知道,如果南流想说的话,总有一天会说的。
轻轻靠近南流,小易挽住南流的手臂。
南流抬眼看看她,温和一笑。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小易的亲近。
“南流,你说,那个恒允还会不会来?”小易皱着眉问。原本以为,千艳姐和淮儿已经不很需要她了,那么就是她和南流离开的时候了。可是现在,淮儿又开始发呆。
不知为什么,小易这几天忽然很想和南流一起离开烟色阁。因为,在她心底有些隐隐的感觉,好象再呆在这里的话,会有事要发生一样的。
一种属于狐类动物的预感,模糊,但是存在。
如果和南流离开的话,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小易觉得,恒允再来,是好事么?”南流看看她,忽然问。
“如果他来治好淮儿的话,当然是好事了,那样,南流就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了。” 小易闷闷的说,现在,她都害怕呆在烟色阁了。那么多投向她的目光,似乎都含着责怪。怪她不去见恒允,怪她无情。
“你想离开了?”闻言,南流有些惊讶,小易原来不是很舍不得这里的么?
“嗯。”小易点点头。
南流微微垂下眼,若有所思。
要离开吗?现在,有很多事还没有找到迷底呢。或许,即使他和小易想走,也会有人阻挡的吧?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来得晚,那还不如来得早些。或许,引蛇出洞也未为不可!
心中主意既定,南流抬起头,眼中光蕴闪动:“小易,那么你去和千艳说,我们,明天就走!”
南流的表情,好象是决定了什么。在温和之中,隐隐透出一丝毅然。
“好,我马上去说!”看到南流的神情,小易不是很明白,但仍然高兴的点点头。
南流,是和她一样想离开了吧?
看着小易急匆匆转身的背影,南流沉思良久。眉间,慢慢升起一抹化不开的轻忧。
离开,不会这么简单呢。
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楼上,千艳正抱着淮儿默然低头沉思。听到门口脚步声响马上抬眼,一瞬间,眼中似乎有强烈的光芒一闪而逝,好象……是接近于慌乱的那种。
“千艳姐。”小心的走近,小易轻声唤。
“嗯。” 将视线定在淮儿又复呆怔的小脸上,千艳低应。
“千艳姐,我……要离开这里了。”轻叹一声,小易并不介意千艳的忽视。
“离开?”千艳猛然抬起头,把目光移到了小易身上,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讶。
“是啊,我要和南流一起走。”小易点点头,很高兴千艳姐还是注意她的。
“小易要离开啊……”千艳皱眉,语气里有些犹豫,小易跟自已在一起可是好几年了呢。
现在她说要走,自已该怎么办?
任由她安然离去,还是……
“嗯,千艳姐放心。”小易微笑。看来,千艳姐也是关心自已的,才会有些舍不得吧?。
小易记得,自已化成人形后,有好长时间都是在荒野山岭里闲逛,不敢和人接近。千艳姐,是唯一一个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接受她、对她好的人。
所以,不管怎样,她永远都会喜欢千艳姐。
深夜。
又到烟色阁里春宵帐暖的时间,搀着各个前来寻欢喝得半醉的男子,姑娘们纷纷步入了各自的绣房,阁中渐渐变得空寂起来。
很晚,小易才从南流那里回房。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和南流离开烟色阁,两个人在一起了!
含着笑,小易沉沉入眠。
一片寂静中,门外深长黑暗的走廊里,隐隐回荡起住客们断断续续的鼾声。
这样的夜晚,本不应该再有任何动静的。
可是,很慢很慢的,黑暗中似乎有个细细的人影在移动。
轻巧,瘦小。
走过幽暗的环廊,走过一扇扇紧闭着的房门,人影如同鬼魅一般,不带起半点声息。
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是醒着的?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人?
在门前静立一刻,人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后,身前的房门忽然莫名其妙、无声无息的开了。
并不见人影有什么动作,环廊内也无一丝风起。门,就那样自动的打开。
幽暗的屋内,隐约可见床幔低垂,衣衫散乱一地。显然,是哪一个姑娘留客的屋子。
人影慢慢的向屋内移动。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泛出洁净气息的人。
……
明明是个无声的夜晚,却好象不怎么平静呢!
天亮了。
小易早早的起身去找南流,昨晚说好的,南流要和她一起去向烟色阁的姑娘们道别。
咦?
推开南流的屋门,小易怔了怔。
南流,怎的不在屋内?
