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你》孑吾

31、第 31 章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当下流行的伤感歌曲的手机铃声从柜子上传来，伴随着柜子的嗡嗡声，没什么伤感的感觉，只是越发的刺耳。
　　晏飏回身从柜子上拿过来小北的小灵通，扫了一眼递给顾小北。
　　来电提醒上显示“家”
　　顾小北盯着手机好一会儿，也没接，也不说话，也没挂断，愣神的顾小北险些让晏飏以为他被点穴了，就在晏飏想要试着自己能不能解开顾小北穴道的时候，顾小北接起了电话。
　　“喂”顾小北坐起身子靠在床头，接通电话，轻声说道。
　　“喂，小北啊，我是你奶奶”。
　　.......这不是一句骂人的话，不同于我是你爷爷和我是你爸爸。
　　“奶奶，什么事吗”顾小北这个时候真的不想接到家里的电话。
　　“你爸找到了，在工地干活，把腿砸坏了，住了好久的院，这会儿出院了才联系家”。
　　“......”我爸？顾小北不知道说什么。
　　爸爸走了两年没消息，这会儿突然说是因为腿被砸坏了住院了才没和家里联系，顾小北不知道该担心老爸的腿怎么样了还是该怀疑只是老爸的一个借口，他甚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老爸走的这一年多，是家里最安静的一年，虽然也有争吵，但少了顾小北心眼里的那些刀光剑影，妈妈和奶奶只是偶尔斗斗嘴，是在顾小北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有时候，顾小北甚至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大家各自活各自的，各自安好，就好。
　　所谓的一家人在一起就好的逻辑，在顾小北这不成立。
　　“喂，能听见吗，听不见吗”奶奶在那边大声喊着。
　　“听到了，那挺好的，我也挺好的，家里没别的什么事情吧”，顾小北实在装不出来兴奋的情绪。
　　“是小北吧，电话给我”，老妈的声音传来，隔着上千里地，都能闻到电话那头浓浓的火药味
　　“给你什么给你，我还没说完”。
　　“说什么说，我倒要让小北知道他爸爸这几年都干啥了”。
　　顾小北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妈妈和奶奶的争吵声，当机立断挂了电话，他不想听那边吵架，不想听老爸的消息，好的坏的，都不想听。
　　小北有点心累，直勾勾的盯着卧室的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盯到晏飏从端着一些苹果橘子进屋里，才回过神来。
　　“给我剥个橘子吧”顾小北有气无力的说。
　　“自己没长手呀”晏飏说着，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晏飏”，顾小北这句叫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他突然很想晏飏安慰下自己。
　　可这个尾音还没拉完，又被那伤感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来电显示还是“家”。
　　果然够他妈伤感。
　　晏飏起身，想随便说个借口出去，被顾小北拦下了，顾小北一边拽着晏飏手腕，示意他坐下，
　　一边接起了电话“喂”。
　　“小北，呜呜呜”那边传来妈妈的呜咽声，声音不大，但足以穿过那不太好用的小灵通，直达晏飏的耳朵里。
　　晏飏听到了，一时没控制住，扫了顾小北一眼，顾小北面色平静，好像很是习以为常。晏飏忙低下头继续剥桔子。
　　“妈，怎么了”。
　　“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说你爸在外面有个女的，俩人都过上日子了，我还在家守着这个家，他一年到头也不往家里拿钱，这个家全指望我，我天天累死累活的照顾老照顾小，他在外面跟别人过上了,，啊，没法活了啊我.......”
