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声撩乱》若惜兮

53、五十三

　　“琼妃姐姐不必这么说，要不是你这么关照，妹妹我也无缘静读观音大士的《普门品》。”小麦说着就好像来了兴致般，双眼放光地看着众人，热情地分享心得，“可别说，以前本宫是个从来不信佛的人，可在五佛斋住了几晚，日夜诵读菩萨真经，顿时觉得心境空明。真真领会了一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境界。姐姐们回去后，也应该好好读一读。”
　　“是、是、是。”
　　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小麦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神情，偏头对流苏使了个眼色，然后假装劳累不堪地扶额。
　　“娘娘为了恭祝皇上四十寿辰，打算抄写九百九十九篇《普门品》，时间紧急，劳累过度，诸位娘娘若是没事了的话，就请回吧。”流苏轻轻嗓子，看似逐客，却是在设下陷阱。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大难临头，横竖逃不过去了。
　　寿辰不过剩下不足七天，莺妃一个人怎么会想抄九百九十九篇？这话说给她们听，自然就是要她们揽下这个活了！
　　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地颔首，表面上极其恭敬体贴：“莺妃娘娘而今执掌后宫，有很多事要操心，不如就让臣妾们帮忙抄写经书吧。”
　　小麦感激地看着众人，犹豫地问：“真的可以么？”
　　众人齐声应道：“臣妾愿为莺妃娘娘分忧。”
　　小麦笑着点头，美目一眨：“既然这样，那不如改成九千九百九十九篇，后宫所有妃嫔贵人丫鬟秀女，每个人都要抄。本宫执掌后宫，希望让皇上和太后看到大家团结一致，有爱互助。”小麦说完，目光落在琼妃身上，“琼妃姐姐，本宫觉得你的长相颇像神女，就由你来负责这件事吧。”
　　琼妃惶恐地推辞：“臣妾……”
　　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小麦打断：“这可是为了皇上祈福，没人会不愿意吧？”
　　琼妃知道被坑了，但也只能吞下这口气，磕头领命。
　　“事不宜迟，诸位姐姐们速速回宫着手抄经。”
　　小麦把手搭到流苏的手背上，在流苏的搀扶下，傲慢地离开正殿。
　　众人一直跪到看不见小麦的身影了，这才敢起身离开。

　　“哈哈哈……”小麦探着头，看那一群后宫粉黛垂头撒气懊恼不已地走了，兴奋地直拍手，“流苏流苏，我刚才厉害吧！”
　　流苏在后宫混久了，早就不爽那些人的嘴脸，当下也如出了一口恶气般舒畅：“娘娘你真厉害！这些人啊，作恶多端，对上谄媚，对下刻薄，平时就爱无事生非，早就该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了！”
　　小麦深以为意地点点头，感慨道：“我如今才真正懂得了一句话。”
　　“什么话？”流苏好奇地扶住小麦。
　　小麦微微一笑，目光如水：“男人靠征服天下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而征服天下。难怪后宫之中，总有那么多是是非非，有权的感觉真是不错。”
　　话刚说完，小麦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环住。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迷死人不偿命的声音拂过耳畔：“娘子，征服了谁？”