环视空寂的屋子,小易微微皱起眉。
她注意到,南流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而且与昨晚看到时一模一样,连动都没动过。这是不是说明,南流昨晚根本就没睡过?
南流,在做什么?
心生疑惑的小易在烟色阁后的庭院里走了一圈,也没找到南流。
这么早,南流有事出去了么?
小易只得先一个人到前厅,因为姑娘们知道小易要走,都已尽早打发屋子里的客人离去,围在厅里准备为她送行了。
见到小易,姑娘们都一拥而上,一个个欢笑着把祝福送给小易。不管如何,在她们看来能够离开青楼总是好事。
可是到最后,姑娘们有人发觉,厅里似乎少了一个人。
“咦,绿桃怎么都现在了还没动静?小易今天要走她知道的啊!”
少了的是绿桃,平日绿桃对小易亲和得很,性子又热情,如果没事的话,是不可能不来送行的。
“想来是昨晚上太疲累,今儿个起不来了吧……”
绿桃的屋子在二楼,房门正对着楼下厅堂。吃吃的娇笑声纷纷响起,女子们脸上都浮起暧昧神色,对着楼上的屋子指点打趣。
正笑闹间,绿桃的房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叫声惶恐至极,好象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
姑娘们都惊讶注视,绿桃房里,出事了么?
猛的“砰”然一声,房门大开,绿桃从里边满脸惊惧、衣衫不整的扑跌而出,滚倒在环廊上。
绿桃好象连站也站不稳,俯在地上,颤抖的手指着屋内,口中一叠声颤道:“有人,有人死了……”
什么,屋里有客人死了?楼下的姑娘们顿时惊悸一片。
青楼内最最惧怕的就是出人命,更何况,送命的还是个客人!不但难以对死者的家人有交代,最最麻烦的,是面对随之而来官府的责问。
小易鄂然,看着纷纷向楼上跑的姑娘们,心头升起一丝怪异的不安。就和,几天来一直出现的感觉相同。
怎么会这样?偏偏她要走的时候出事?
小易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好象这件事,会和自已有关。
围在绿桃身边,姑娘们不敢进屋查看,唯恐会惹祸上,只是火速上楼禀告千艳。遇到这种事情,自然应该请阁主定夺。
千艳冷着脸走下,看看哭泣的绿桃,再盯视黝黑的屋内。眼中的光芒阴沉得骇人,好象,是极不愿意踏进去。
从门口看去,屋内的雕花牙床上,有个男子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千艳抬步,慢慢往里走。
床上,是一具轻年男子的身躯,面容平静,毫无痛苦或惧色。除了脸色苍白干涩了点,实在看不出是个死人,倒象是正在沉睡中一般。
千艳瞪大双眼,抑下心中翻腾,伸出手在客人鼻下探了探。
气息全无,但还并未冷透,显然死去才只几个时辰。
顿了一刻,千艳的手缓缓侧移,掀开盖住尸身的薄被。被褥下,男子全身赤裸、□□。
这很正常,钻在妓女的被窝里,有哪个男子是需要穿衣裳的?
可令人惊奇的是,男子的尸身居然完完整整、白白净净,一丝伤痕也无,只看得出全身肌肤苍白干枯得怪异,好象,是被吸净了全身的气血。
一具莫名其妙,被吸食过的身躯!
诡异到让人只过看一眼,便绝不愿再看第二眼。
收回手,很难得的,千艳并没有太多惊吓的举动出现,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悲惨的场面了。
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千艳慢慢的转身走出屋子,冷然关门,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阻断。
站在门口,千艳扫视一眼围成一圈、静寂无声的人群。
人群中,包括了整个烟色阁的姑娘,还有,尚未动身离开的小易。
不经意的,千艳的目光在小易站立的方向停了停,然后移开,静静对身边的姑娘道:“马上派人去报官!还有,阁里出了人命,从现在起,在场的任何人都呆到厅里去,不得离开烟色阁一步!”
她说是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原本要走的小易。
看着冷冷的千艳,小易咬咬唇。
这也太巧了吧?她和南流刚要离开,就出人命。而且,还死得那样离奇怪异!让人不得不怀疑,杀人的,是什么妖孽!
那个人不是她杀的。
千艳姐应该知道,她是从不夺人性命的。
可是,烟色阁中除了她,还有第二个妖么?
