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Sleep and Hallucin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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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8
人间已过三年。
永生的神祇从不在乎时间的流逝，只是突然意识到阿尔戈斯已经召集好所有盟友，七位将领准备浩浩荡荡地出征攻打忒拜。
除了阿尔戈斯的国王阿德剌斯托斯和他的两个女婿、波吕涅克斯和堤丢斯之外，还有心不甘情不愿的预言家安菲阿勒俄斯，国王的亲属希波迈冬(Hippomedon)及其迎娶了另一位阿尔戈斯国王伊菲斯(Iphis)之女厄瓦德涅(Evadne)为妻的儿子、卡帕纽斯(Capaneus)，甚至连女跑手阿塔兰塔之子帕耳忒诺派俄斯(Parthenopaeus)也率兵前来。
大部分的神祇其实对这一场战争漠不关心，照常他们欢乐美好的生活。
奥林匹斯的盛宴如常举行。
青春女神赫柏抱着手柄缠绕长春藤的长颈金瓶，灵巧地穿梭于宴席之间，甘甜的神酒倒之不尽。卡里忒斯、荷赖女神和缪斯女神的歌舞曼妙优雅，雪白的手臂、洁白的双腿、飞扬的裙摆，鲜艳的玫瑰花瓣漫天纷飞，舞姿彷佛满载了破晓之时的生机、希冀和朝气，歌颂诸神的永恒荣光。
酒神姗姗来迟。
诸神权当他只是因为又喝醉才迟到而已，并没有察觉到他有几分心不在焉。
事实上他刚刚才秘密地跑到大地，令阿尔戈斯军队所经之处的水源枯竭，计划令他们因缺水而打道回府，放弃攻打忒拜。这个无疑是冒险之举，要是被发现的话，随时触怒他的神王父亲，遭到责罚，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乡毁于战火之中——
「……修普诺斯，可以安排阿里阿德涅到冥界暂住一阵子吗?」
慵懒地斜倚在窗台的夜神之子闻言除除张开眼睛，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好几个鸟兽刺绣的靠枕上，他的酒杯放在白金色柱子旁边，一整盘极受女神喜欢的新式花朵型小甜点几乎没有动过，就只碰了一点羊奶芝士而已。修普诺斯坐起来，不着痕迹地把腿上的一个蓝罂粟花环放到浅红色的抱枕，眼带笑意地看着酒神。
「狄俄尼索斯，你当年为救妻子和母亲，硬闯冥界强行带走她们的灵魂复活，如今又把阿里阿德涅送回来，不怕冥王陛下直接把人扣下不归还了吗?」
「哈迪斯不是这样的人。」
狄俄尼索斯笑着摇了摇头，懒洋洋地在修普诺斯旁边的金杯坐下来，指尖轻轻一点，早已空无一物的杯子顿时溢满了醇香醉人的葡萄酒，抬手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微微偏头，酒红色的长卷发垂落下来，半掩了他看似醉醺醺的眼神，只是彼此明显也对于他前来出席神宴前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修普诺斯微笑端起了酒杯。
「我会安排你引见冥后，你先直接跟她说比较好，记得理由别明说，就说阿里阿德涅突然心血来潮想跟父母见面——不过我想你哄妻子前来冥界暂住的理由也是这个的了。」
「谢了，修普诺斯。」
酒神难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就和当年得知对方答允帮他得到阿里阿德涅时的反应一模一样。狄俄尼索斯这才回复往常的样子，高高兴兴地拉住睡神跟他喝了好几杯，随意聊聊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最后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角落，猝不及防地从后抱住了曾经的克里特公主，在她的女伴的惊呼声之中，看似醉得不轻地拉住妻子连番火热拥//吻。
修普诺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的视线几乎从不曾从帕西忒亚的身上移开。
美惠三女神刚刚从宴会中心的表演场地退了下来。
