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鸦瞳

9、Chapter 9

　　鹿茸原本是那种胜负欲挺强的人。
　　那时候骑个摩托车出城被男骑士崩了，她都得高调且拽比地把对方崩回来。

　　后来跟在俱乐部见过太多没营养的男人，同行相争，他们嘲她是女孩，是弱者，她就在赛场上赢回来，笑这难道就是男人？

　　赢得次数多了，鹿茸逐渐觉得无趣，倒是很难再激起想同他人比个高低的欲望。
　　内心坚定，做点事情。
　　这是如今的鹿茸想走的路。

　　今时今日，难得谢然能让她生起对垒之意，不能完全说是对手之名，毕竟他们的人生，除了这虞城短暂一遇，似乎没有别的交集。

　　鹿茸只是本能觉得，谢然与她，骨子里是同一种人。

　　如今听谢然这么调侃，鹿茸先是冷笑，继而淡然扭头冲厨房里的老爷子告状：“爷爷,谢然说……”

　　话未说完，被谢然捂着嘴咽进了肚里。

　　谢然也是情急，此时见鹿爷爷面色难看，连忙退开，作揖向她讨饶：“我错了错了，小祖宗。”

　　鹿茸觉得这称呼倒是新鲜：“还是头一次当祖宗，滋味不错。”
　　谢然：。

　　厨房里的老爷子耳朵灵着呢，听了半句不见动静，奔出来急切问：“茸茸怎么啦，是不是谢然这小子欺负你？”

　　鹿茸扫一眼新认的“血脉”，摇头：“没有，谢然说他今天晚饭要多吃一倍。”

　　老爷子本来正跟老钱唠嗑，闻言撇嘴嫌弃：“他有的吃就行了，你跟弟弟多吃！”
　　鹿茸：：“……”
　　老爷子喜滋滋又钻进厨房，时不时传来老钱请缨要打下手的碎碎念，气氛也算融洽。

　　谢然终于憋不住低低笑开。
　　他把鹿卢没拆完的那套盲盒拉到面前，边拆边问：“现在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鹿茸无所谓地耸耸肩，跟他比着拆：“千金难买我乐意。你吃瘪了，我就开心了。”

　　谢然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吃瘪，你吃不了还可以兜着走。”
　　鹿茸气得甩出手上模型去砸他。

　　谢然双手一接，啧啧称奇：“一砸就是天降神兽的大隐藏，不愧是虞城寡姐。”

　　鹿茸都不知道他何时起得这外号，懒得去管，姐弟俩都亮着眸子被隐藏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谢然掌心坐着一只金色的饕餮造型小仓鼠，怀抱金饭碗，看起来就很富贵。
　　鹿茸当即拍板：“这个好，放在网吧前台，讨个好彩头。”
　　鹿卢立马反驳：“不行，然哥哥送给我的。”

　　鹿茸扬眉，瞅一眼谢然。
　　谢然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还默默往沙发后座靠了靠，一副姐弟掐架我看热闹的姿态。

　　她本来也只是一时起意，见鹿卢不答应也就作罢了，只是嘴上不饶道：“不给就不给，也不看看谁开出来的。真是有了嫩哥哥忘了老姐姐。”
　　谢然正喝茶呢，被这“嫩哥老姐”的用词逗得灌进气管，连声咳起来。

　　老钱是个爱操心的命，系着围裙快走几步到厨房口上，探出脑袋罗里吧嗦关切：“祖宗诶，喝个水怎么了这是？你俩注意影响，老爷子还在这呢，我都刻意没捅破你俩的关系，给我收敛着点。”

　　鹿茸好疑惑：？
　　谢然边笑边咳，等气管里感觉舒服了，才无奈问回去：“钱老师，您觉得我们什么关系啊？”

　　老钱神神秘秘往厨房里瞧了一眼，走出来背手把厨房门拉上，才压低声音：“偷偷谈恋爱，这才几天啊，一个两个都不学好。”
　　说完又痛诉：“亏我还担心你们俩关系处僵了，合起伙来坑老师呢？”

　　鹿茸简直无语到姥姥家。
　　她嫌弃地看一眼谢然，问道：“到底是什么让您误会了我跟他……我改还不行吗？”

　　这话可谓态度明确，偏落在老钱眼里，就是故意撇开干系。
　　他不由食指点了点鹿茸：“带了你一年多，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挺有演技呢。”
　　鹿茸：“……”

　　她怕再说下去心梗，冲谢然挥了挥手，换他去解释，自己则倒了杯茶清心静气。

　　谢然呢，就比她来的简单粗暴。
　　他单刀直入道：“钱老师，我们确实谈恋爱了。”

　　鹿茸一口水差点噎死，就见谢然眸中酝着水波，眼角眉梢都是戏谑，继续道：“不过，刚才已经分了。”

　　老钱“啊”一声，有些担忧地看一眼鹿茸，问：“好好的怎么分了啊？”
　　鹿茸咳一嗓子：“老钱，摆正你的态度。”