渐渐的,小易一脸迷茫,怔怔看住神色僵冷的千艳。她不敢再想下去,再想的话,她怕自已会伤心难过。
地上的绿桃又惧又怕,尤在不住啼哭。
绿桃不明白,怎么昨晚还好端端的客人,今早就断了气。她可是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没听到啊!
拖着瘫软在地不住哭诉的绿桃下楼,姑娘们虽然知晓不对,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一会儿,便开始有阵阵惊惧的议论声在厅中响起。
好端端的,客人怎么会死成这样?
烟色阁,闹鬼了!
官兵来得很快,这些平素从不搭理安城百姓的凶神恶煞,今天倒是积极得令人吃惊。
而更加令人惊奇的还在后头。
随着大队兵士来到烟色阁的,居然还有安城之中最神秘、最具权威的男人,城主肃廖!
只是一桩寻常的青楼命案而已,怎么会惊动肃廖?阁内的众女子,及阁外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不约而同的都屏声静气、低头退立。没有人再敢发出声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谁都知道,触怒肃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华丽软轿停在烟色阁前,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锦绣垂帘翻起,从轿里跨出了莫名前来的肃廖。
神秘的肃廖,令人心惊的肃廖。
一袭艳红长衫,红得简直刺人眼目!脸上,戴着个精巧而狰狞的面具。
肃廖,果然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
迎着缓缓昂首进入烟色阁的肃廖,千艳的神色僵硬又冰冷。
她怎么会忘记?就是这个可怕的男人,将淮儿伤得惨不忍睹、也毁去了淮儿脸上的笑容与自已仅留的欢乐。
可是,此刻的千艳不能做出任何仇恨的举动来。
为了烟色阁,也为了,她的淮儿……
“城主。”千艳干干涩涩的开口,声音暗哑。
“唔。” 肃廖看也不看她,毫不停步的直往阁内走。
千艳咬牙,脸色僵硬的让到一旁,厅中的女子们更是惊惧的散向两边,让肃廖走入大厅。
这人,就是伤害过淮儿的,面对着这个人,千艳姐为什么还是这样安静?还有,怎么她会觉得这个肃廖有些熟悉,好象,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盯着红衫的肃廖,小易的眼睛眨也不眨,心底泛起更浓重的疑问。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专注的视线,行走中,肃廖戴着面具的脸忽然往小易这里侧了一下。看不到表情,只感觉似乎有两道精光在面具内一闪。
小易身上顿时微微一寒,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真是奇怪,肃廖只不过是个人,不是吗?为什么,在他的视线下自已竟会有种害怕的感觉?
安城肃廖,果真如同城内百姓所述,是个让人禁不住心生畏怯的男人!
于华丽的厅堂中站定,肃廖微微侧身,好象是在观察阁内情形,又好象是在寻找着什么。面具所向之处,人人都紧张屏息。
“来人,上楼验尸!”一刻后,声音从面具中发出,低柔而模糊。听不真切,却令人胆寒的不得不立刻遵从。
自他身后马上走出两名官府中的忤作,上楼开门进入。
众女子全都紧张的盯着两个忤作消失在屋里,而一旁瘫在地上起不了身的绿桃已经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半晌后,忤作踏出房门下楼,躬身对肃廖道:“禀报城主,房内男尸系被吸干全身气血而亡,死状离奇,疑是……”
忤作的神色有略微的迟疑,仿佛是不敢开口。
“说。” 肃廖语气不变。
“是!房内男子,疑是被妖物吸尽血气而亡!” 忤作硬着头皮,大声将结果报上。
“妖物?” 肃廖似乎轻吟了一声,戴着面具、喜怒难测的脸微微转向众人环视一圈,又停在了千艳脸上。
“烟色阁中有妖物出没,你,怎么说?”他只问千艳一人,问得很轻。
可是,千艳的脸已经惨白一片。
她没有立刻回答,但她的眼神,已慢慢的向小易身上投去。
即使心底已经隐隐知晓答案,小易的眼,仍然含着希冀迎向千艳。
她从来不害人的,千艳姐,会相信她的吧?
目光相接,千艳的双唇微微颤抖。
她不想呵,她真的不想!小易曾经救过她,也救过淮儿。可是如今为了淮儿,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已将她的心交给了恶魔。
“若我将妖物交出,烟色阁,以及烟色阁里的所有人,是不是都可以没事?”不敢再看小易,千艳转过眼惨然轻问。她在向这个可怕的男人,要一个承诺。
“可以。” 肃廖简单的回答。
“烟色阁里确有妖物,那就是,小易!”手指人群中的小易,千艳眼神空茫,定定的吐出一句话来。
什么,小易是妖?杀人的,竟然是小易?