帕西忒亚今天穿上了比较少穿着的红色裙子，就和梦界的罂粟一样的颜色，衣料透薄，姣好身段有点若隐若现的，只是随着她灵巧的舞动、旋转，又令人难以细细看清隐秘的美妙曲线，只能看到她的宽松裙摆在大腿飞扬起来，如同在风中盛开的摆动的花。高腰的裙子突显上身线条，露出了整片光///裸的脊背，肌肤上绘画了典雅的金色花纹，自优美的蝴蝶骨一直画至腰窝处。
她自宴会开始至今，都没有停止歌舞，小巧的汗珠在身上滑落，脸颊微微泛红……就像是平日承受他宠爱后那样的香汗淋漓，娇美可爱，只是不同的是，因为她热爱歌舞这些美好事情，全情投入其中，蓝色的眼眸闪烁如宝石，整个人看来光彩夺目，是犹胜平日的美丽，却又是令他现在更想把她独占。
『帕西忒亚，我想去花园的玫瑰水池见你。』
原本正在跟姐妹聊天的少女微微一怔，像是怀疑脑海中的声音只是幻听而已，她有点惊讶地在诸神中寻找声音的主人，却正好看到她深爱的金发神祇站起来、温和地对她一笑，然后就悄然离开宴会场地。帕西忒亚脸上的红晕顿时更加娇艳，两个姐妹也是察觉到他们之间的默契无声交流，匆匆替她理了理衣裙和发丝，笑着目送她偷偷溜了出去。
其实他们真的很像是……偷情。
在诸神宴会中偷偷见面并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超出单纯见面的事。
奥林匹斯花园的玫瑰水池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地方，大理石建造，并没有任何装饰，玫瑰花瓣就洒在池中甘甜的蜂蜜露水之中，平日有不少宁芙喜欢待在这里聊天玩乐——只是今天适逢宴会，酒宴的精彩之处更胜玫瑰水池，此刻想当然是不会有人到来这个处于葡萄藤架后方的隐蔽小路的交汇处水池。
「……等等……修普诺斯……别在这里啊……」
美惠女神坐在水池旁边，【……】。
他并非第一次以此取悦她，也并非第一次在户外和她亲密。
却是首次在随时被人撞见的地方和她……
【……】
等到她慢慢回复过来，正好看到他抬头，她脸颊一红，不知所措地看着日光之下，他下巴和唇上的晶亮液体，慌乱起来就想替他擦拭干净。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旁不知哪来的小甜点，挑了一件送入口中，然后他才直起身来，吻上她的唇，把他口中的小甜点一点一点地分给她。
几乎是入口即化。
帕西忒亚有点艰难地缓慢吞咽，却又怕不小心咬到他的舌头，整个人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任由他的带领。金发的青年把她抱到腿上坐好，唇舌几乎不曾和她分开，吻得缠/绵/悱恻，心里对于刚才有那么多神祇欣赏到她的美、感到略为有点不悦，只好以温柔的行动来表明他对她的爱意和思念。
她因为要献舞，近来有一段时间暂时没有和他亲密，就只为了避免跳舞时被人看出了甚么。
「……修普诺斯，我等下还要回去跳舞的……别在这种地方……嗯……」
「就说你太累有点想睡觉了好吗，帕西忒亚。」
他强势又不失温柔地抱紧了怀中有点想逃跑的少女，平和地替她想好了理由，末了才低头为她重新梳理长发、亲自编织发辫，细心地为她戴上蓝罂粟花冠，和她一前一后地回到宴会场地。他独自回到自己刚才休息的角落，正好看到狄俄尼索斯的表情又有点奇怪，酒神的手指正用力握紧一只酒杯，看来像是要把它捏碎似的。
修普诺斯直觉是大地的战况有变。
毕竟……就在阿尔戈斯军队宣战之后，忒拜的国王厄忒俄克勒斯拉上预言家特伊西亚斯，举行了一次招魂，从冥界召唤拉伊俄斯的鬼魂，以帮助对方离开勒忒河畔、登上卡戎的船横越阿刻戎河接受审判为条件，从亡灵的口中得来预言——阿尔戈斯和忒拜的战争必定爆发，一切已成定局。
夜神之子暗地里窥探一下，有点意外，竟然是正好在附近的许普西皮勒(Hypsipyle)帮助阿尔戈斯军队找到水源。
来自利姆诺斯岛(Lemnos)的许普西皮勒。
这个岛的女性因为没有向阿芙洛狄忒献祭，美神为了报复，驱使她们在疯狂之下，在深夜杀光了所有从色雷斯出征归来的男性——最后的一丝声音沉寂于低垂的夜幕，睡眠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勒忒的水珠滴落在命中注定的厄运之城，从无情的睡眠之角中倾倒而下，岛上所有的男性于沉睡中迎接此生的最后一场美梦。
最先到来的是他。
双生兄弟后脚就赶来收割在屋顶上徘徊不去、叹息不断的亡灵。
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就只有国王托阿斯(Thoas)因为被女儿许普西皮勒秘密送了出海而生还。
