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Death and the Maid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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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7
睡眠不知何时就和情谷欠如此友好。
也许是因为他幼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和母亲的兄弟特别亲近，也许是因为睡梦某程度上是情谷欠的反映和投射，于是日后最美女神的子嗣相继出现，他就非常乐于藉着厄洛特斯找找乐子，偶尔心血来潮了就随手帮他们一把，而且还觉得越来越有趣。
情爱就像梦境般变化多端，绝不令他感到沉闷。
阿芙洛狄忒众子之中，他格外庇佑某个和创世神同名的孩童。
当这个手执金箭和铅箭的捣蛋孩子再次闯祸惹事，他还是难得好心地为这孩子暂时提供庇护，因此诸神并不知道——西方夜空的迷雾昏暗之地，星辰无法穿透的幽静树林之下，蜿蜒曲折又深不见底的巨大山洞之中，睡神位于大地的秘密洞窟，有一张属于厄洛斯的床。[1]
修普诺斯跟诸位情谷欠之神关系密切，总是在无形中干涉到他们行事。
更加或明示、或暗示地为厄洛斯提供下一个有趣目标。
可是诸神也好、人类也好，永远不可能有人联想到他。
至于他那个中了金箭的银发兄弟永远也不知道，当初是他随口怂恿厄洛斯，测试死亡的铁石心肠是不是真的这般牢不可破。
结果显然而见。
睡神勾了勾嘴角，突然有点开始期待自己的未来妻子。
况且——厄洛斯还欠他一枝金箭。
Part 28
鲁科今日依然心累。
其实他还是很高兴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恋爱、婚期已定，但是某些方面，他仍然极度不放心。
科林斯王宫上下的人本来就不看好死神和克琳娜的恋情，如今传出婚事，他们不但嘲笑神明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身分低下的人类孤女，更加耻笑她连嫁妆也拿不出来，如此寒酸，胆敢高攀一个创世神之子——这个儿子偏偏却是诸神和凡人也不喜的死亡，于是他们也说她晦气，怎么找了这样的一个结婚对象，惶恐为国家带来不幸。
特别是国王和四位王子，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只是诸神显然不在乎人类的想法，神祇娶妻本来就是人类无法过问的事，那怕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国王、墨洛珀的丈夫，克琳娜又是科林斯的子民，他也不能参与其中，权力更加像是被架空一样。
欢天喜地的婚事背后，是各种的汹涌暗潮。
他只怕这些糟心的事情传入克琳娜的耳中，她会因此而难过。
更重要的是，碍于他的职业习惯，再加上当初某个早上、他可是亲眼目睹神明留在小姑娘身上的糟糕痕迹，宫廷医师对此一直放心不下，只觉得死神过于放纵，在床上并没有珍惜人类少女，他干脆就趁住克琳娜来帮他一同整理草药的时候，四下无人，委婉地开口了。
「克琳娜小姐，虽然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已经嫁人了，也许没多久就当母亲，但你要记得，你是王后陛下珍惜的孩子，虽然我们为你的婚事感到高兴，不过有些事情，也许再多等几年吧。」
「……鲁科?」
克琳娜眨了一下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手中整理的草药，功效显然都是一样，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想说甚么。
「但是、但是……!死神大人不是生不出孩子的吗!?你们不用担心啊!」
小姑娘说得非常大声，异常肯定。