女子们忍不住发出数声低低的惊呼,与小易站得近的顿时忙不迭退后,恐惧的眼神不约而同向小易投去。
注视千艳点向自已的手指,小易纯净娇美的小脸有些发白。不过,不是为了妖的身份暴露,而是,为了千艳的亲口指证!
她不敢相信,千艳姐竟真的舍弃了她。
即使,她早就有隐隐的知觉。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嫁祸!
小易完全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冲着自已来的。烟色阁内的妖物,除了她还有谁那个人的死,就是?用来证明这一点的吧?再加上千艳的指证,简直是铁证如山!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费尽心思设下这个圈套?又为什么要害自已呢?
茫然面对千艳冷漠木然的脸,以及四面投来姑娘们满含惧意的目光,小易不知所措。
现在她该怎么办?那个人不是她杀的啊,从很久前起,她就不再吸人精气了,要吸也只吸南流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好象所有的人都认定了她是凶手。
她是不是该逃跑?
南流呢?怎么都不见南流?
迷茫中,小易抬眼向四处寻找,现在,她只想得到南流。如果南流在的话,一定会相信她没有杀人的吧?
她知道,就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信她,南流也会明白她。
可是,南流并没有在人群里。
小易只看到,姑娘们都慢慢散开,诺大的厅中只剩下了自已一个人孤单单站在中间,千艳和肃廖已退到了门口,而厅外,大量的官兵已将整个烟色阁团团围住。
是防她会逃跑吧?
很明显,那个肃廖今日是有备而来。
他不但带来了数百名兵士,居然,还带了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高瘦道士来。
门口人群微分,道士从厅外缓缓走入,双眼中精光闪动,面容瘦削颧骨高耸,一副高傲刻薄之相。手中一件锃亮法器举在身前,身上环绕着阵阵无形的道家真气,显然修为不低。看来,这个道士是肃廖专程请来捉妖的肃廖。
一进厅中,道士立刻将视线牢牢定在了孤单单站在旁边的小易身上,深黄道袍一阵拂动,却并未立刻上前除妖,冷眼看看厅中形势,甚是矜持。
小易见到那高瘦道士并不如何惊惧,只把目光定在了千艳脸上,有些难受,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千艳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小易茫然低喃。
她不明白啊!千艳姐竟然会和那些人联合起来捉她。
千艳姐不是最关心她的么?肃廖,不是千艳姐的敌人么?
千艳的脸色僵硬,紧闭着唇一语不发。她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淮儿能活命,为了淮儿能恢复神智活下去,唯有牺牲小易!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她,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抵抗他呵!
肃廖忽然低低一笑,面向小易道:“不管是人还是妖,伤了人命,便该伏法。怎么样,你是选择束手就擒呢,还是宁愿被打回原形,魂飞魄散?”
小易轻轻颤了一下。
她知道,肃廖说的绝对不是空话。
那个道士手中所执暗金色的法器,是世间所有妖类都惧怕的震魂铃。现在,道士只是那样远远的站着,她已经头晕目眩难受得很,如果摇动震魂铃的话,她的魂魄恐怕要不了多少时候就会被震散。
现在要逃,已经晚了吧?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震魂铃的声响。那么,她唯有等待南流来了。
小易坚信,南流一定会来救她!
见小易许久没有动静,肃廖再度低低一笑,忽的退后两步,将道士让到身前,微微一躬:“妖孽在此,烦劳道长了。”小狐妖既然不肯就擒,那他只有让她见识一下厉害了。
“大胆妖孽胆敢伤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见肃廖出语恭敬有礼,道士心下甚是满意,眼中精光一盛,立刻踏前两步大喝。
随着老道的跨步,那纯金铸就的铃铛轻轻响了两下。
小易立时脸色煞白,显出痛苦之色。
在震魂铃的强大法力笼罩下,她已无法移动分毫,只感觉一波波强劲而灼热的气流向自已全身袭来。
“不,不要……”闭起眼,小易忍不住呻吟,纤细的身躯阵阵轻颤。她的头好痛,她快要融化了啊!
南流呢?南流为什么不来救她?