岛上的女性在天亮清醒过来后，惊觉自己犯下了丑恶的罪行，嚎啕大哭，自此一直孤独地生活在岛上，没有男性陪伴，许普西皮勒在悲伤之中成为了女王，直到不知多少年过去，出航寻找金羊毛的阿尔戈英雄到来，才为她们带来了慰藉和生命。
她为伊阿宋所生的双生子，好像也是二十年前的事。
只是在孩子出生没多久，她就被放逐而已。
曾经的利姆诺斯岛女王，流落他国，成为一位初生小王子的保姆。
只是那个孩子很快就命不久矣，死于野外的毒蛇手中。
甜蜜的睡眠很快就离他而去，他的双眼睁开迎接死亡。
Part 19
诸神的宴会不知持续了多久。
宾客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但有不少在离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像是冥王和双子神，唯独冥后贝瑟芬妮依然留在宴席之间——她的农神母亲明显是不舍得她那么快回去，打算等到宴会结束才让她离开，她只好乖乖坐在一旁，心里其实开始有点担心母亲最后突然反悔、不让她回到哈迪斯身边。
其实她还是很想念冥界的。
她总觉得奥林匹斯的宴会没有冥界的自在。
幸好这里还有卡里忒斯她们陪她。
「想回去冥界吗?贝瑟芬妮。」
「赫尔墨斯!?」
金发少女正在百无聊赖戳弄石榴石手链的指尖一顿，马上又惊又喜地转头，只见和她一样一袭绿衣的金发诸神使者正笑盈盈地站在她的身边，她顿时好像也轻松了几分，脸上多了些许笑意。赫尔墨斯不时前来冥界，总是有很多新奇好玩的有趣事情，因此她也是很喜欢这个兄弟的。
只是她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随即就有点犹豫。
「但是……母亲不会让我那么快回去的。」
「我可是小偷之神啊，从宴会上偷走一个冥后而已，没甚么大不了的。正好许普西皮勒照顾的孩子死了，阿尔戈斯军队已经停留在原地好多天参加葬礼的竞技活动，神王让我马上出发去大地找阿瑞斯催促军队赶紧出发，达拿都斯和厄里斯他们之前好像去找他玩了，你可以让他们带你回家啊。」
跟赫尔墨斯偷溜出去吗?
贝瑟芬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母亲暂时不在，飞快地点了点头。
赫尔墨斯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抬手跟她无声地击掌，但是就在他准备带她离开之际，她突然灵机一动，马上探头往人群中找寻甚么似的。他本以为这位春之女神只是再三确认德墨忒尔不在，没想到她的视线竟然停留在花园一角，安静地注视正在荡秋千的美惠三女神好一会儿。
「……那个，赫尔墨斯，你可以再多带一个人走吗?」
「再多十个我也有办法的，不过，贝瑟芬妮，你是准备带上帕西忒亚吗?」
「哎……啊……是的……」
这个金发女孩的表情剎那间变得有点奇怪，她先是惊讶为何他知道她想带走的人是帕西忒亚，然后随即有点犹豫又不安，思忖应该怎样回答，担忧他是不是知道帕西忒亚和修普诺斯之间的秘密恋情，挣扎了一番之后，最后才决定简单地回答就好。只是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明显是极力希望别被狡猾聪明的骗子之神看出甚么端倪。
……依然如此纯真，哈迪斯果然把她保护得很好啊。
贝瑟芬妮还真是三界之中最幸运的王后。
赫拉的情况勉强过得去，至于那个被软禁又失去了声音的安菲特里忒，听说至今也不被允许离开海皇的神殿。
「哈!我果然猜中了!我看你在宴会上总是跟帕西忒亚玩，是打算邀请她去冥界吧。」
赫尔墨斯看似沾沾自喜地笑着回答，很明智地没有提及三年前在勒忒河畔不经意发现的事情，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贝瑟芬妮果然就立即松了一口气。行事素来圆滑的诸神使者心中了然，并不打算过问冥王亲信、夜神之子的私事，毕竟冥王和双子神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他三言两语就把这话题带过去，一路说说笑笑。
不过鉴于他对自己的这个单纯姐妹很有好感，看似不经意地笑着告知了她一件事，算是善意的提醒。
「贝瑟芬妮啊，你跟卡里忒斯她们那么要好，也许可以提前恭喜她们了，神王两三天前喝多了有点高兴，决定为她们指婚的了，好像把此事全权交由神后负责，让赫拉为她们每位找一个好丈夫呢。」
