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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性恶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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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走了,邹予良才从隔间里出来,回到审讯室。
女孩无聊地坐在长椅上,小年轻好不容易能歇一会,还要遭受东一句西一句地催促。
小年轻只能徒劳无力地重复那些话:“我都说了很多遍了。”
女孩一甩辫子,眼角微微扬起:“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小年轻一张脸顿时通红。
邹予良充耳不闻,径直走过去,啤酒肚没回来,办公室的门半敞开。
廖原记不得多少次被人一层层扒开,鄙视的目光伴随着他早年的生活,以至于他离开家乡之后,一直刻意避开有家乡的那些人。
他原以为这次自己会生气,或夺门而逃,然而他刚才坐在椅子上,对面的人如野狗豺狼。他心中宛如镇压了一尊玉佛,沁着舒服的凉意,安然自若。
门推开,是那尊玉佛进来了。
这是个典型的中年人办公室,宽敞大气,墙上挂满了锦旗。角落里的龟背竹足有一人高,巨大的叶片盖住饮水机。
廖原看着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进来了。”
邹予良的目光一转,划了个弧,鼓足勇气才敢看他:“不报了,流浪猫不给立案,我们回家吧。”
廖原没多想,立即起身。
小年轻听到邹予良的话,慌忙起身:“走了啊。”
邹予良对他一眨眼:“走了。”
女孩敏感而疑惑地打量两人的背影,某种感觉涌上心头,然而不过几秒钟,远来不及仔细琢磨,他们就走远了。
小年轻偷偷摸摸看了眼女孩,旋即被她一眼瞪回去。女孩叉腰,叽叽喳喳的问:“刑侦怎么还不回来!你催催他呀!”
“你准备怎么办,店……”邹予良的话与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一顿,人行道上,午后行人寥落,秋乏意正浓,“还开吗?”
这话问的出乎意料的,难不成一家店就那么容易关门?廖原愣了,猝然一笑,嘴角勾起的锋利的弧度:“为什么不开?”
这是显而易见的笑他傻,邹予良只是撇撇嘴,小快步跟上他:“怎么开?”
廖原想的显然岔开了,以为邹予良还在生他用人图便宜,他微微低着头看,邹予良的表情中有点怯,似在怕些什么,许是担心自己再雇个不清不明的,是在担心他。廖原便道:“就这么开,最近生意不是很好,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邹予良看着脚尖:“那好。”
廖原语气有点冷:“你别去找那个姓边的。”
“不去找他,猫怎么办。”邹予良疑惑不解,“警察说他们管不了。”
廖原被他的驴脾气逼得退无可退:“你能不能别管了,乖,听我这一次,我也听你一次。”
“这怎么能一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能不能别想太多。而且我不要你听我的,我也不需要你听我的。”邹予良觉得廖原怎么活得像他奶奶,只认死理,怎么劝都不行。他正想发火,躲在洗手间里听到的那些话就浮上心头,扎心戳肺,他听着就疼得厉害,何况亲身经历,于是也不敢怒了。
心一横,邹予良破天荒地地主动服了个软:“那我打个电话,跟边启扬说一声就成,这样可以了吧。”
廖原走得飞快:“不行。”
邹予良恨不得踹他一脚,趁四下无人,张狂地斥道:“一个电话也不给打,有你这么吃醋的吗!”
廖原发现邹予良没跟上来,只得停下来,用深邃的眼神示意他快跟上。
邹予良扭头不看他,然而他的目光太灼热,他好像快着了。邹予良一梗脖子,就无骨气地跟上来了。
“不是吃醋。”廖原也不继续走。
邹予良恼起来,瞪得仿佛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不是吃醋你还三番五次的“不行”“不准”?
廖原知道再说不清,今晚是别想回去睡觉了:“他不对劲,我怀疑杀猫的是他,满意了吗。”
邹予良瞪大眼睛:“不可能!”
