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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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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涵。”
熟悉的声音响起,澜子涵愕然抬头,一时手足无措,推开了怀中的女子:“默然!默然……你、你怎会在这里?”
“为何我不能在这里?”默然冷道,“我是苍国的皇后啊,这,还是拜太子爷您所赐呢。”
“我我,默然,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默然紧咬着牙齿,手腕轻送,匕首笔直插入了澜子涵的胸口。
“陛下!陛下!你,你说过,饶我不死的……”他直直地看着苍冰,眼睛里满是恳求恐惧的神色,却已经忘了苍冰看不清他。
“这可不是我要杀你啊。”苍冰好看地笑着,“做鬼也不要怨我。”
澜子涵抽搐了几下,所有的动作终于完全停止。僵死的脸上,却不知为什么带着一点诡异的笑容,似乎是高兴,似乎是欣慰,也似乎,是别的什么东西。
默然轻轻地抽泣了起来,一开始还是浅浅的抽泣,后来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再不压抑地大哭起来。
苍冰似乎看不见她手中的匕首,丝毫没有防备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哭着哭着,突然张口,在苍冰颈边裸露的皮肤上狠狠咬了下去。
咬到她都觉得有腥甜的血涌入口中,苍冰却依旧纹丝不动。
许久,他抬起手,抚着她乌黑的长发:
“哭罢。澜国的女子一向强悍,却没有听说,澜国女子都不被允许哭泣的。那把匕首,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好好收着。”
她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口。
那把匕首,是苍国历代皇帝相传的青龙匕?他居然把它送给了她?
“从今天开始,为澜国所有百姓,所有在战乱中死去的战士报仇这件事,由我来完成。苍冰,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她恶狠狠地怒吼,失却一切名门淑女的风度。
苍冰微笑,肩头被渗出的血染红,给他的微笑衬上一抹凄艳的红:“随时欢迎你把我的命取走。”
他的嘴角,似乎是永远带着笑的。
十五月圆,出征。
默然换了男装,掩盖住了逼人的丽色,看来竟是个翩翩美少年。
苍冰笑道:“幸亏你不是男子,否则连我都要嫉妒你了。听说你扮男装俊秀无比?”
“谁说的?”
“路衣。”
沉默的青衣男子跟随在苍冰身边,似乎永远不会离开一样。凭他那如同鬼神的身手,只要有他在,默然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得手。
好吧。苍冰,你的梦想我无法改变,但是现在,我也有我的梦想了,那就是杀了你!
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杀了你,这就足够了。默然狠狠扣起手掌,在心里狠狠告诉自己。
“为什么皇后娘娘也要来?”路衣显然有些不解。
“她担心朕。”苍冰轻描淡写地解释过去,没有一星半点的不自然。
默然冷然微笑。
“出征!”
苍冰身披战甲,很是英气勃勃,举手一扬,三十万大军踏上了出征的路途。
就算再勇武,也还是个女子。如此长途跋涉不得休息,当晚安营扎寨的时候,默然已经一脸疲倦困顿之色。
苍冰在主帅帐中,作为他的贴身侍从,默然自然得陪侍左右。
苍冰一直在研究军事地图,路衣特地将所有的地图和资料改成雕刻本,虽然方便他阅读,但眼睛的不良状况依旧大大减慢了他的速度。他时而翻看书卷,时而研究地图,孜孜不知疲倦,转眼竟已经到了子时。默然已经开始打呵欠,他却依旧是神采熠熠的样子。
听到默然打呵欠,他终于抬起头:“困了?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天才都不是天生的。这个人能够打败即使国库空虚然但内里依旧强大且根深蒂固的澜国,绝非偶然。子涵他……一想到子涵,默然不禁胸口一滞,微微叹气,去睡了。虽然睡得不算塌实,但也并不是因为担心苍冰会采取什么行动,至少她明白,苍冰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皇后在这里出事。
一觉醒来,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借着外面巡逻士兵所持火把的微光,默然看见苍冰依旧伏案,手抚着地图,似乎还是在“看”。
天色已经黑了,他以为她睡着了,也许,就不会再防备了吧?
她悄悄地摸起床来,取出了怀中的匕首。
渐渐接近了苍冰,只见他眼睛已经闭上,手放在地图上也好久没有移动,原来已经睡着了。她松了口气,匕首一寸一寸地小心翼翼向他的脖子伸过去。
匕首不慎碰到了苍冰颈部的肌肤,划破了一个口子,虽然细小,血却已经漾了出来。默然惊得摒住了呼吸,苍冰却半天都没有反应。
默然奇怪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简直像是随时会停止一样。原来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晕了过去!
明明是个出手的好机会,默然却不知为何一呆,匕首送不出去。
为什么竟然下不了手?
苍冰的手突然动了动,她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把匕首藏到怀里。
他抬头,很努力地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是默然么?我睡着了?”
