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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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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阳是萧昀叔父的儿子,父母皆早亡,且只留下了他这唯一的血脉,因此老明阳侯将他留在身旁,悉心抚育,视如己出。
因与萧昀一同长大,两人又只相差三岁,萧阳对堂兄有很深的仰慕之情。
他一直觉得,这钟家娘子并不能配得上堂兄,原因倒也简单,闺秀自有闺秀的生活和交际,善名恶名也会就此传出,但这钟婉菱虽然没有恶名,但也从不曾听闻她有善名传出来。
说白了,就是一个各方面平平的闺阁娘子,他为此叹息过不知多少回,婚事定的太早,真是太可惜他阿兄了。
谁知前段日子,阿兄让他准备贵重礼物,说是要登门退婚,高兴的同时,他又不免惊讶,因为阿兄以往从没表现出这层意思。而关于退婚的缘由,他也问过阿兄,阿兄却没有回答。
不过萧阳知道,阿兄做事一定有他的原因。
……
萧昀看了钟婉菱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
当着面对一个小娘子说“退婚”,确实过于残忍,然而他来都来了,是绝不可能因她的突然出现而改变主意,或者是等下次再登门提的。横竖她也要知道,便不需要再避讳什么。
他能感觉到自进门起,这钟家娘子便一直在窥探他,但那意味着什么,并不是他想探究的,他二人除却这一纸婚约,实则如陌生人一般。
萧昀一顿,神色凝重起来:“实不相瞒,晚辈此次登门,是想与君侯谈一谈——”
“主公!”
忽然,府里的小仆匆匆奔来,身后还领着另外一个人,打断了萧昀的话。
惠安侯微微蹙眉,正要训斥,那小仆轻声道:“主公,这是明阳侯府的来人,说是有要事要告知明阳侯,小人不敢不带着来……”
惠安侯一愣,转而看向萧昀,见他颔首,便示意那人过去。
钟婉菱略微屏息,紧张看着那人在萧昀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有意压得极低,即便他们几人隔得都并不远,依旧一个字也没听见,但见萧昀听完他的话后,面色沉了下去。
思索片刻,他起身朝惠安侯行礼,恭敬道:“君侯,实在不巧,忽然发生了些事情,晚辈要赶去处理,只能等下次来拜访了。”
惠安侯府几人皆露出诧异之色,然而既然出了急事,也不好再强留,惠安侯起身,与萧昀略叙了两句,便亲自送二人出去。
钟婉菱与孟氏留在室内,望着几人离去。
孟氏见女儿一动不动,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道:“可是不巧,不过世间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巧,其实也不妨事的,待下次他过来,咱们再敲定婚事就好。”
见她还愣着,孟氏又柔声道:“做了君侯的人,事情可就多了,像你父亲,都算是最闲的那一等了,又有几日是完完整整待在府里的?”
钟婉菱此刻终于回神,对母亲微微笑了笑。
其实她倒不是因为谈话突然被打断感到失落,她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萧昀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敲定婚事。
或许是因为他开口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没有轻快的感觉,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昨日鲁阳公主的不请自来在她心里生出了一根刺。
她现下甚至有些庆幸,还好明阳侯府来了人,将这场谈话打断了,否则……
她总觉得他要说的话不会是家人预想的那样。
过了片刻,惠安侯脚步沉沉地回来,孟氏迎上去,他的目光却径直越过母女二人,朝身后一张矮几上看去。
那里正躺着一把大宛宝剑。
本朝初立的时候,高祖为避边祸,曾做出息边之举,与西域诸国往来皆断绝,到了后期,才又渐渐开放边贸,互通有无。
而贵胄子弟尤其喜爱佩戴西域诸国所产的宝剑,不仅是因为质量过硬,也是看中了不同于中土之物的神秘感与奇异感。
矮几上的这柄宝剑便是产自大宛国,通体青白,即使是剑鞘,都森森泛着寒光,使人畏惧。
萧昀临走的时候太过匆忙,竟忘了将剑一同带走。
惠安侯拿起剑,提步就要朝外,说是要让府里的人给他送回去。
经过钟婉菱身旁的时候,却被女儿拦住了。
“父亲,让我送去明阳侯府罢。”
惠安侯转身,见女儿一双眼眸灼灼望着自己,恳切地说道。
“你去做什么?”他不由皱眉,“你就算去,也见不到明阳侯,他现在在外面办事情。”
