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饲养指南》月裹鸿声

93、第二章 胡黎的代价

　　闲话休提，第二天我们这团就成行了，果断带队，算上我、简直和胡黎这几个滥竽充数的，团员一共有二十几个人，车船倒换，晚上抵达了一个叫梅沙岛的地方，正式开始活动。
　　不出所料的，活动的开场是自我介绍，我们围着一个大桌子坐，男生半边女生半边，男士先说。
　　“能向美女们介绍自己，我最高兴了。我叫胡彦，在蛇口那边上班，每天跟老外打交道，公司给我配了专车……”最左边的一位男士最先开口，我打量过去，他体型偏瘦，穿件西装，把一台iphone放在手边显眼的地方，脸上的笑像是堆着，据目测我猜他是个销售；
　　“女孩子就是要男生来疼的，我如果找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最后他这样说道，结束了发言。
　　他说完了，轮到旁边的一脸宅男相的胖子，这男士吭吭哧哧的，与先前一位的快语速形成鲜明对比。半天，才说：“我叫刘宽，二十九岁，爱好是玩电脑。以前一直爱玩游戏，现在年龄到了，想找个人结婚了……”
　　我差点喷出来：玩了29年游戏，突然觉得年龄到了，该找个人结婚，天上就该掉下来一个人给你吗？你为人家付出过什么呢？不过当然，这句话闷在了心里。
　　好容易熬完了胖宅男着三不着两的发言，接下来又是一个穿西装的人，不过面料看上去比前一件高档许多，他是个地中海秃，表情略有些严肃，说话前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很有自信的声音道：“我叫石宝发，今年三十三岁，自己经营公司，一个项目做下来，至少有几十万的收入，现在我在深圳买了房子，也有车，。”
　　他讲话的时候，其他几个男的都不自觉侧脸看他，但他并没有看着我们任何人的眼睛，“这些年忙于事业，就把感情耽搁了。现在我想找一个个子在一米六五以上，漂亮点儿，人温柔善良，会做家务，孝顺老人的女孩结婚，最好没有恋爱经历，婚后我也不用她出去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就好了……”
　　我听不下去了，起身去上洗手间。
　　洗手间后面有个通道通向户外，我从里面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向周围看去，这是这间酒店的院子，中间有个大喷泉，我们进来的时候它曾经开放，扇形的水柱冲天而起，在五彩的灯光照耀下煞是好看，不过此时关闭了，喷水的龙头在夜幕里静静矗立。再往前走，是石质的围栏，高度大概过腰。酒店在岛的高处，栏杆下能望见黑沉的大海，分布星点沙滩，海风拂面，带着特有的清新又粗粝的味道。
　　我扶着栏杆，往下看黑暗里一波波拍袭陆地的海潮，想着前面说话那几个人，是我太挑剔吗？还是现在的男生真的太差了，才会有这么多剩女。
　　“美女，你没事吧？”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忙转过去，发现原来是刚才第一个说话那位胡彦先生。
　　“我看你一个人出来，半天没回去，怕有事情，就出来看看，”他笑着说。
　　我忙点头，致谢他的好意。不过看来他没有说说就走的意思，而是也扶住栏杆，滔滔不绝起来：“你看看这些人，那个玩游戏的，男人最怕没上进心，天天在家玩游戏，将来能给老婆孩子什么好的生活？老婆嫁给你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好，就算咱们不提钱，老婆叫你倒个垃圾，你说，等我杀完这个怪再去，孩子哭了让你抱抱，你说，我跟哥们组队呢——是不是？谁嫁给这种人谁倒霉啊！还有那个说自己做公司怎样怎样的，听听，又要个高，又要漂亮，又要会家务，孝顺老人，他算盘打的多精啊！这根本是找一个白天干活晚上陪睡的免费女佣，告诉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家里娶个大的，外面包个三四个小的，你说，嫁给他能幸福吗？”
　　我笑了一下，虽然我对这人印象不算太好，但这几句话说的倒还在理，抑或做销售的，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正想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哎？跟你一起来那个美女，姓胡那个——呵呵，看，五百年前跟我还是一家呢——她做什么去了？”
　　“胡黎？她也出来了？”
　　“可不是嘛，我看她出去了，那个石宝发不一会也出去了，说不定俩人现在还在一块呢，唉，美女还是喜欢有钱人啊。”
　　原来这家伙来找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心里暗笑，这酸酸的语气，说美女喜欢有钱人，可你为什么不打听我另一个同伴简直呢？还不是因为人家胡黎长得漂亮。
　　不过胡黎到底干什么去了，对于这个新认识的狐狸精，我还真有点没谱。于是我借着一句“啊，那我可要赶紧去找找她”，摆脱了这位销售。

　　“是你啊？”胡黎坐在沙滩上，扭头过来看我，狭长的媚眼如暗夜般魅惑。
　　“哦，看你出门半天，不知有什么事，就跟来了，”我也坐下来，在她旁边，脱了鞋，海潮一波波蔓延上来，浸没我的双脚，又退回下边。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些人里明显没有那个人罢了。”
　　“我好像听到一点你跟跳楼的对话，就是它在床头柜上说那些，”我绞着手指，“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但真是很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呢，好像是剧本，还是什么，约定，之类的？”
　　胡黎挺直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看我，半晌，似笑非笑地道，“你原来不知道？”
　　“不知道。”
　　“或者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最幸福。”
　　“拜托，别卖关子了，看在我这么努力帮你找你‘那个人’的份上啊。”
　　“好吧，简单说，好多好多好多年以前，饕餮那家伙，有个喜欢的人。”
　　……你确定不是喜欢吃的人？……我在心里吐槽。
　　“但那女孩是凡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所以当死别之时，饕餮希望再续前缘。但是，愿望的另一边总是代价，他得到两个选择：第一，双方永生都会带着前世的记忆，但永世再无相见；第二，如果他想，每一世都找得到她，但是她每一次都不会记得他，而且她心中最爱永远另有他人……”
　　胡黎说完这句话，陷入沉默。她的长裙撒开，像沙滩上一朵盛开的花一样，月亮在她的身后，因此我只能看到冷光挂在她飞挑的眼角。
　　我鼻子一酸，这算什么见鬼的选项，简直像整人用的嘛。原来那整天吊儿郎当的家伙，也有这样的辛酸往事。
　　“真笨啊，”半天，我说，“既然去许愿，就应该把愿望说清楚啊，我想要每一世都见到他（她），又能每一世都与他（她）相爱如初。”
　　胡黎的脸侧转来一点，半边面孔浴在月光中，完全突显了她不负其名的妩媚，她眼角似乎是泪光，又似乎是笑意，“没错，我正是这样聪明，说的跟你完全一样啊。”
　　我的脑中闪回在门外偷听的情景。
　　——他每一辈子都会记得我，像我们第一世那样相爱。
　　——但每一世你们都不可能相见是吧？当初我也差点许了这愿。
　　——不，只要我们双方都愿意，我们每一世，也都可以相遇。
　　“那不是很好么？”于是我说。
　　胡黎站了起来，向幽暗的远处走去，海水从她的裙裾滴落，在沙上画出长裙的拖尾。
　　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只有一个代价哟：每一世我们的相爱，都注定得不到美满结局……”