　　小麦惊喜万分地转过身，热切地看着展晴，刚想问伤势如何，却猛然记起自己不该知道他受伤的事，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害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真实的感情，只好佯怒地在展晴胸前捶了一记，薄嗔道：“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么？这都几天了！”
　　展晴抿唇一笑，搂紧了小麦，湿柔的吻轻轻印在她的眉心，呢喃道：“为夫失约了，但凭夫人惩罚。”
　　温润缱绻的话语，带着动人心弦的情谊，潜入小麦的心室。如同春雨入梦，大地苏醒。
　　小麦紧紧地抱住展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忽然想起一件事，瞪着杏眼推开展晴：“既然任凭我惩罚，那就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喽？”
　　展晴微微一愣，轻咳两声，然后压低声音：“夫人，你好歹也在沈大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沈大人？”小麦一惊，连忙偏过展晴，视线恰好触及斜倚在门前的沈之航，心里漏跳一拍，勉强装作镇定地招呼，“哥哥来了怎么都不说话。”
　　沈之航善解人意地开口：“怎么能打扰你们呢？”
　　纵然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但在此刻的小麦听来，却是忐忑极了。赶紧放开展晴的手，上前挽过沈之航，乖声赔笑：“哥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啦。”
　　沈之航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把手抽了出来，转身就走：“我一个外官，还是不要进莺妃的内殿吧。”
　　说着，掀起垂帘就要走出去。
　　小麦心中有鬼，当下也有点僵，但还是赶快上前去把沈之航拦住：“哥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们两个说。”
　　展晴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似乎出了点问题，轻轻抚了抚玉笛，走上前：“沈大人平时不是最宠我家娘子么？”
　　沈之航冷冷地回眸，看向展晴：“这里好歹是后宫，她是莺妃，肆无忌惮地称呼娘子似乎不妥吧？”
　　展晴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搭在沈之航的肩膀上，玉笛轻摇，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样儿：“有大哥在，皇上都要让三分，还怕什么？”
　　沈之航无顿时无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偏过头不看小麦：“什么事？”
　　小麦看着眼前两位俊美逼人的男子，忽然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子？”展晴察觉到小麦的异样，微微挑眉，自恋地笑着眯起了星眸，“不会是暌违为夫几日，就思念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沈之航立刻吐槽：“你有这么大魅力么？我妹妹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言下之意，你能比我帅到哪去……
　　展晴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抓沈之航话里的漏洞，只笑得邪魅诱人：“我还以为沈大人从来不在乎外貌这种事呢。”
　　沈之航不耐烦地看向小麦：“没事我就走了。”
　　小麦正望着二人出神，被沈之航这一低喝，才恍惚回过神来：“是关于皇上四十寿辰的事，之前我跟你们都提过，想请你们联手为皇上献个节目。”
　　展晴全身一震冷颤，小白兔似的用迷人的眼眸盯住了小麦，抓住玉笛以眼神恳求。
　　小麦才不放过他，双手一叉腰，母老虎发威：“刚才你说过任凭我处置，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相公想在为妻面前失信？”
　　展晴倒吸一口凉气，沈之航虽然没听懂，但大约也领会可能是对展晴来说很难接受的事，当下有点幸灾乐祸地附和：“谦裔你也是习武之人，忠义第一嘛。”
　　“你们两个算计好的吧？”展晴在心里抓墙。
　　小麦看着展晴可爱的样子，噗嗤一笑，凶凶地说：“相公，你就从了为妻吧！”
　　展晴……呜呼哀哉地点头，沉声确认：“就是扮演女子对吧？”
　　还没等小麦答话，沈之航惊问：“什么扮演女子？”
　　展晴看了看一头雾水的沈之航，哈哈大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哥，她说的这个节目就是叫我们两个扮演女子讨皇上开心。既然是为皇上祝寿，我这么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会答应了。”说着还表功般地对小麦喊，“喂，娘子，我答应了。”
　　小麦配合地点点头。
　　展晴继续诓沈之航：“忠肝义胆，又倍受皇恩的沈大人，没道理不答应吧？”
　　沈之航：“……”
　　俊朗的剑眉轻锁，白皙的脸上已然泛红，他怒了，一把推开展晴：“别动不动搂搂抱抱的，谁跟你那么熟！”
　　展晴笑着走到小麦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之航。
　　沈之航垂眸闷声半天不肯说话。
　　小麦见机赶紧拿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套极美的纱裙，将嫣红色那套塞到展晴怀里，将鹅黄色的塞给沈之航，催促道：“没几天了，事不宜迟，先试试戏服是否合身。”
　　“让我穿这个？！”沈之航拿着怀里薄如蝉翼的轻纱，抖了两抖，立刻发难拒绝。
　　“这衣服真漂亮，”展晴乖乖地点头，出人意料地笑着对沈之航说，“我进去换衣服。”
　　“……”沈之航愣住了，这展晴都答应了，如果自己再纠结，似乎显得不够男人……
　　于是，郁闷归郁闷，沈之航总归不情不愿地拿了衣服进去换。
　　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输给展晴嘛！