身为父亲,他对女儿那点小心思还是能敏锐觉察到的,不过不愿点破罢了。他自承认萧昀是少年英豪、人中龙凤,但他并不是个重视权欲,拥有大野心的人,一直守着这婚事,不过是因为这是妻子姜氏当年在世时,亲自为女儿定下的。
钟婉菱认真看着父亲,执著道:“我不是去见他的,我是去看望故人。”
惠安侯盯着女儿,片刻,双手慢慢松开。
***
钟婉菱口中的故人,便是母亲当年所救的小女孩,萧昀的妹妹萧盈。
说起来,也算不上是故人,她与萧盈也只很偶尔地在几场大宴上见过,因得当年的缘由,勉强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熟。
不过她能感觉到萧盈对她抱有好感,总是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惠安侯极其爱元配姜氏,听见女儿要去找当年妻子救下的小女孩,自然就同意了。
明阳侯府的宅子比之惠安侯府更为气派高大,钟婉菱要用力地仰起头,才能看清“明阳侯府”四个字,府外的石狮子更是置了四座,左右各二,这样才有满满当当的感觉,不至于因大门外太宽阔,显得空旷寂寞。
等待一会儿后,她很快被一位侍婢引着,前去萧盈的住处。
手中还沉沉地托着那炳宝剑,怕被人认出来,惹出不便,钟婉菱几乎用衣袖挡住了宝剑的大半身,不过明阳侯府的侍婢倒是训练有素,除打招呼外,只顾着低头在前引路,并未朝她多看一眼。
走过不知几条甬道后,钟婉菱看见尽头处正站着个少女,踮着脚尖,朝她的方向望着,见她过来了,忙提裙朝她跑来。
“是阿菱姊姊?”
萧盈笑得眉眼弯弯,一把揽住了钟婉菱的胳膊,靠着她朝前走。
方才,她听说惠安侯府的小娘子要过来,午觉也不睡了,兴奋得立刻从榻上爬了起来,亲自来迎接她。
因为她的母亲救过自己,萧盈对钟婉菱很有好感,且钟姊姊眉毛细细的,眼眸亮亮的,眼尾更是微微翘起,眨眨眼,看起来温柔又娇憨,她就更加喜爱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姊姊了。
两人走回萧盈的室内。
钟婉菱将宝剑交到萧盈怀里后道:“今日你阿兄前来我家,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将这柄剑留下了,我想这把剑产自大宛,得来不易,就亲自给他送过来了。”
萧盈懵懵接过宝剑,好沉,很快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瞪大眼道:“阿兄去你家了?他去干嘛的?我怎么不知道?”
钟婉菱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他没告诉你吗?你母亲也不知道?”
萧盈忙不迭摇头:“不知道,她方才还问我阿兄今日去哪里了,今日他不用去东宫,照理说该在家的。”
这话一出,钟婉菱顿时觉得自己的感觉或许没错,哪有人上门议婚,连母亲和妹妹这两个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
这样一来,她倒真不知道今日萧昀上门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她忽然开始在意起鲁阳公主的话来了,若说鲁阳公主与萧昀两情相悦,她是不信的。但她记得,昨日鲁阳公主说自己是尊贵的帝女,可以给萧昀助力,如今想想,这句话却是有道理。
难不成,萧昀真是想要通过成为鲁阳公主的驸马,为自己铺设一个更平顺的前程么?
钟婉菱的心忽的就抽痛了一下,论私心,她自然不想萧昀娶她人;论公心,若萧昀娶的这个是鲁阳公主——
为了前途,牺牲掉与自己的大好姻缘,转而去娶一个性子与他极不匹配的以虐待欺侮她人为乐的女人,也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钟婉菱觉得心很痛,整个人懵懵的,也不知道萧盈现在在说什么了,她转身就朝外走,脸色苍白。
萧盈一讶,忙拦到她跟前,见钟姊姊嘴唇都咬白了,整个人木木的,用手在她眼前晃:“阿菱姊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钟婉菱望着这个俏皮的小妹妹,心里突然难过极了,若她与鲁阳公主做姑嫂,一定会被欺负得很惨罢?
不,或许她会因此找一个更好的夫家。不,不会的,她只会被公主欺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鲁阳公主从小就是霸道蛮横的性子,哪里可能改,何况,萧家是弱势方,是萧昀有求于公主呢!
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阿盈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难过。”
钟婉菱觉得,自己还是应当体贴地告诉她,或者,也隐隐含了份被辟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