银发神祇手执一个铃兰花冠，不过是在白天特地抽空绕道来看未婚妻，在窗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达拿都斯面无表情地从窗外踏入医疗厅，看着克琳娜高高兴兴地扑上来，决定还是留待晚上再教训她。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俯身把花冠戴在她的头上，小姑娘一如以往没有意识到他眼底隐藏的危险，笑瞇瞇地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不安分的手又忍不住偷摸他的羽翼，差点就拔下一根羽毛。
可惜医师却在此时打发她前往花园采摘某种草药，她只好蹦蹦跳跳地跑走，临别前还不忘给了死神一个吻。
「……达拿都斯大人，一开始对于克琳娜小姐的热情只是因为爱神的金箭吧，所以看到她的第一眼，当天晚上就忍不住抱了她。」
这个人类医师素来温和，面对神祇也是不卑不亢，像是那一天，他也是护着小姑娘，毫不畏惧地直视死亡的双眼。夜神之子好整以暇，偏了偏头斜睨自家小姑娘敬爱的人类长辈，饶有趣味地细看对方这在凡人之中算是出众的容貌，彷佛没有听懂鲁科暗藏在话语中的质疑，露出了像是看笑话的眼神。
科林斯王宫的宫廷医师，以及料理王后/庭/园的花匠是一对兄弟。
三十来岁的男人都还没成家立室，花匠显然把自己栽种的花草都当作孩子般看待，而且对于弟弟那边的一群孤儿爱护有加。至于医师则总是忙于照顾病人、钻研医术，婉拒了不少的示爱和说亲——这的确是可惜，毕竟这对兄弟不但是理想的丈夫人选，还拥有绝顶的美貌，随着年龄增长，反而日渐增添魅力。
传言说他们的母亲并非人类，才这般的出众。
毕竟可是一位森林宁芙[2]啊。
兄长继承了父亲的红发，弟弟继承了母亲的褐发。
死神本来对于这种麻烦又糟心的恋爱嗤之以鼻，更加只觉得医师瞒得过人类、骗不了神明的说辞感到可笑，他不过回想一下贵为神女的墨洛珀王后，以及医师一直恭顺又保持适当距离的表现，根本又是一段无疾而终、不能开始的恋情。
彼/此/相/爱，也无法在一起。
克琳娜则从不曾察觉到长辈之间的糟心事情。
要是换了从前的话，他必然冷眼看着这闹剧，但是现在——
「……那么关心克琳娜，是因为她是你好不容易护着长大、示如己出的孩子，还是因为——她是你所爱之人宠爱的养女?」
高高在上的神祇任性、恶劣，从不用顾及人类的想法，那双浮现笑意的银色眼眸像是早已洞悉人类心底隐藏已久、无人知晓的珍贵秘密，只是不知为何故意在这种时刻揭穿而已。那一刻鲁科脸色微变，随即就回复平日的温和淡然，他正要开口之际，一个惊慌失措的侍女突然闯入。
「鲁科大人!克琳娜小姐出事了!」
因为有几个侍卫、侍从说了死神的闲话，小姑娘就气得跑去教训他们。
她并非第一次面对这种恶言恶语，自幼开始也有不少人以言语攻击她，但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不经意地听到路过的人议论死神。这显然是她首次听到旁人对于他的闲言闲语，也是第一次知悉其他人对于死神的厌恶鄙夷，无法忍受之下就打算小惩大诫警告他们一番。
她聪明地不打算正面冲突，于是就捡了些果核果皮，抱住一桶水爬上了屋顶。
小姑娘的计划很成功，只是那一群人好歹也是王子身边的近侍，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更加越发憎恶这个莫名其妙、身分卑微的小丫头，气急败坏地劈断了她的梯子，令她困在屋顶无法下来。
国王冷冷地训斥她在王宫闹事，命令任何人也不准给她梯子，违者杀无赦。
西西弗斯原本打算趁住白天给她一个下马威，千算万算，没料到死神此刻正好身处科林斯王宫。
Part 29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科林斯王宫的上空，蒙蔽了赫利俄斯之光，阴冷的死气一下子驱散了初春的暖意——只是这一切极为短暂，大部分人只是感到日光一下子变得黯淡，并不知道是夜神之子利用母亲的力量，以及在姐妹赫墨拉的庇护之下，悄无声息地在白昼下飞翔，如同一道阴影降落在王宫的某个屋顶。
诸神和人类眼中的不祥羽翼裹住了闷闷不乐的小姑娘。
「……他们骂你!在背后说你坏话!说得可难听了!死神大人你怎么可以不难过不生气的!?」