就在老道打算再进一步,手中震魂铃摇得更响时,门外,忽的走进来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是小易期盼到现在的南流,还有,南流手中抓着的小女孩,淮儿。
“道长请慢!”进厅后,南流马上挡在老道身前,顺便以自身真力阻断震魂铃的法力。
那老道一触到南流身上温和宽匀的气息,轻轻咦了一声,立即收回震魂铃向后退了几步。老道自然是认出了,南流的气息属于佛门禅宗。
佛与道虽属两个宗派,但都致力于修行,可谓一衣带水、同气连枝。道士虽急于捉妖显示自家本领,却也不便太过性急。
“南流?你总算来了!”痛楚中,小易忽觉浑身一轻,所有的灼热压力都消散。睁眼一看,顿时喜极而唤。
呵呵,她就知道,南流是绝不会舍弃她的!
南流慢慢退后,走到小易身旁对她笑笑,然后,再与她一起面对厅中诸人。手中的淮儿呆呆楞楞,一动不动。
“淮儿?”千艳一见淮儿,顿时震惊低呼。怎么回事,淮儿怎么会在南流手里?
那道士见南流与小易甚是亲密,不由皱眉冷冷道:“修佛之人,为何要与害人的妖孽为伍?方才,你为何要叫老道停手?”
南流注视与道士站在一起的肃廖,静静开口:“小易,没有害人。”他说得非常肯定、非常认真,脸上那种温文执着的表情,几乎令所有看到他的人要都不由自主的相信。
南流当然能够肯定。他知道小易绝不是凶手,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他早已明了,想与小易安然离开烟色阁、离开安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有太多无形的暗箭正蓄势待发射向小易。
所以,与小易离开烟色阁只不过是个饵,如他所料,果然诱出了幕后隐藏的暗箭。
主导一切的肃廖,以及甘心为其利用的千艳。
还有,身不由已的淮儿。
料定昨晚对方必定会有所行动,南流整夜都守候在烟色阁中,却没想到,擒到的竟是痴了的淮儿!
低头看看淮儿,南流脸上有犹豫的神色一闪而逝。
虽然很轻很淡,却有人注意到了。
“你说小易不是凶手?难道,你能肯定小易不是妖么?”肃廖低低的问,语声平稳中夹杂着一丝笑意。
小易确实是妖。
所以,南流只能摇头。
“那么,她是只不用吸人精气的妖?” 肃廖继续问,而且,问的无比巧妙,令南流连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南流只能再度摇头。
“既然这样,你如何再来证明,人不是她杀的?” 肃廖沉沉的笑。
“因为,我知道昨晚是谁真正的在杀人。”南流不为肃廖的言语所动,仍然认真的说出他所知的。
“哦?真正的凶手,在哪里?” 肃廖问得安静,没有半点慌乱。好象,笃定了小易今日罪名难逃,丝毫不为南流的话所动。
南流转头,注视一眼千艳默然而苍白的脸。
在他的目光下,千艳的身躯好象轻轻颤了颤,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也更呆板。
将手中的淮儿微微推到身前,南流一字一顿,慢慢开口:“真正杀人的,是……”
“南流!”小易忽的出声,打断他的话。
她不要他说出来,即使,她已经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千艳姐如此悲凉麻木的眼神,她,实在不忍将真相揭开呵!
南流停口,眼里,微微流露一丝失望。
自入佛门修行以来,他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妖孽为恶。
可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最具人性的,竟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只妖,小易!
南流知道,小易为什么不让他说出实事。
可是,不说的话,小易能够安然脱身吗?他,不想她有事。
“杀人的,是淮儿。”静静的,南流看着千艳。
“不!不是!淮儿怎么会是凶手?你说谎!你为了小易才说这种话的,对不对?”千艳的眼神忽然随南流话语变得迷乱,几乎是失去控制的大叫,表情已近于疯狂。
在场之人,不但是千艳不信,恐怕除了南流和小易,根本就没人会信。瘦弱痴呆的淮儿,怎么会是杀人的凶手、妖魔?简直是个笑话。
几声低笑,从肃廖的面具里逸出:“南流,难道你是说,这个小女孩儿是妖么?”
“她不是妖。”南流摇摇头,顿了一顿,又道:“但,她确实会杀人。”
肃廖哧笑:“人人都知晓,唯有妖才会吸食人的精气致人于死。”
“不,除了妖,鬼物也会吸人精血。淮儿虽然是人,但,魂魄早已被鬼物侵蚀占据。”
南流缓缓道出他今晨才得到查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