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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秦冬和栗靓的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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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靓送卜梅和白秋言回去后,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在这个城市有两处房产,一处是自己的私密住处,除了家人、卜梅和白秋言,没有人被邀请去过。无论哪个家,离白秋言和卜梅的小区都比较远,当时买房子的时候,白秋言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希望能住在一个小区,可是栗靓以种种理由拒绝了。
白秋言和卜梅是无法清楚原因的,栗靓的心里却非常清楚,她感激白秋言,但是又有点嫉妒白秋言,尽管她通过努力得到了自己所梦寐以求的,她早已还清了因为爸爸生病所欠下的债务,在老家的县城也给妈妈买了一套房子。几年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开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房子,开着红色张扬的路虎。这样的日子,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白天忙着工作还好,晚上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感觉非常的孤独。
每次白秋言和卜梅问起她的婚姻大事的时候,她总是很反感。三十三岁的她,尽管最近几年开始很注意保养,毕竟青春的尾巴已经被岁月割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学会了在镜子前发呆,她仔细地看镜子里那个她笑她也笑、她哭她也哭的自己,又真实又虚无,她曾经很专注地数过她脸上的颗颗斑点,是的,十九颗。
以前,生意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她是没有这种闲情的,现在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规,有了几个稳定的大客户,她才开始慢下来,慢下来善待自己,可是她发现慢下来的时候她却更加难受,她受不了那种孤独,更受不了和那种阔太太一样过日子,她感到了迷茫,在她腰缠万贯之后。
曾经,她放下她所有的梦想,一门心思就是挣钱、挣钱、再挣钱。现在,她已经三十三岁了,她错过了谈情说爱的如梦年龄,错过了结婚生子的最佳时期,她觉得现在谈这些都太迟了。
追求她的人,不是没有,可她总觉得不合适,尤其是现在有了钱,很多时候觉得人家凭什么看上她,不就是她那份产业嘛。所以她学会了谈情说爱,但是从来不谈婚论嫁。她从来不把她这些想法说给白秋言和卜梅,她们不懂。
她有一个90后的男朋友这事儿,白秋言和卜梅也是不知道的。说是男朋友,或者说只能是孤单寂寞的时候的一个玩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从来没有想过和这个小男朋友结婚,因为她心里这十几年来一直住着一个人。
“滴滴”的短信声传来,她快速查看。从生活的一些小事上,都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在干吗?秦冬。”这是栗靓没有想到的短信,她快速回复过去两个字“发呆”,然后附了一个呆萌的表情,发出去后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栗靓也有这样的时候,好像天机泄露了似的。
“那一起喝杯咖啡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
“纯粹同学友谊,赏光聚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哪里见?”
“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栗靓发出地址后,就开始打扮起来。秦冬约她喝咖啡,这是栗靓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浑身都因为兴奋发抖着,转而冷静下来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思考。秦冬的这个约会绝对是为白秋言的,否则他不可能约她喝咖啡,要不,就是生意上的事情。
虽然这样子想着,但是打扮的动作并没有停。她希望用最美的姿态出现在秦冬面前,因为秦冬就是她这十几年来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是的,就是秦冬,白秋言的初恋男友,也是栗靓大学的暗恋对象,只是她从来不曾对谁说起过,因为根本没法向谁开口,一旦秘密泄露,极可能是两败俱伤,既得不到秦冬,又失去了好朋友白秋言。
正在她感情最痛苦的时候,她的父亲病了,还是癌症晚期,她没有爱情,亲情又伤痕累累,那些捐助过的友情又使得喘不过气,那一刻的她,感觉这个世界放弃了她。
当她办完父亲的丧事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当时并没有打算离开,可是当她再见到同学的时候,大家眼里那份同情把她掩埋了,她此时需要的并不是这样的同情,因为拿了同学们的钱,她又觉得在他们面前低人一等,看着秦冬和白秋言手拉手走在校园里,听着白秋言宿舍里秦冬的种种好,宿舍电话里的卿卿我我,栗靓一刻都没办法使得自己静下来,一个冲动的念头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脑壳,“离开、离开,我要离开”,就这样,多少人寒窗岂止十年才能得到的大学文凭,还是重点大学文凭,被栗靓就这样冲动地放弃了,离自己的大学梦还有一年之遥,却失之交臂。
后来,她独自一人来到这南方听说是遍地是机会的城市,坐在流水线的机器上踩机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时间考虑她曾经是个大学生,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觉得自己比那些线上的人员强。
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叫崔雨,留着板寸的女生,性格爽朗,为人仗义。第一天上班,她因为动作慢就被拉长欺负,是崔雨帮她解了围。