认识她至今、那怕是加上他所窥探的记忆，她也鲜少掉泪，一直也是个快乐自由的灵魂，最多还是在床上被他弄哭，但如今因为那几个人类的蜚短流长，她彻底地生气又难过，为他抱不平，为他的遭遇而落泪。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要骂她愚蠢，脸色一沉，只好有点僵硬地抹了抹她的泪水。
「我就是死亡，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嫌弃我也好，他们终有一天也是要看到我的。」
死亡绝对公平公正，不讲任何条件，不接受祭祀和礼物，也不在乎时间、不理会安排，总是猝不及防、悄无声息地降临。有些人厌恶他、憎恨他、驱逐他，但是死亡始终站在终点迎接;有些人等待多时，乞求他的降临，免去他们的苦难，甚至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他也不一定接受。
怪异又缺一不可的存在。
不死的诸神之中出现死亡，因此他们厌恶他。
尘世的生命本是脆弱、短暂、有限的，死亡的存在逼使人类坚强、延续。
终结此生的一切痛苦，给予死者的最后一场梦。
「连不死的神明也厌恶我，区区几个人类，算得了甚么东西，克琳娜，不喜欢我的人可多了，难道你要替我一个一个去教训他们?」
小姑娘突然不说话，止住了泪水，默默看了他一眼。
「……你教训西西弗斯了?」
「……就一点泻药、还有催吐的，看来像是吃错东西、吃坏肚子。」
克琳娜倒是老实，脸不红心不跳似的，没有丝毫悔疚，甚至有几分沾沾自喜，爽快交代自己在某个冬日下午的小报复，只是她并不知道，宫廷医师在此事明显是睁只眼闭只眼、为她打掩护。达拿都斯心知肚明，也没打算告知，不过就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平静下来就朝她俯身，扣住了她的后脑给了她一个长吻，温柔缠绵。
「但你爱我，那就足够，克琳娜。」
他贴在她的唇边低语，愉快地微笑。
「死亡绝对公正公平，但是从今以后，只偏心你一人。」
……
尼克斯之子的情话的确是与别不同。
科林斯的国王站在昔日囚禁死神的地牢之中，在神明和人类少女不知情的状况之下，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的一字一句。直到虚空中的画面缓缓消失。西西弗斯的脸容好像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去，面无表情注视自己的长子，科林斯王位的继承人。
「……现在怎样?」
「现在怎样?」
格劳克斯轻笑出声，奇怪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九岁青年应有的。
当年囚禁死神的地牢经过重建之后，已经成为王宫上下避而不谈的禁地，墙上只有一支火炬摇曳，倒映了西西弗斯的影子，以及他身边的庞大骇人影子——如同蛇尾的长长黑影盘踞了每一道墙壁，巨大的双翼则投影在天花上，只是这影子明显比真身小多了，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在地牢徘徊不去。
「西西弗斯，你忘了当初是谁祈求神明，发誓不惜一切代价，绝对要比兄弟更加厉害，要建立一个繁华富强的国家，要坐拥世间财富，要娶到对于人类而言高不可攀的神女，要世人铭记他的子孙后代——是谁以部分灵魂为代价，跟神明定下契约，每过一段时间秘密血祭。」
格劳克斯偏了偏头，双眼泛起了血色的微光。
「又是谁，为了报复死亡故意上当的愚弄，又眼见那个身分低下、夺走了墨洛珀的孤女过于受宠，害怕不按理出牌的神明有某天突然心血来潮，把国家、王位、权力都送给她，终于忍无可忍，再次从埃特纳火山召唤我而来。」
对方看似轻柔至极的一字一句，像是利刃一般在他心头划下一刀又一刀，掀开他不愿触碰的、内心最为黑暗脆弱的恐惧。人类国王无暇去想自己儿子的灵魂仍否安全，对方还打算占据格劳克斯的身体多久，西西弗斯沉默一瞬，只能低头。
「……是的，我明白了，提丰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Death and the Maid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