“是,是啊。”她结结巴巴,“不要着凉了,去床上睡。”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他果然带着揶揄的神气,笑了起来,“你去吧,我还有事。”他低下头,手轻轻地抚着胸口,轻声喘了几口,似乎忍受着疼痛,清秀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他好象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伤口。
默然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回到了床上。
只是这次她是休想再睡着了。
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才想统一流香?她以前一直只是单纯地质疑着他的野心,痛恨着他的残忍,却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以他的身体情况来说,即使他可以统一流香,也不可能有时间坐拥天下。莫非,只是为了自己的子孙打下这江山么?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如此着急地要自己去完成它?况且他还没有孩子……
在想到这些的那个刹那,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象不那么恨他了。
有他这样的人统治澜国,大概会比子涵统治来得好,人们也安居乐业,虽然在这之前有很多牺牲,然而,那却是战争无法避免的。如果整个流香都由他来统治,可能,会比之前的三国鼎力,暗潮汹涌随时可能分崩离析好很多。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明明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是么?还那样地侮辱过她,羞辱过她,让她那样难堪过!
她心烦意乱地裹住了自己的头,蒙头逼迫自己睡了起来。
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苍冰抚着胸口,一直压抑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拭了拭脖子上那个细小的伤口,他一直那么笑着的脸,突然有了一点苦涩的样子。
把她禁锢在身边,是不是错了呢?对她是一种枷锁,对自己也是危险的试验。像她那样的女子,原是应该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自己困成了一只战战兢兢的金丝雀。
哎。他淡然叹了口气,想这么多干什么呢,自己的命还剩下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为什么还要担心其他的事情?
这个乱世,就在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尽所有可能性来结束它。
“前方是昱国的边陲藏仪,探子还没有回报,是否再等一会?”
路衣低头说道。他一直没有多余的话,每次说的都是准确而重要的字句,绝对没有半句无用之言。上回他说默然男装很俊秀,只怕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无聊的话了。
苍冰一宿没睡却依旧精神饱满,道:“是要等会。藏仪民风强悍,若不知深浅贸然进出惹怒他们,只怕会吃不小的亏啊。”
默然顶着两个黑眼圈,在一旁呵欠连天。她不喜欢打仗,更不想参与其中。
“没睡好么?”听到她的呵欠声,苍冰问道。
“还好。”默然回答,“我去看看午饭的情况。”说罢她跳下车,往伙头军区跑了过去。
“陛下,为何放心让她跟着?”见她走远,路衣突然开口问道。
“我愿意相信她,就像你愿意相信我一样。”苍冰含笑拍着他的肩,“换了是别人,若姐姐出了那样的事,恐怕是再也不会相信谁了吧?尤其是还相信我这样的人,对吧,绿衣?”路衣听着陛下忽然叫自己以前的名字,嘴唇开合了几下,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绿衣,你不会背叛我的,是么?”苍冰突然说。
“当然不会。”路衣低声说道,语气却异常得认真坚定。
“跟你开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苍冰笑了笑。
“陛下。”一个小兵突然进来,恭敬上前,禀道,“有……有……”
“什么啊,吞吞吐吐的?”苍冰笑道。
“有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妓女闯入了营寨,前锋营将军都被缠上了。”小兵低声说道。
“不是被缠上,恐怕是哪个不怕死的自己招来的墙外桃花吧?”苍冰笑眯眯地,却让小兵紧张得全身颤抖起来:
“陛、陛下英明……是,是殿后部队黄将军昨日路上碰见带上的。”小兵低头,“缠上了前锋营的金将军……”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兵如蒙大赦,连忙下去了。
“这小兵是金将军麾下的吧?倒是衷心。”苍冰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改变,“黄与户是什么时候升到将军的?”
“先前的骆将军在攻打澜国时牺牲,黄与户就顶上了,大约是因为他是丞相的远房亲戚……陛下!”路衣还在说着,却听苍冰的呼吸陡然急促而沉重,倏而便见他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腰去,咬着牙喘息起来。
“陛下!”苍冰扶住路衣的手臂,慢慢地俯下身去:
“你……你立刻去召集所有将军,今夜亥时到我帐中……”
“陛下!”
“去吧,别透露我的身体情况。”苍冰语声越来越弱,路衣只觉得手臂一沉,苍冰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只得努力架起他,让他继续站立着,不让下面的军士看出任何异样。
默然不发一言,默默地坐在床边,跟路衣大眼对小眼。
“军医怎么说。”她终于说了一句话。
“再这么下去,恐怕熬不过这半年。”路衣说话一向简单扼要。
“你先下去吧,我陪着陛下就行了。”
路衣淡然看了她一眼,后退几步,转身出帐。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住,说道:
“娘娘,陛下说过,他愿意像我相信他一样相信您。所以我也相信您,请好好照顾陛下,今夜亥时,众将军还要来商议大事。”
说罢,他走了出去。
默然一怔,看着苍冰苍白的脸。
好象在昏迷中都能感到痛楚,他皱着眉,难得的没有笑容的脸,却比平时真实得多。
照理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可是默然只是擦着苍冰脸上的汗水,什么都没有做。
“呃……”苍冰轻微地吐气,撑起眼皮,看到她又是一笑,“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我不要趁人之危。”她冷冷道。
“是吗。”苍冰浅笑,没有一点戒备的神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亥时叫醒我。”
默然点头,戴上一只铁环,点了他的昏睡穴。
苍冰心里背着的事情太多太重,很难睡得沉,而她内力不够,无法点穴,虽然借以铁环,但以苍冰的内力,只怕很快就会醒转,她又怕他重病之身禁不住,不敢补上几穴。只能以这样微薄的力量,助他睡好一些。
明明只是相处了如此短的时间,竟然能如此清晰地了解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