春之女神的脸色变得有几分苍白，含糊又僵硬地回了一句。赫尔墨斯佯装没有察觉到她脸色有变，眼看美惠三女神在不远处也看到他们了，就体贴地站在原地，让她们几个少女有点独处时光。他目送贝瑟芬妮独自匆匆上前的背影，看着她跟她们说了甚么，捕捉到帕西忒亚脸上骤然消失的笑容，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只能帮到这里的了。
……
帕西忒亚失魂落魄地坐在秋千上，她的另外两个姐妹的脸色也不太好，素来爱笑的欧芙洛绪涅收起了笑容，有点不安地低头拔着手中红玫瑰的花瓣，拔光了却摇了摇头，彷佛烦恼已经一扫而空。卡勒起初也愁眉不展的，但很快就想到甚么那样，提起了精神，和欧芙洛绪涅、贝瑟芬妮一起安抚亚麻色长发的少女。
「你等下回到冥界了，再和修普诺斯大人商量吧。」
「也许神王只是说说而已，况且阿尔戈斯和忒拜开战在即，神后哪里有心情那么快处理我们的婚事。」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大不了你和欧芙洛绪涅、卡勒她们来冥界躲起来好了，帕西忒亚，我和哈迪斯绝对会帮助你们的。」
「你们啊……」
帕西忒亚擦了擦眼睛，有几分无奈地笑了，挽住贝瑟芬妮的手臂，匆匆跟着赫尔墨斯溜出了宴会。他们的脚步非常小心，并没有任何神祇和宁芙察觉到他们正在逐渐离开酒宴。此时，坐在水池边喝酒的海皇不知为何突然转头，不经意之间瞥见了那三个小辈看似是跑去宴会另一端玩乐的身影。
波塞冬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那个叫帕西忒亚的美惠女神，怎么跟安菲特里忒的其中一个姐妹长得如此相似，甚至连名字也是一样。
欧律诺墨之女，美惠女神帕西忒亚。
涅柔斯和多里斯之女，涅瑞伊得斯之一，海物女神帕西特娅。
不过诸神中，同名的神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应该只是巧合。
而且欧律诺墨是俄刻阿尼得斯之一，为女儿取名都只是碰巧而已吧，海界的神祇命名有点懒惰的呢。
像是其中一位的海宁芙，也是跟福尔库斯之妻刻托同名的。
但是同名也好，总不会如此相似吧?也许……只是他喝醉了眼花看错。
他默默看了一眼身边数之不尽的空酒瓶。
……
赫尔墨斯带着两位女神来到了色雷斯。
战神的神殿位于某个山坡之上，赫利俄斯之光在该处黯淡了几分，一大片的荒瘠树林和结界把神祇的居所从凡人眼前隐藏起来。美丽的宁芙有条不紊地整理从各个战场上赢得的战利品，祭坛上的圣火熊熊燃烧，准备分发各处化作焚城的烽烟战火，映照在铁制大门上的火光彷佛是流淌于每一座城市的鲜血。
有歼城者之称的厄倪俄(Enyo)和不和女神厄里斯坐在柱子之下聊天，夜神之女手握自己的神器、缠绕紫蛇雕刻的黄金双刃剑，和阿瑞斯的姐妹一同鉴赏近来搜获得来的人类武器。死亡之神不知为何竟然披上了在癸干忒斯战争后打造的神衣，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阿瑞斯的一对年幼双生子、得摩斯(Deimos)和福波斯(Phobos)。
他们显然对于诸神使者和两个宙斯之女的到来有点惊讶，厄倪俄领着赫尔墨斯去找正在寝殿呼呼大睡的阿瑞斯，两个过分好动的孩子也跑了上去，一路高兴地讨论各种唤醒父亲的奇怪方法，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内殿。厄里斯此时眼见帕西忒亚看来有点不对劲，低声问了一下贝瑟芬妮，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大不了就让母亲去跟赫拉说啊!宙斯也不敢忤逆我们的母亲了，赫拉还敢有甚么意见。」
「啧，不用担心那么多啊，帕西忒亚，修普诺斯最多肮脏手段的了，即使你真的不得不另嫁他人，你倒不如担心那个不幸娶了你的倒霉蛋吧，只怕连你的一根手指也碰不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死的。」
修普诺斯的双生兄弟也发话了，帕西忒亚一直微微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只是笑容仍然很是勉强。
「……但愿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Sleep and Hallucinat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