“你想想,猫为什么死在你家门口?照你的说法,平日里喂食的也是他,他还知道所有监控的位置。”廖原一口气说出来,最后还不忘来个重量级的一击,“人都是坏的。”
这是人性本恶论,邹予良发现他和廖原根本不在一条路上,廖原以最坏的心思防备着所有人,却总是笑脸相迎,是个标准的笑面虎。
邹予良一张脸被唬得煞白:“我不信。”
廖原语气严厉,不容拒绝:“爱信不信,但我话放在这里,你惹不起他,也别叫我看见你去找他。”
邹予良本就怕他,当下只能更怕,但就这么轻易妥协也不是他的个性,冷着脸,暗中发誓再也不理他。
这种不妥协,燃烧了三天三夜。
廖原知道邹予良火了,这种火是冷焰,无声无息的烧。廖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敢叫他冷静,怕冷着冷着,人就没了。一有空就狗皮膏药地贴着,一来监视,二来希望把他心里那点冷焰给哄没了。
白日要照顾店里,回家对着一张不给好脸色的脸,臭是臭了点,招人疼的劲依旧摆在那。廖原知道这是在等自己先服输认错。他认定自己没错,还是琢磨去雇个员工帮忙打理,多抽点时间,把日子过得像之前那样热乎。
那样邹予良就能对他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个消息,邹予良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毕竟整日忙到没影,他还有钥匙,这些天都是在自己睡着了后才回来。邹予良两次假装熟睡,都成了真睡,连脾气都没处发泄。
邹予良见他给了个台阶下,正巴不得,主动问:“你缺钱不,我可以借你点。”
他坐在椅子上,捧着饭碗,一副还在赌气的样子。
深秋适宜吃羊肉,补中益气,廖原做的白菜羊肉锅鲜嫩无比,邹予良被这道菜哄得心里美。前些日子李虎还给他一万块,没来得及买理财,口袋里正好有点闲钱,如果廖原资金紧张,他就主动帮衬点。
廖原没想到他一开口是这话,他抬起头一看邹予良,邹予良立即躲开他的视线。廖原突然笑了,这小子除了长得好看点,性子合乎口味,又笨又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还有存款,养得起你。”廖原欣慰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白菜。
邹予良一见米饭上的菜叶子,脸也黄成了同种颜色,廖原立即收回筷子,自己吃了,换了一筷子羊肉给他,“去找正规的中介,满意了吗?”
邹予良“嗯”了一声,也不是不满意。米是好米,煮出来有贝类光泽,粒粒丰满,廖原就是有这种本事,寻常家常小菜将他曾经吃过的任何菜肴比了下去。
廖原这回没有哄他,第二天就去了中介。为了叫邹予良满意,他连上网发广告都不敢,要实打实的拿出证明给他看。雇了个来历不明的,都被当成不良商贩,他还不赶紧自证清白。
廖原从没有去过人才中介,初次登门,竟然有些局促。
这个中介是一对夫妻经营,开了十年,接各行各业,口碑不错。廖原来的时候,门外门内,不少大妈都在等活。她们都是钟点工,有些有了工作的人,也见缝插针地来找点钟点工的活,赚钱零花。
廖原在一行火辣辣的注视中,坐在一张塑料椅上,悠哉地开口:“我要雇个后厨帮工,不需要会做菜……”
老板娘一脸菜色地盯着显示屏,突然一摆手:“你等等!”
廖原怀疑她没有听,木然着脸,也懒得管。
老板娘冷不丁的扯着嗓子喊:“临时活!两个小时,谁做?”
大妈们一窝蜂地挤过来,堪比排队抢免费鸡蛋,七嘴八舌地询问时间地点,一听路途有点远,便有一半数的人落荒而逃。
廖原纳闷现在工作这么少了?他摸出烟,准备出去抽根烟再进来谈。
有个人走过来,原本步履轻盈,一见廖原竟然迈不开步子,惊呼:“廖哥?”
廖原也愣了,多久没人叫他一声“哥”了,他有点麻木地看着门口那人。
那人背对阳光而站,看不清模样,只是黑得厉害。
“廖哥把我忘了!我是王赵熹!”那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