　　“你别在那瞎说，你看到他爸在外面跟别人过上了啊，这个家要是指望你早散伙了”顾小北耳朵里传来奶奶在一旁的咆哮声。
　　俩人怎么没吵完或者打完再由胜出的那位给自己打电话？顾小北的思绪有点跑偏了。
　　“我瞎说，人家都告诉我了，要不是被认出来了，他能往家里打电话和家里联系吗，小北，你听妈说，妈过不下去了，这个家完了，你爸说他腿坏了，这快两年了，一分钱没攒下不说，还说让家里给汇5000块钱过去给他，咱家一年老家租出去的地钱，一共就那么一万多块钱，都是留给你上学用的，这钱可不能动啊，你爸要是打电话话管你要钱，你可千万不能信啊”，顾小北妈妈的声音里，透着撕心裂肺的哀怨和咬牙切齿的怨恨。
　　“他爸怎么那么不是人，还能打电话管孩子要钱，你扒瞎就不怕遭雷劈，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奶奶和老妈的声音一时间组成了混合拳，一拳拳打在顾小北耳膜上，震得他有点恶心。
　　“你们老顾家没一个是好东西的，你就向着你儿子，这么多年要不是你个老不死的在中间掺和，我跟你儿子也不至于这样”。
　　“我掺和，你自己在外面那些破烂事，你自己不知道啊，你少当着孩子面说这些，你那些破事要是说起来，说都说不完”。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所以？这就是，不能当着我的面吵架，只能对着电话，告诉我，那边在吵架？顾小北有点茫然。
　　“啊”茫然了没两秒，顾小北长大嘴巴，示意晏飏，剥好的橘子要给自己吃。
　　“小北”晏飏看着小北，把剥好的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张开双手，一把把顾小北扯进怀里，用力的抱着。
　　“干嘛呀你，我是要吃橘子呀”小北把脑袋搭在晏飏的肩膀上，没有喜，没有悲。
　　“对不起，我只是......”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呀，是我让知你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都还没说对不起”晏飏的话说一半，顾小北打断说道：“大概就是你刚才听到的情况吧，你肯定也都听到了，你不是问我有什么爱好，平时都和朋友玩什么吗，我爱好和平，家庭和平的和平，我没有朋友，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这些事情，觉得有很麻烦，也很烦，我有时候挺想家的，想我妈，想我奶奶，也会想爸爸，但是我不想见他们，怎么说能说清楚呢，我说不清，你能懂吗，我妈对我挺好的，我以前上学，我妈每天一大早四点多就起床给我做饭，帮我把衣服放到坑头暖和起来，你可能不太清楚农村的土屋，上半夜还好，到了下半夜，屋里冰凉，只有坑头那还有点热乎气，把衣服塞在坑头的被子底下，等我起床的时候，衣服就很暖，我妈为了让我能多睡一会儿懒觉，会把做好的鸡蛋糕放到我枕边，会帮我把牙膏都挤好，牙桶里倒满水，无论冬夏，每天早上都会帮我把自行车重新擦一遍，推到院子里，我怕黑，我妈会一直把我送到大马路上，有过往的行人了，她才回去.
　　我奶奶对我也挺好的，她自己舍不得吃一口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出去做零工，赚的钱都留着给我买好吃的，我和奶奶一个屋子，半夜醒来去厕所，奶奶都会跟我一起去，嘿嘿，我胆子真的很小，我自己不太敢半夜去厕所，总觉得厕所上面有人个吊着，披头散发的盯着我看，不论什么时候被我吵醒，奶奶都乐滋滋的陪我出去。
　　我爸对我也很好，不过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什么事情。但是，当爸的，总归对自己儿子不能差了，是吧。
　　他们对我都很好，但只是对我好，用他们的方式对我好，他们把一切都给了我，他们是这么觉得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你知道吗，我很矛盾，我不想见到他们，甚至不太想听到和她们有关的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很担心他们。
　　对不起，我有点混乱，我就是很矛盾，是不是，不单矛盾，我还很自卑，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一样，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我觉得......”
　　顾小北有点语无伦次了。
　　“小北”晏飏用力抱着顾小北，打断了顾小北的话。
　　“你不要打断我，也不要有任何想法，我想说，我想说完，” 顾小北依然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他有点麻木，有点自暴自弃，又有点兴奋，这些话，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有对自己说过，没有想过，只是这一刻，他好像在叙述旁人的故事，直白的，没有情感的，叙述完，就是他的任务一样。
　　“说道哪了？哦对，说道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算知道吧，我只知道自己应该学习，别的我还真的不知道了，但你看，我成绩也不是特别好，你说一个只知道自己应该学习又强烈的排斥学习，又学不好的人，是不是很可笑，我不知道对于家人，我应该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跟我说只要安心读好书就行，你看，又绕回来了，你说别人和我一样吗，或者，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我有时候很烦，想过自杀，但是就一会儿，我就想明白了，我肯定不是过得最惨的，比我惨的人多了去了，我觉得长大就好了，但是好慢啊，日子每天都过得很慢，我没有什么朋友，日子就更无聊，晏飏，哎，我好像说完了，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语文不太好，这是我这辈子说得最多的一次话，是不是觉得还可以，挺酷的，挺伤感的，嘿嘿”。
　　顾小北念经一样没又说了一长串，说完了，自顾的笑了，推开晏飏，靠在床头，拿起橘子，自己吃了起来。
　　“我很烦是不是”顾小北见晏飏一直愣着不说话，淡淡的笑着说道。
　　这些恼人的事情跟晏飏说了，以后就少打扰晏飏，晏飏应该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一起吧，所以这些说完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我就这样，很完蛋，很操蛋的一个人。
　　我本来就是一事无成，什么都不行的这么一个人。
　　你都知道了，真好，藏着掖着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