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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夔都鲜少下雪,就算下雪,也是细碎的雪粒。

      但那一年,夔都冬日下了场大雪。

      驾马从教武场回来的练栖寒锦裘上落了一层的雪,跃下马来,积雪没过了脚踝,还好今日他穿的是一双麂皮做的靴子,雪未浸入靴中。

      “二少爷回来了。”门口的仆从们赶忙迎上来,一人接过练栖寒解下的佩剑,一人端了一碗驱寒的姜茶送了来。

      练栖寒端过姜茶,辛辣的茶香味里藏了一缕幽远清淡的梅香,练栖寒脑中瞬间浮现了东方隽淡漠的身影。

      “嘁,没事想他作甚。”练栖寒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身影给压了下去,他看着姜茶,问仆从,“这茶谁熬的,放了什么?”

      仆从道:“是东方公子给公子熬的,说是这雪下得大,您在教武场出了一身汗后喝一杯姜茶不易得风寒。”

      练栖寒惊讶,一口气把姜茶喝完,丢下碗就往后院书房走。他知道这种天气里东方隽是不喜欢在屋外的,既然东方隽在练府,那必然只能在一个地方。

      穿过阒静的长廊,廊外梅香阵阵,不住地窜进练栖寒的口鼻中,撩拨着练栖寒心底旖旎情丝。

      表面上对东方隽无甚好感,但练栖寒自己清楚,他对东方隽的在意不比大哥少。

      书房未亮灯,练栖寒敲了敲门也未听见有人声。

      难道不在书房吗?

      这般的大雪,又快至子夜,东方隽定不会附庸风雅般地坐在亭中赏雪,既不在书房,那又去了哪里?

      目光一瞥,不远处练栖燃的卧房里亮着朦胧的灯光。

      练栖寒敛眉,心道难不成东方隽在大哥的卧房中?

      心里不停劝说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练栖寒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大哥的卧房那方走去。

      才走了几步,就见半掩的窗旁,东方隽倚在窗边,上衣半解,而他的大哥贴在东方隽的白皙的脖颈边落下一吻。

      练栖寒停下脚步,愣怔地立在原地,直到感觉到一双疏离的眼眸望了过来,练栖寒赶忙侧身躲在了一株梅树之后,将自己的身形隐在了黑暗中。

      雪落肩头,练栖寒第一次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那么骄傲的人,竟甘愿委身于练栖燃,东方隽是真的爱他的大哥吧。练栖寒如此想。

      自那一日起,练栖寒就避开了东方隽。

      再见东方隽时,是顾清商被墨执处决之后的第三日,在墨执的府上。

      向来淡漠疏离的人坐在夔都朝臣之中,既显得突兀,又显得独特。练栖寒看着端正坐在墨源徵身边的东方隽,心道就算东方隽再不喜名利,终究还是随了这流波。

      大将军墨执今日召见夔都的朝臣们,是为了立威,也告诫那些想在墨宁峰和墨宁赟之间站队的官员们,不要胡乱地揣测他的心思——只有墨执自己才可以决定谁是他的继承人。

      顾清商的悲剧就在于他过于强势地想要胁迫墨执立世子。

      众人心照不宣地应诺,清冷的人也随诸人一起俯身应和。再起身时,练栖寒竟与东方隽的眼神相交,然而对方的目光转瞬即逝。

      练栖寒疑惑地再去看东方隽,只见那人已垂下了眼眸,神色一如往昔,好似刚才那眼神是练栖寒的错觉。

      可也自那一日起,练栖寒发现东方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东方隽愈发频繁地出现在了夔都内的政治场合中,甚至出现在了崇阳宫内。当东方隽一身紫衣执笏立在文臣队列中时,练栖寒才想起来,东方隽是墨执替天子封的黄门侍郎,是天子近侍之臣,可传诏令。

      只是之前的东方隽太过散漫,并不醉心于朝堂,故而他这位黄门侍郎鲜少有人想得起来。

      待天子退朝,诸臣散去,练栖寒与大哥练栖燃一同回去的路上,练栖寒忍不住问:“东方隽怎会来上朝了?”

      练栖燃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说道:“大概是要变天了吧。”

      果不其然,建昭七年冬,漫长的世子之争在东方隽替墨执写的《立世子书》后结束了。

      失去了顾清商的墨宁赟就算再得墨执的喜爱,也无法与一个拥有夔都所有世家支持的墨宁峰抗衡,尤其最受墨执重视却一直未表态的东方家终于在东方隽写《立世子书》的前一日,站在了墨宁峰的一边。

      一切尘埃落定了。

      不论是练震、练栖燃还是练栖寒都赌对了。练栖寒觉得,东方家最后支持墨宁峰是大哥说服了东方隽。

      腊月十七,夔都的掌舵者墨执病逝。

      自此,直到新年夔都表面都风平浪静。

      实则,夔都内的人都明白,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快来了。

      这一段时日太过平静,以至于练栖寒很少能在家中见到东方隽。自腊八后,东方隽就鲜少出现在练府,而大哥练栖燃似乎也不常在家中。

      一日,练栖寒遇见练栖燃,旁敲侧击询问起东方隽,练栖燃望着寒风中唯一绽放的梅花,似落寞地说道:“阿隽好像变了,我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早在建昭七年的朝会时,练栖寒就发现东方隽变得不一样了。

      但东方隽到底变了什么样,直到靖始元年练栖寒才知晓。

      看着朝堂上据理力争的东方隽,一时间,练栖寒不知当年淡漠疏离的人到底是不是东方隽的真性情。

      “大哥,那是东方隽吗?”练栖寒问。

      练栖燃笑得苦涩:“我如今才明白,不论他如何变,他终究是站在墨氏那一边的。”

      自靖始帝登基后,练震就与墨宁峰隔了心,而且储君墨召南是憎恶练震和练宸妃的。

      东方隽最在乎的是墨氏的人。

      本不屑于朝堂的人如今在朝堂上连连上奏,所说的内容皆是要遏制练震的势力,就算已与练震隔心的靖始帝出言相劝,东方隽也不愿妥协。

      “这个人,会是练氏最大的威胁。”散朝后,练震将两个儿子叫到了书房,阴恻恻地对练栖燃与练栖寒说道。

      退出父亲的书房,一阵秋风扫过,练栖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想今年夔都怕会像前年一样下一场大雪吧。

      时光飞逝,六年后,靖始帝驾崩,储君墨召南继位,改元景和。

      景和元年初春,练栖寒见到了因触怒靖始帝被调往东麒近四年的东方隽。再次在夔都见到这个人,东方隽的眼眸里少了靖始年间的决绝。对上东方隽的眼眸,练栖寒已无法从对方的眼中窥伺出一丁点的情感。

      东方隽比年轻时更加冷漠,甚至令人不寒而栗,练栖寒不喜欢东方隽审视自己的冰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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