“你第一天也像你现在这么快吗?她才来第一天。”崔雨最看不惯这些倚老卖老的拉长们,动不动就训人,她从来不吃那一套。
“……”那拉长翻了翻眼,努了努嘴,没有说出话来,走了。
栗靓报以微笑,那板寸的工卡上写着崔雨,栗靓说“很特别的名字”,崔雨不好意思地笑了,完全没有刚才的那种霸道,说:我妈说生我的时候,下着大雨,就起了这个名字。
后来,栗靓才知道拉长为什么怕她,因为她心好人又仗义,大家和她都一心,她一句话,能让整条线立马停了,别看她小小年纪。栗靓认识崔雨的时候,崔雨的真实年龄是十八岁,可是谎报年龄是二十一,她已经在那个工厂干了三年多了,厂长让她做拉长,她硬是不干。
在崔雨的保护下,栗靓在那个制衣厂顺风顺水。崔雨把她的状况跟厂长反映了,厂长又告诉了老板,很快老板就知道她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因为家庭贫困上不起学才辍学出来打工。那时候的工厂里面,大学生寥寥无几,名牌大学的就更别提了,所以老板就让她学跟单。
栗靓本来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吃苦耐劳,人又伶俐聪明,老板不断地让她换岗,直到三年后,开始让她接触业务。
也是那一年,崔雨离开工厂,回了老家,说是年龄不小了,要找个人家嫁了。走的最后一个晚上,在栗靓的房间里,她们两个彻夜聊天,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崔雨的人生有多么的可怜。
那天晚上,崔雨讲了自己的家庭,让栗靓觉得自己所有的苦根本算不了苦。
她还没有生下来之前,他们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爸爸妈妈有一个可爱的儿子,爸爸为了补贴家里,常年在外打工。哥哥两岁的那年,爸爸在南方打工,说让妈妈出去见见世面,于是妈妈买了火车票,去南方爸爸所在的一个小城市,爸爸见到妈妈、儿子别提多高兴了,然后把他们带到爸爸专门为妈妈和哥哥租的小小的房子里。爸爸教了妈妈怎么买菜,和医院、药店等等常用的地方,然后爸爸照样上班,每天回来妈妈就把饭做好等爸爸,妈妈也就打算住一两个月就回去的。
没有几天,有一次,她去买米,一手背着哥哥,一手提着重重的米和菜,很艰难,有两个好心的中年妇女就上来帮她提米袋,说帮她送回家去,妈妈还很高兴,到了家里,妈妈还殷勤地招待了他们,一会儿要走的时候,她们看到哥哥在那里自己玩,就说“小朋友,阿姨带你买糖去”,然后哥哥就跟着去,妈妈竟然一点也没有戒心说那两个妇女是人贩子。到最后,左等右等不回来,才哭天抢地地倒在了地上。知道儿子丢了,爸爸从工厂里赶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哭得昏死过去。
然后家里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爸爸妈妈就开始了找儿子的流浪日子,直到六年后,崔雨出生,她们把女儿放在外婆家,仍然继续找儿子,十多年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被他们找到了,那时候,崔雨已经十一岁,在学校由于外公外婆管也管不着,成天像个小混混似的。可是找到哥哥,还不如找不到,听说哥哥的新家很有钱,哥哥根本不认爸爸妈妈,那时,爸爸因为常年寻找儿子,已经得了很重的病。一下子又刺激过度,一病不起,说最后的遗愿就是想让儿子叫声“爸爸”,再去学校找儿子的时候,儿子说不要逼他,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妈妈。然后儿子突然在学校里消失了,家也消失了,就这样爸爸去世的时候都没有再见到儿子,她记得爸爸去世的时候眼睛就是不肯闭上。
而作为他们的小女儿,本来该享受更多爱的时候,却备受冷落。爸爸去世之后,妈妈终于停下来了,不找儿子了,可是因为儿子不认爸爸妈妈,妈妈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外婆、外公和崔雨就一直照顾妈妈,直到崔雨快十六岁的时候,出来打工。她听说这里是找到哥哥的那个城市,她想继续找哥哥,她想问问哥哥为什么不认爸爸妈妈,她想哥哥跟她回家。
几年过去了,她把自己大部分的工作外的时间都用于那不知名的寻找,把钱也分作三份,一份寄给家里,一份找哥哥,另外最小的一份留给自己。
现在,外公外婆老了,照顾不动妈妈了,她必须回家撑起那个家。
崔雨说,我的真名不叫崔雨,也不是下雨的时候生的,只是因为年龄不够,借别人的证件,我骗了你,请原谅。我叫……
栗靓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什么呢,怎么竟然会想到崔雨了,这好多年没有再联系了,都怪她自己,把工作当作生活的全部,崔雨开始和她还有联系,后来就断了。那一刻,她始终想不起来崔雨的真名叫什么。
人想起一些人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一些那些人引起的结果。她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这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呢?还不是因为秦冬,因为秦冬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些说不上愉不愉快的过往,只是结果还差强人意。
化好妆之后,又在镜子里仔细端详了一下,自我感觉还不错,然后换上早已挑好的衣服。正在这时,秦冬的电话来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非常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在你们小区的大门口。
“这就来。”挂掉电话,栗靓的心竟然“咚咚咚”地狂跳不止,她一手按住胸口,做了几次的深呼吸,然后慢慢地优雅地走出门去,她故意地放慢了速度,一是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平静,一是故意让对方多等几分钟。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宝马,她又一次在想,十多年了,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秦冬会开着宝马来接她,即便不是打着爱情的名义。有人说,最苦的爱情之一是喜欢上了闺蜜的男朋友。每种论调都有赞成的人,可能因为你的经历吻合了那种论调,栗靓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住这句话的,但是绝对是认识白秋言和秦冬之后的。
栗靓一上车,秦冬就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咖啡不错,要不要试试?”