　　小麦和流苏两个人在外面激动地跳脚，就差没歌颂自己的伟大了。
　　“你说谁扮女子更漂亮？”小麦奸笑着问流苏。
　　流苏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最后为难地眨眨眼睛：“公子和沈大人，均是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不过沈大人偏瘦一点，也许扮演女子更像些。”
　　小麦立刻点头深表赞同，双眼冒星星：“你说会不会他们俩一出来，把咱们都比了下去？”
　　流苏苦着脸重重一点头，正色道：“娘娘，这个问题不用想，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小麦颇受打击的吐血。
　　恰在此时，屏风后，探出一只白底描金绣花鞋。
　　接着，三根修长凝白的手指，抓在了屏风上。
　　小麦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屏风。
　　一缕鹅黄色的轻纱，遮掩不住温柔地飘了出来，裙带翩翩。
　　小麦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丝毫不敢眨眼，心里呐喊着：出来吧！出来吧！
　　大约是被小麦的热情给吓到了，屏风后的人不但没出来，还把已经出来的又收了回去！
　　这下小麦急了，一阵旋风似的冲到屏风后面，二话不说把沈之航拽了出来。
　　“喂……”沈之航被小麦拽得踉跄不已，差点踩到裙脚，好在他轻功了得，向前一飞，翩翩然落地。
　　小麦刚才拽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此刻仰着头看沈之航落到地面，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真真是“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美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小麦惊为天人地看着沈之航，浑然不觉沈之航羞得不行，拿衣袖捂住了脸。
　　“哥哥、哥哥……”小麦只觉得沈之航这一遮脸，诱人得要命，害怕自己一时沦陷下去，赶紧上前去阻止，“你就好好站着，千万别动，什么都别动。”
　　你一颦一笑就能要人的命，你还是当木偶吧！
　　小麦被沈之航惊艳得心跳加速，对展晴的期待值就更加高了：“谦裔公子，我哥哥已经好了，您也快一点嘛！”
　　沈之航无奈地看着身穿女装的自己，俊秀的脸上顿时红霞朵朵，想从小麦的手中挣脱出来，却无奈被小麦抓得死紧，只好恼怒道：“你放开我！”
　　小麦盯着内室，好声劝：“别急别急，等展晴出来我就放。”
　　……
　　沈之航一听说展晴，顿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悲惨了，心下也有点期待展晴穿女装的样子。
　　展晴去换衣服的时候，是非常乖巧的，于是出来的时候，也不负众望地十分乖巧。
　　“娘子，如何？”展晴抚了抚手中的玉笛，志得意满地看着小麦，忽然惊见她背后有个高挑的美女背对着自己，忍不住惊讶地笑道，“这位……难道是……沈大人？”
　　小麦满头焦烟地看着展晴，眼神冷得跟索魂似的：“你换的衣服呢？！”
　　展晴十分帅气地一拍玉笛：“哎呀，女孩子出外多有不便，所以在下扮演的是女扮男装行走江湖的侠女……”
　　小麦气得牙痒痒，放下沈之航，一把扑过去，扭打蹂躏展晴：“谁让你篡改剧本了！”
　　展晴哈哈大笑着将她柔弱地攻击一一化解，无耻地将小麦扣在怀里，用玉笛指指沈之航：“要不是为夫配合，娘子也见不到这样天下绝无仅有的美人啊！”
　　沈之航怒了，合着只有他是傻瓜，被骗了换女装！一甩水袖，疾步走回内室。
　　小麦丢下展晴，冲过去死命抱住沈之航的腰：“哥哥这样挺好，挺好。”
　　“放手！”沈之航被展晴摆了一道，恨不得马上换了衣服去教训他。
　　小麦当然是不会放手的，拉拉扯扯间，一声丝帛裂开的声音划破空气。
　　鹅黄色的软纱自沈之航的肩头滑落，匀称细腻的白皙肩膀露了出来，纱衣滑至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