　　谢然坏的不行，随手拿起刚拆开的金饕餮道：“因为这个，三观不合胃口不对，我们已经看破了这点小情小爱，决定以后都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将一腔热血都献给最热爱的国家。”

　　如果不是这孩子表情太过平淡，语气也懒懒散散，老钱没准就信了。

　　他无言半晌，叹一口气道：“行了，也别糊弄我这当老师的，你们俩都是有目标有方向的孩子，这一点老师不操心。”
　　谢然敛了眉目，正经八百地应是。

　　鹿茸没忍住，多瞧了他两眼。
　　老钱就一脸便秘样，随后索性围着围裙奔进厨房，眼不见为净。

　　等老钱彻底拐进去了，谢然才一手撑着脑袋，侧目望她：“看了我这么久，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吗？”

　　鹿茸翻个白眼，一点点情愫烟消云散：“我看你脸皮底下到底是什么。”
　　谢然笑：“那你看了半天，看出来没有？”
　　鹿茸摇头：“太厚，除了脸皮，一无所有。”
　　谢然又轻笑起来，觉得这姑娘果真是有趣。

　　……

　　干饭是瓦解所有硝烟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老爷子厨房里一声“端饭”，震得三人连忙起身往餐厅转移。

　　周末的晚餐，人多又热闹，老爷子一高兴做了八菜一汤，还准备加个饭后甜点时被老钱紧紧拦下，千言万语总算劝住，老钱激动地想哭。

　　这会儿上桌入座，吃吃喝喝逐渐放松下来，老爷子冲谢然道：“去，把那瓶青花郎53°拿来，爷爷跟你钱老师好好喝两盅。”

　　老钱立马站起身，坚决拒绝：“这不行，吃饭已经算是逾矩了，喝酒是绝对不行的，黄老您也别为难我，不然，我可现在就撤了。”
　　老爷子这才作罢，嘴上还叹道：“以前那个年代，老师都是学生家里吃饭嘛。”

　　老钱哈哈笑着：“社会进步啦，时代需要老师以身作则嘛。”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老钱多吃点。
　　谢然也偷偷松了口气。

　　鹿茸埋头吃了半晌，口渴的厉害，左右环顾一圈，谢然就已经倒好一杯大麦茶递到她手边。
　　鹿茸没客气，接过来喝了大半杯，才跟他咬耳朵：“爷爷的菜做的挺不错啊，大少爷这么挑剔？”

　　谢然别有深意笑了笑，问：“那你还渴吗？”
　　鹿茸还真越喝越渴，再看这小子的表情，恍然大悟：“他炒菜放很多盐？不过我没太吃出来啊。”

　　谢然又给她加了杯水：“他一贯重麻重辣，多少遮住了咸味，但吃进去到底还是负担大。别看老爷子表面精神，三高糖尿病，可一样没落下。”

　　鹿茸咋舌，眼神一瞟，对面老钱似乎也有些扛不住，夹一筷子能喝三次水。

　　她皱眉想了一会，问谢然：“老爷子口味重，这么些年也没人提个醒。”
　　这话似乎带了些责怪，谢然听着反而觉得舒服。他柔声道：“我奶奶还在世时，就好咸辣口，老爷子随了她大半辈子，习惯了。”

　　鹿茸懵滞一瞬，突然就无可辩驳。
　　也是，这时候再让他老人家改，改的又何止是口味，他又怎么甘心。

　　她一瞬间想到进门时，老爷子曾向老钱介绍自己姓黄，可谢然分明姓谢。
　　想到老爷子迁就自己夫人的口味，她半猜半蒙道：“你奶奶不会是姓谢吧？”
　　谢然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愧是福尔摩茸。”

　　鹿茸挤眉弄眼：“正常操作，淡定一点。”

　　两人这插科打诨的互动落到黄老爷子眼中，暗自欢喜，见老钱有阻拦的意思，便连忙拉着他聊工作。

　　老钱这时候也看明白了，这老头纯属是乐见其成，想到鹿茸家那个不靠谱的妈，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爷子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也没当着班主任的面做的太过。见两人聊的差不多，才笑眯眯问：“你们俩吃的怎么样？”

　　鹿茸愣了愣，总算想起旁边还有个鹿卢。
　　只顾着听老年爱情故事了，把自己还有个弟弟这事完全抛诸脑后。

　　她一边应着老爷子的话，一边用余光去瞟鹿卢，小破孩一声不吭地吃着饭，渴了就给自己倒一杯果汁，都是谢然供应好的，也确实不用她去管。
　　鹿茸不由舒了一口气。

　　老钱这边，终于找到空隙。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转头哑着嗓子问谢然道：“下个月学校有两个奥赛名额，直通省级，过了明年还有全国赛的可能。你们高老师是负责组组长，他的意思是让你去试试，你怎么看？”

　　这话顿时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
　　餐桌上安静下来，都等着听谢然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