“客随主便。”栗靓笑着说道。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家叫“欧米”的西餐厅,栗靓一直看着秦冬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那么相似,那么熟悉,只是比当年浑厚了很多。直到进到餐厅,大堂经理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不是她经常来的那家咖啡厅吗?刚才内心充满了太多的喜悦,根本就顾不得看路了。
秦冬问她:“你经常来吗?”
她点头,说:“是一个客户介绍来的,后来觉得不错,经常来。”
“我们竟然都没有碰到过,我也是这家咖啡馆的常客,我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坐坐。”秦冬指着窗边的那个位置,笑着说:“那是我的御用位置。这家咖啡厅有许多小隔间,帘子拉上,就是自己的世界了,我不希望包间那种厚重封闭的感觉。”
栗靓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淡淡地说:“一木之隔就是我的御用位置。”栗靓也指了指她经常坐的地方。栗靓心想,原来我们曾经如此近。
“我说我在这里的时候怎么总是有人监视我似的。”秦冬诙谐地说。
“我有这心,也没这胆呀。好了,不耍贫嘴了。”栗靓有点酸溜溜地,如果让她的下属看到现在的她,他们肯定眼睛瞪到充血、嘴巴张到盛下西瓜地僵在那里。
“拿铁一杯,你呢?”秦冬问。
“拿铁两杯。”一贯只喝卡布奇诺的栗靓,也叫了一杯拿铁。在她,并不懂得品咖啡,只是第一次喝的是卡布奇诺,后来就一直点,从来没有换过口味,一如她对秦冬的暗恋,只是卡布奇诺很好得到,而秦冬可能让她倾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梦想成真,卡布奇诺很容易换成拿铁,而秦冬可能让她倾其一生都戒不掉。
“很多年不见,还好吧?当时我们一直替你可惜,你的离开!”秦冬说。
“过去的就过去了,也许当时我不离开,现在也顶多是个高级打工仔,很多时候,很多决定都不知道对错的。如果我现在过的很艰难,我想我也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人之常情。”
“看得出,你现在过的不错。”
“错与不错,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栗靓一直想着,什么时候秦冬会把话题转到白秋言的身上。
“两杯拿铁,请慢用。”帅气的服务生轻声地说道。
咖啡厅里的灯光非常昏暗,大厅里放着悠长的英文歌曲。他们坐在秦冬经常坐的那个隔间里,时而轻谈,时而默想,冷场的时候就多喝几口咖啡。以前他们也一起出去过,应该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年往上了,那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一定是有白秋言的。现在没有白秋言的暖场,所以才会有时不时的冷场。
那一晚,只是两杯咖啡,叙叙现在而已,从头到尾没有提及白秋言。这是栗靓所没有想到的。
然后,秦冬送栗靓回去。
晚上,躺在床上,栗靓睡不着,也没心思睡,随手翻起一本杂志,就看到这样一段话:一个女人要想在男人的生命里永恒,要么做他的母亲,要么做他的妻子或女儿,如果三者都做不成,偏偏又很在乎这个男人,就只有做他永远也得不到的知己。
“做他永远也得不到的知己,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栗靓的心里只想着成为他的妻子,她愿意在他生命里做一朵昙花,即便瞬间的灿烂夺目。
想到这里,她决定找找陈凡生,等陈凡生出差回来,她想找他聊聊,好好聊聊。
懂他,给他适可而止的关照。
懂他,给他适可而止的关照。
这是杂志上的另外一句话,使得栗靓又想到了秦冬,他绝对想得到白秋言的消息,尽管一晚上故意不去沾惹那个话题。
爱情上谁都不是大度的人,可是很多时候又有心计地大度着。栗靓在手机上敲着白秋言的手机号码,又在短信中补充到:她现在过得很好,请慎勿打扰。字字斟酌,注视良久,死命地摁出发送键。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适可而止的关照,今天她得知秦冬现在也是单身,她的这个短信是把秦冬拉回来还是推出去,她完全不知道。
她已经很疲惫了,休息才是王道,明天又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